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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林二

  何有滿意的看向了身邊束手侍立的林二,眯了眯眼誇道;“林二,你泡茶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你這樣細心仔細,我今後要是離了你,這日子怕是都要亂了!”


  “主子謬讚,這茶是今年開春時節附屬鄰國上貢來的金針雨夜,陛下知道主子愛茶,這才特意命人送了過來,好也是這茶葉同陛下對主子的仁德看重的心意好,與奴才沒個一絲半點關係的!”林二謙卑的小聲答道。


  一聽這話,何有就揚眉笑了,口氣越發輕鬆中意;“你說話向來是這般的令人順心順意,因此我才把你調到了身邊伺候,這一伺候便是三年多,你從不邀功,從不違抗我的任何命令,安分守己,乖巧聽話,我很是歡喜你。”說著視線往麵前門口守著的十一十二扔去,他長歎了一口氣道,“若是十一十二有你一半的貼心懂事,不胡亂頂嘴鬧騰,我都要喜極而泣了!”


  門口的十一十二聽見了皆是心下不滿,但又不敢進門和自家主子反駁頂口,隻得委屈巴巴的擰了眉頭碾地泄氣。


  “看吧,說了兩句還不高興了。”何有自是看到了兩人的小動作,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便甩了個眼光過去示意林二去看。


  林二跟著目光看過去,不禁揚唇笑了一笑,他跟在何有身邊多年了,當然知道這兩人對何有是護到了什麽地步,他拉回視線望向了何有,低聲為兩人辯解道;“十一十二兩位大人也是為主子著想,主子不會武功,身邊便指著他們兩人保護,自然會多想優思一些,這也是為奴為仆的本分職責,還望主子不要太過生他們二位的氣,多體諒一下他們的苦心忠誠才是。”


  門外的兩人聽他為自己說話辯解,頓覺心中十分舒坦順氣,時至今日他們才對主子身邊的這個存在感一向薄弱的侍候奴才林二改了幾分印象,認為這人還算是中肯實言。


  盡管每次主子與他們商量要事時都允許林二在場,甚至是些機密重事也毫不顧忌著他的麵談,說明了主子是把他當做了自己人看待的,可他們兩人卻從未把他當自己人看過,見這人身板瘦弱,唯唯諾諾的就是個任人可欺的對象,不過是伺候主子用心而已,到底是個無關緊要的小嘍囉掀不起什麽波浪來,所以一貫忽視了他的存在。


  而到了今日,這貫來隻會聽主子話乖乖做事不會多言一句的林二,竟會替他們向主子說好話勸解,很是叫他們意外驚喜!

  “你這麽一說,倒像是我的不是了,可我又幾時說過我是半點苦頭都不能吃的人了?”何有不鹹不淡的撇了他一眼,有點惱怒,有點可笑,合著他就該是被他們放在了手心裏護著看著,一點風險都不能去碰嗎?他這究竟是人,還是一朵經不起一點風雨的嬌花?


  越想越是心中不快,何有冷聲反問道:“你們當我是什麽,一根稻草就能壓彎脊背的廢物?!”


  他們怎麽就不想一想,在他還不是這權高位重的九千歲,在他們沒有來到他身邊時,當年的他尚且是王府中一名位低命賤的小太監,每日要膽戰心驚的幹活做事,要小心敬慎的伺候主子,後來又輔助當時還是個無名王爺的齊木生,再是凶惡殘忍的事情是基本做絕了,再苦再累的時候腳步不能停一下,他也一概全能生生的挺了下來,那他又怎會是那種金貴脆弱的身板呢!

  就因為他這多年來過的是萬千奴仆精心伺候的日子,所以就認為他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必須依靠他們隨時隨地的貼身看護的孱弱廢物麽!


  看出了何有眼中輕微浮起的怒氣,林二馬上雙膝跪地請罪;“主子息怒,奴才不是這個意思!”他目光誠懇又緊張的看向了何有,快語解釋道,“主子現在位極人臣,又身兼皇恩,多的是人對主子嫉恨如水,心有惱意,這人心難測,暗箭難防,普天之下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主子的麻煩呢!是以與主子相關的任何事物,咱們這些當手下人務必要替主子關注些,小心些!沒想卻是讓主子感覺到了不快,這確實是奴才們的失職,奴才願意領罰,還請主子不要生氣傷了身子才好!”


