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未離開
病房裏透著一抹詭異的安靜，一時間竟讓人喘不過氣來。人人都看到了蘇錦姿此刻猩紅著眼，那眼神中的悲痛不能更深刻了。
蘇錦姿的臉慘白的跟紙一樣，她隻覺得天要塌下來了，牙齒緊緊咬著嘴角，直到漸漸嚐到血腥味，才回過神來，“好，好……原來你們都知道了，就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她顧不上穿鞋，光著腳下地，可腳剛碰著地麵就發軟，要不是周子傲眼疾手快扶著她，蘇錦姿必然會摔倒在地上。
待她怔愣2秒，又用力一甩，於是周子傲再三堅持，而她比他更執拗，再次甩了他的手，大概太過用力，她幾乎是一個趔趄，這會兒才是真真正正摔倒在地，可蘇錦姿卻沒有感到一絲疼痛。
“錦姿……”他的神情透著濃濃的憐惜。
蘇錦姿在地上呆坐片刻，再站起來時，手撐在桌子上，仿佛將全身的力氣都倚在上麵，才得以支撐著。因為剛剛是周子傲扶她，所以她才摔倒了，此刻他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倒不敢再扶她了，眼裏寫滿了心疼和難過。
“錦姿，你奶奶，當時走得很安詳。”蘇譽紅著眼眶，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話。
一瞬間，蘇錦姿鼻子一酸，眼眶一濕，她眼裏有震驚，有憤怒，淚光浮動，隻是片刻，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幾乎是衝著蘇譽怒吼著，“這裏最沒有資格跟我說話的人就是你！”
她不否認，將所有的氣都撒在蘇譽身上，在這裏，跟她有著直接血緣關係的人，是蘇譽，可是竟連他也瞞著自己奶奶去世的消息……
下午明明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這會兒早已烏雲密布，窗外的雨好像下的極大，劈裏啪啦地敲打在窗戶上，就像是沁濕了她的心底。
可是就算她再怨別人，更恨的是自己，如果在沈司沉綁架奶奶之前，她再謹慎點，奶奶也不會這樣走了……
不知道何時，耳邊響起了一聲聲，“錦姿，保重身體，節哀。”明明聲音離得如此近，她卻有些恍惚。
短短幾個字，瞬間刺激到蘇錦姿的痛處，她已經分不清這是誰的聲音，那又是誰的聲音。她緊抿著唇角，轉過身背對著大家，怔愣地盯著窗外，一陣涼風吹來，身上僅有的暖意漸漸的消去，寒意襲遍全身。
她恍惚的厲害，就連此刻周子傲親自蹲下身，拍了拍她腳上的灰塵，微微蹙眉，低聲呢喃了一句，“怎麽這麽涼，小心感冒了。”之後再幫她穿好鞋子，她也依然麵無表情，紋絲不動。
周子傲的聲音很低，可是在場的人都聽到了，他們小心翼翼地將這些動作收在眼底，那個外界所傳的孤傲冷漠的男人，其實他並不是天性淡薄，隻是他所有的溫情蜜意全給了這個叫蘇錦姿的女人。
“你們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這是她唯一能說出的話，她不想讓他們看到此刻瀕臨奔潰的自己。
在聽到耳後的腳步聲漸漸走遠，直到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時，蘇錦姿眼前一片模糊，她抬手捂著嘴，哭了起來，那哭聲先是不動聲色，接著是撕心裂肺，到後來竟是肝腸寸斷，她下意識捂著胸口，疼，鑽心的疼。
站在她身後的周子傲，心情沉重，不會比她更輕鬆，她的哭聲潤濕了他的眼，也潤濕了他的心。於是，他下意識伸出手臂，從後麵摟著她的腰身，將她圈在懷裏。
“錦姿……”他咽了咽嗓子，此刻千言萬語倒抵不上一個深情的擁抱。
蘇錦姿抬手掩麵哭泣起來，她不想讓他看到此刻最狼狽、最脆弱的自己，她近乎是咬牙切齒地怒吼一聲，“出去，你出去！”聲音沙啞到了極致。
可是他沒有，心疼的將人轉過身來，兩人麵對麵，他看著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此刻就像有人拿著刀在剜他的心一樣疼。
“錦姿。”
“錦姿……”
“錦姿，沒關係，你還有我。”
他一遍遍呼喚著她的名字，將她的臉埋在他胸膛裏，下頜抵在她的頭頂，低聲細語輕輕安撫她。
“為什麽……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麽要騙我？”
她一拳拳砸在他身上，明明使出了很大勁兒，他卻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聲音猶如驟雨密集而下，狠狠地砸在他的心間，未開啟的話被生生堵了回去。如果他早點說，她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嗎？周子傲有一瞬間的後悔。
兩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站在原地許久，而他胸口一片濕熱，良久，他才察覺到懷裏的女人有些不對勁，一低眸，他看到了什麽？
“錦姿，鬆口！”
她在咬著自己的唇，這是使了多大的力，嘴角都滲出血來了，那一抹紅刺眼的很。
蘇錦姿在極力地掩飾著內心的奔潰，她不鬆，他緊逼，突然，他不由分說的扣住了她的下顎，“錦姿，要是你奶奶知道了，她會怎麽想？你要讓她走得不安心嗎？”
蘇錦姿像是被他的話激怒了，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泄，她一下子推開他，“她是我奶奶，是我最愛的人，你沒有經曆過，根本就不能體會我的心。”
怎麽才能開導你愛的人？就是將你心底所埋藏的那道傷疤揭給對方看，就算血肉模糊，就算疼到難以忍受，但隻要她能釋然，你就會覺得值。
正如此刻的周子傲，他低著頭，挫敗地說：“在我5歲時，我的世界裏一下走了我生命裏最愛的兩個人，我父親車禍身亡，我母親隨即跳樓自殺。”
那是蘇錦姿第一次看到他這副失神落魄的模樣，她恍惚地看到他眼底閃過一絲悲傷，而那抹悲傷不是屬於她的，是他自己的。
“錦姿，所以你現在所承受的痛，我不比你少。可是斯人已逝，活著的人要更堅強，時間會慢慢讓你釋懷的。”他再次將她溫柔的抱在懷裏，想起了他母親離世前，曾對他說過的話，他將這句話說給蘇錦姿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