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死角
他說：“其實他們從未離去，隻是到了另外一個世界裏，那裏沒有煩惱，沒有憂傷，沒有痛苦。如果你想他們，抬頭看看天邊最亮的星星，他們一直沒有離開過你。”
語畢，他的唇就貼了上去……她受了傷，他何曾不是遍體鱗傷，撕開結了痂的疤痕，其實下麵早已腐爛，如果沒有遇見蘇錦姿，他是不敢直接麵對心底不願觸碰的那個底線。
周子傲這個吻由淺至深，情深意切又深情綿綿，仿佛從這個吻中，找回一點屬於他自己的氣息。因為太過渴望愛，太過渴望對方的回應，所有的言語都化在這個吻中。
這天下午，看似霸道的男人用他的柔情壓製了蘇錦姿內心的恐慌和悲痛，相擁一陣後，耐心地哄她入睡，就好像這世界隻剩他們兩一樣，畫麵定格在這一幕，繾綣纏綿。
病房裏已一片安靜祥和，可是病房外的人卻心急如焚。他們怕蘇錦姿想不開，可是一想到周子傲在，倒也放心許多。接近黃昏時，病房門被輕輕打開，他們盯著周子傲嘴角有一抹幹了的血跡，異常緊張。
“錦姿已經睡了，這裏有我，大家先回去吧，明天葬禮不變。”
簡單的幾句交代，讓大家放心不少。大概是他氣場過於強大，又或許是感慨此刻隻有他能安慰到蘇錦姿，於是大家都沒有反對。眼見人慢慢散去，周子傲放心不下，牽掛著病房裏的人，他剛轉身準備回病房時，手臂被人拉了一下。
他討厭除了蘇錦姿外任何人的肢體接觸，於是當他淡淡地掃了過來，眉宇間全是不悅和不善。
“蘇伯父，還有什麽事嗎？”周子傲客氣又疏離，強勢又冷漠。
蘇譽不是第一次跟周子傲打交道，最近的一次，是周子傲告訴自己，蘇錦姿被沈司沉綁架了，所以蘇家老太太去世之事，先暫時保密。那會兒他要求想要來看看錦姿，可是被周子傲拒絕了。
周子傲說：“錦姿看到你，恐怕病情會加重。”
那會兒蘇譽全部的心思都是懊惱和懺悔，母親的死，自己終究是難辭其咎，反而害得親生女兒被綁架。他根本沒有多想，女兒和周子傲會是什麽關係。
可是今天看到頭條新聞，他才隱隱覺得不對勁。剛剛在病房裏看到周子傲幫女兒穿鞋子的那一幕時，他才徹底明白了兩人的關係。在病房外和徐誌雄簡單聊了幾句，雖然徐誌雄極不情願，可蘇譽還是知道了，女兒已經要和周子傲訂婚了。
從什麽時候起，他想要知道女兒的一切，是要通過別人口中得知的？
蘇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他聲音很低，“錦姿，還好嗎？”
周子傲咽了咽嗓子，“不好。”直接又坦白。
蘇譽聲音有些惆悵，又近乎哀求，“讓我看看她好嗎？就一眼，我悄悄的，絕對不讓她發現。”
周子傲待人淡漠，如今另外柔情的一麵曝光人前，倒是多了幾分人間煙火之氣。他微微蹙眉，蘇譽到底是錦姿的父親。
“你知道，她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這一瞬間，有一種難以言明的痛，在蘇譽體內逃竄著，他隻覺眼前的一切都在晃著，似乎所有的力氣也無法支撐他的身體重量，良久，他才舔了舔唇，“我知道，我都知道……”
不是不能接受，隻是當這個事實從別人口中說出來時，他覺得心中的痛有些難以承受。
周子傲抬手看了看腕表，“她就快醒了，你隻有5分鍾。”
蘇譽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他忍著心中的雀躍，跟在周子傲身後，可是當他望著病床上那憔悴睡顏的女兒時，他還是忍不住摸了摸眼角的濕潤。
他什麽都沒說，就這樣靜靜地站著，是來自一位父親對女兒的懺悔，一切盡在不言中。
“你愛她嗎？”蘇譽吸了吸鼻子，聲音極低。
病房裏隻有他和周子傲、蘇錦姿三人，錦姿躺在病床上，這話自然是問的周子傲。
“愛。”周子傲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側顏，心底軟了軟。
蘇譽點了點頭，他笑了，那笑容空洞而無力，他說：“我錯過了她前幾年的成長，我是罪人，我罪無可赦，現在甚至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諒，我隻求你一點，好好待她。”他眼前一片模糊，聲音近乎哽咽，“我的錦姿，從小就是最乖巧懂事，我下班回來，她會甜甜地叫我一聲爸爸，然後幫我拿包，幫我換拖鞋；她上小學，被人欺負了，我去她學校，跟她老師大發雷霆，可是她卻握著我的手說，爸爸，他們也不是有意的，我原諒他們；上了高中，她說她有喜歡的人，那會兒我很難過，我無法想象女兒以後會遠離我的生活……”
蘇譽雖然是跟周子傲說話，可更像是在回憶過往。
一時間，室內陷入短暫的沉寂。
“周子傲，如果有一天，你不愛她了，請別傷害她，告訴我，我帶她走。”蘇譽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完最後一句話的，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誰也不知道，他早已淚流滿臉。
直到蘇譽都走了，蘇錦姿才募地睜開眼，她應該很快樂的啊！畢竟看到蘇譽如今下場，她應該是有快感的，可是為什麽，她反而更惆悵了，甚至眼角一片濕熱。
“你聽到了吧，無論你怎麽選擇的，我都支持你。”
早在蘇譽說那一番話時，周子傲就察覺到錦姿已經醒了，可是他不想打斷蘇譽的話，甚至隱隱期待錦姿能諒解她父親，畢竟人生在世，親生父親隻有一個，就算再恨，也別推開。
可是人一旦走入死角，就很難鑽出來，就如此刻的蘇錦姿，她不想聽到蘇譽的對不起，也許是逃避，因為他簡單的一句對不起，隻能換回他的心安，並非是她對過去4年裏所遭受的一切苦難而釋然。
這樣的話，蘇錦姿聽到了，又似沒聽到，她坐起身來盯著窗外，雨已經停了，她麵無表情地說：“我想去看奶奶最後一眼。”
這一夜過的及其的緩慢，醫院的停屍房門口，蘇錦姿看了一眼起了屍斑的奶奶，她再也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