  說完林二就狠狠的朝地上磕了一個頭以示知錯,那地上堅硬如鐵,一頭磕了下去再抬起來額頭就紅了一塊,一絲紅痕順著額線流了下來,襯著那張慘白的小臉顯得越發的突兀可憐,可望著何有的眼神依舊是忠誠懇切,不懼不畏。


  瞧著林二這幅模樣,何有再有火氣也發不出來了,反而心裏是浮起了憐惜之意,他其實隻是隨口說說罷了,誰能想到林二就這麽實誠的拿頭撞地給他謝罪,看他撞得頭破血流,何有心下略有愧意,便傾身扶他起來,扭頭喚了門外的十一進來帶他下去擦藥。


  剛才聽他話中怒意,又見林二跪地坦述,門口的十一十二皆是嚇了一跳,正是唯恐何有遷怒把他們大罵一頓,此時聞聽主子喚十一命他帶著林二去擦藥,十一連忙大步進屋,也不敢去看何有一眼,半扶著人就快步往屋外走,剩了十二一人手足無措的站在了門口,想看不敢看的偷偷瞄著何有。


  “你看什麽?”何有一眼橫了過去問道,他從椅上起身走出了紫檀桌案慢步走到了門邊,偏頭瞅了瞅十二四處躲閃的目光,一副吞吞吐吐說不出話的畏懼樣子,便看的忍俊不禁,淡聲命令道,“人家林二為替你們說話,頭都撞破了,記得後麵對他好些,別像以前一樣的輕視別人,知道嗎?”


  十二吞了一口唾沫,囁嚅答道;“知道了,屬下們以後也不敢了。”


  “不敢什麽?”何有趣味的掃他一眼。


  “不敢,不敢……”十二歪頭抓了抓頭發,腦子裏思索著用詞,想了好半響才勉強是想出了話,信勢鑿鑿的說道,“不敢再阻攔主子去摘花了!以後主子想自己去摘花,屬下們絕對不會去阻攔的,也不會搶著去替主子摘花的!”


  在十二那個簡單的小腦瓜看來,主子今日生氣就是因為平日裏他們阻攔了主子做生活中自己可以做的小事,比如這次摘花就是,所以主子才會借此拿來訓斥他們!

  不得不說,他想的這事與何有本身的想法既是相合,又是相反的。


  而何有就被這簡單易懂的想法逗得撲哧一聲笑了,他無可奈何的看了十二懵然神情的臉一會兒,知道自己是不能指望這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屬下能現在就明白自己真正的意思,泄氣的朝人擺了擺手說了句罷了,然後轉身回了桌前,開始認真的處理起桌山堆積的折本。


  後來朝堂之上鬧騰了幾日,翰林書院的幾位大家師儒聯名上奏指責何有以權謀私,把官家采辦蔬果的中轉渠道放進了禮部尚書的口袋裏,是為了感謝禮部尚書半月前送給何有的幾座民間宅院與數十畝田地。


  皇帝查明了之後卻隻是把禮部尚書罷職流放,對於何有的指責咒罵則是一如往常的無視,最多是象征性的在百官麵前對何有言笑晏晏的說了一句下次不要再去拿別人給的庭院,要的話他就能給個十間八間的,無需去收那些破爛貨。


  當日朝堂之上便有幾名年邁學士氣的中風倒地,被皇帝叫人抬了下去囑咐好生安養。


  頭次見識到了皇帝對何有的偏心寵愛是到了一種決然不顧倫理道德的程度,應青山站在百官之中悄聲感歎不止,這幸虧是她知道何有一直把心放在了她的身上,私下皇上對何有的態度也是正常自然,不然她都要懷疑何有與皇帝是那種禁忌不倫的關係!


