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八 既來之，則安之
“啊！……”
直到尉遲甫走了好久，溫素心才突然想起來，不是說給他把脈的嗎？
好像每次想給他去把個脈，都是苦難重重的……都不知道是誰倒黴了。
溫素心苦笑，眼睛哭得有些酸痛，幹脆就起了身，讓人端了一盆熱水過來洗了把臉，又用熱雞蛋敷了敷紅腫的眼皮，正在這時，尉遲靈走進門內，剛好就是看見溫素心半躺倚在床邊，一隻手拿著包住熱雞蛋的白布。
“……你怎麽了你，搞得這麽狼狽。”
“別說了。”一提起這個話題，溫素心的心情就好不起來，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夢到我回去了……”
“回去了？！”尉遲靈大吃一驚，她穿越過來，也至少是溫素心十年有餘的“前輩”了，可直到現在，也沒有試過有一次夢回自己原本的世界，一下子心情就激動了起來：“你……”
溫素心輕輕地瞟了她一眼，仿佛一盆冰冷的水，狠狠地淋在了尉遲靈的頭上。
如果是那麽容易就可以回去，溫素心又為什麽能在這裏？
她歎了一口氣：“隻是夢回去了……我，早就已經車禍死了，那邊……沒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哽咽。
尉遲靈也露出了悲哀的神情，跟著點了點頭。她最初來到這裏，似乎，也是因為去世……
一手緊緊地握住了對方的手，希望可以借此給予一些安慰：“都過去了……既來之，則安之吧。”
溫素心苦笑著點點頭，她會的，一定會努力活下去。
既然自己獲得了第二次的新生，那麽一定會代替之前的溫素心，努力地活下去。
“好了，我就是過來看看你，皇學府的課已經幫你跟先生請假了，這幾天你就好好休息下。”
尉遲靈拍拍她的手，安慰地笑著，看到溫素心點頭，才安心地出去了。結果前腳尉遲靈一走，姬穀山後腳又踏了進來，看著溫素心，心裏一陣不滿。
剛剛兩個人摟摟抱抱的事情他可還記得呢！他的好徒兒，怎麽可以跟別的男子這樣子呢，就算是再怎麽難過，也是不可以的！
一種強烈的“自己家的菜即將要被別的豬拱掉”的感覺充斥著他的腦子裏麵，姬穀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奇怪的感覺，但是很明顯地可以知道的是。
反正都是尉遲甫的錯就是了。嗯，沒錯。
這樣一想，姬穀山又心情好了，想著要不要下次偷偷在他放點東西。
“師父……？”
溫素心看到姬穀山，趕緊想著起床請安，姬穀山趕緊趁著她還沒有起來虛扶一下，“不舒服躺著便是，這些虛禮為師從不在意。”
“是，師父好。”
“嗯，身體感覺如何？”
不知道為什麽，溫素心覺得自家師父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是因為自己最近……躺得太多了嗎？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好笑著所：“其實沒什麽大事。”
姬穀山親手搬了一張椅子過來，“伸手。”
溫素心知道他應該是要自己過來把脈了，乖乖地伸手過去，姬穀山為她把脈，確認了確實沒什麽事情，點了點頭，掏出了兩本新的醫書出來，見溫素心仿佛眼裏摻了金光似的，看到他手上的書就是眼前一亮，欣慰地笑著說：
“躺在床上一定很無聊吧，這兩本你拿去看便是了。”
溫素心笑嘻嘻地接過，甜滋滋地又說了不少好話，姬穀山的表情才緩和了許多，與溫素心做了一會兒的“學術研究”，這才離開。
屋子裏頭終於沒有人了，突然安靜的氣氛讓她覺得有一些空落落的，躺在床上有些無所事事，想起了今日做的那些夢。
其實也挺好的不是嗎？爸爸終於娶了一個新的女人，那個女人……應該說繼母？看上去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眼眉彎彎看著很舒服，他們也有了一個新的家庭，有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是她的弟弟……