  由於彈劾何有的折子在皇帝麵前起不到半點的作用,那些憤怒不平的學士們便聚集跑到了東廠的門口叫囂謾罵。


  彼時何有坐在了屋裏聽得有趣,也不急著叫人趕開他們,叫林二泡了一壺茶,端了一盤桃花糕,他就捧著杯子,間隙吃一口糕點,在陰涼的門口悠閑坐看他們在烈日洋洋下破口大罵。


  等到他們個個如同焉了吧唧的茄子再也罵不動了時,他的點心也就吃的差不多了,何有便合上杯蓋,轉頭淡淡的吩咐十一十二把人全部一個不放的抓進了東廠牢獄裏。


  三日後學士們再出來時個個暴瘦幹枯,沉默呆滯如傻子一般,此後再聽何有兩字皆是抖如篩子,經此一事,朝堂之中上折咒罵彈劾何有的折子急劇減少,皇帝甚為歡喜鬆心,認為朝廷上下終於能和諧統一,互敬互愛,一時高興之下便休朝三日,供百官們回去好好的休息幾日,正好恢複他們錯亂驚壞的神誌。


  又是幾日後,何有正在東廠裏調理宮中這幾日夜守的安排巡查,突然有個自稱皇後身邊的宮女慌亂的奔上門來,請求見何有一麵,說是後宮之中出了事情,引來皇帝大怒,皇後不好解決,便來請何有出麵一趟。


  聽聞從來脾氣不錯的皇帝竟會大怒,而一向甚少出自己宮門管閑事的皇後也來找自己,何有不知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情才會讓這兩人牽涉其中,也不敢多耽擱,換了衣服便跟著宮女往後宮走,一邊聽著宮女苦著臉給他解釋這事件的起因結果。


  原本起因不過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今日下午時二皇子與四皇子在禦花園中偶然相遇,他們兩人一向是聚頭不聚尾的對頭,平日裏看對方便極是不順眼,二皇子認為四皇子隻懂文房禮墨,性子迂腐呆板,是個隻會讀死書不知變通的書呆子,四皇子則是覺得二皇子生性風流,男女通吃,整日裏隻知風花雪月,尋歡作樂,是個徹頭徹尾的花心浪子!


  兩人性貌觀念完全顛倒,互看生厭,因此一旦撞到必會你狠我鬥一番,掙個輸贏對錯,這次也是如此,他們相撞在禦花園中,恰好園中有溪水引台,池中鯉魚遊水而過,兩人便猜測其中的鯉魚數量是單是雙,二皇子說雙,四皇子說單,為了證實自己說的對,他們皆是派了數名內侍下水去數。


  不想這池水太深,鯉魚太多,有兩名太監一時數昏了頭沒站得穩摔石墜水,當場淹死了,兩名皇子借了這個由頭就迫不及待的打了一架。


  很快這消息就傳到了皇帝的耳中,又怒又惡,認為兩人皆是生性涼薄之人,怒火難平之下他把兩人推了下去要各打五十大板子,兩名皇子的母妃聞言立馬趕去,卻是勸不住怒火燒心的皇帝,無奈之下秀帕抹眼的找去了皇後娘娘,痛聲哀求她救救自家兒子一命,而皇後娘娘則是想都不想的喚了貼身宮女來找了何有。


  直至宮女說到這裏,何有眼角都抽了一抽,麵色陰鬱的近乎無語,說到底這也是天家家事,做什麽要來找他這個外人來勸?難道就因為外界傳言皇帝隻篤信他一人,所以便指望他來勸好皇帝嘛!?


  無事不招身,有事推出門,這火氣半點不燒身的皇後娘娘還真是打的一個好算盤啊!

  無論他在心裏把皇後顛來複去的腹誹了幾遍,已經出了東廠門的何有也不能就此打道回府,隻得忍了怨氣繼續跟著宮女往禦花園趕。


  走了小半個時辰後,前方再經過一個亭子便是禦花園了,眾人還未走至,兩道此消彼起的響天嘹亮的哀嚎聲已經傳進了耳朵裏,隱約還能聽見兩聲哀求不止的哭泣聲。


  得了,看來已經是打上了,一聽見這混亂摻雜的聲音,何有心裏便知已是遲了。


  這二皇子打便打了,反正這色心胚子他早就看不順眼,以前不過是礙於他皇子身份與皇帝的臉麵才沒有對他下過狠手,但四皇子齊柏飛是個不錯的皇子,固然性子是死板了些,可讀書萬載下,天性溫和善意,待下人宮婢向來不錯,這次卻是因為與二皇子置氣招來厄運,也是個命道不好。


  何有微微歎了一口氣,為了這引火燒身的四皇子他也得去勸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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