可是，為什麽眼淚還是會出來？
是因為，她終於明白，自己仿佛成了一個真正孤零零的人了嗎？
“小姐！……”
紅豆突如其來的闖入，打亂了溫素心的所有思路。隻見紅豆後麵跟著幾個丫鬟，她的手裏捧著一碗粥，後麵的人拿了幾盤糕點進來，紅豆讓下人們退了下去，自己一碟碟地擺好，一邊說著：“小姐你都快躺一天了，紅豆想著小姐一定餓了，但是一天不吃，腸胃一時塞不進多少，就拿了些好消化的粥食和糕點來，先墊墊吧。”
溫素心看著她仔仔細細地布菜，竟然覺得鼻子一酸。
“方才特意看著廚子做的這一碟綠豆糕，特意去摘了些荷葉裹著來蒸呢，可香了，小姐快來嚐嚐……”紅豆一邊說著，剛轉頭卻看到溫素心愣愣地看著自己，驚慌地走過來，關切地問她，“小姐……？”
紅豆眼中的關心是如此的真實，溫素心突然覺得心中一陣暖流，至少在這裏，她也不會是成為一個人，她的身邊有紅豆，還有溫府裏頭的吳姨娘，這些真心為她著想的人，她也會努力地記住。
溫素心吸了吸鼻子，隻是突然覺得自己的眼睛可能困得多了些水，不過應該沒什麽關係的，她想。展開了笑容，起身舒展了一下：“沒什麽，剛剛在想東西呢！給我做了些什麽呀？”
紅豆笑開了來，以為小姐是期待著自己做的糕點，心中更加高興了，立刻說道：“可多了呢，做了綠豆糕，糯米丸子……”
一點點地數過去，還有一些是專門護腸胃又好吃的糕點，葷素皆有，但是不油膩也不容易積胃氣，可見是下了功夫的，溫素心的眼中劃過一道感動，雖然自己並不怎麽餓，但是為了紅豆這一番心意，還是努力地吃下了一大半，還有一些把味道去一去，清淡一下，選了狗可以吃的一部分給了月月當“加餐”。
夜晚，溫素心躺在床上，在心中默念。
既來之，則安之。
她的身邊不會是一個人。
眼皮逐漸開始打架了，溫素心迷迷糊糊地想了好多東西，自己的家、溫府、紅豆、尉遲甫，想著想著，便沉沉地睡去……
三天後，終於在姬穀山快要以自己名譽來擔保溫素心已經完全大好的情況下，尉遲甫終於答應了完全解禁溫素心所有的人身行動，也可以去皇學府繼續上課和學習醫學，溫素心如釋負重地呼出一口氣，心裏壓抑著有些激動的小心情。
能不激動嗎？她可是躺了整整三天啊！三天裏隻能呆在自己的屋子裏頭，唯一能動的就是走動喝點水，翻翻書，寫寫字，就算她平時再怎麽宅，也是會瘋的啊！這裏頭又沒能給她一個手機和WIFI！
不過，溫素心還記得她要幹的最重要的事情，所以第一時間就是朝著後山衝了過去！
後山庭前，尉遲甫正在練劍，晶瑩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喉結，被他一個利落的轉身揮劍飛舞在空中，在晨曦下閃著光芒。他的眼神堅定，不見雜質，專心致誌地在練習。
尉遲甫今年不過十三，雖然在不管是樣貌、能力、甚至是權謀、兵法等等，實際上都是眾皇子當中數一數二的上等，可也不知道為什麽，皇上就是不願分任何一絲的寵愛給他，除了淑妃分娩時生出了尉遲甫的第一麵看了一眼，之後這個孩子，仿佛不占這位皇帝的任何記憶。也是，後宮生的皇子公主如此之多，有才能的又有那麽多，日理萬機的人上人哪裏顧忌得住？隻偶爾皇宴時問候一句便是了。
可他卻日複一日、不知疲倦地練習，有的時候，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練一些什麽，究竟又是為誰而練的這麽多學識和武功？
“七皇子！”
尉遲甫原本就因為胡思亂想而遲疑的動作一頓，一轉眼竟是已經被他答應解除了“足禁”的溫素心，她笑得眉眼彎彎，眼尾因為笑容而微微翹起，仿佛是他荷塘裏頭的小錦鯉魚尾，清晨的光束打在她逐漸清除了身上的餘毒和在殷王府好吃好住養得不錯的皮膚上，之前雖然不知道，今日一看，卻也覺得這樣子的女子，其實也是長得極好。
竟讓自己有一瞬間的晃神。
溫素心看著他一愣一愣的模樣，原本凜冽的麵孔此刻抿著唇，有些呆呆地看著自己，她就被逗笑了，這樣子的尉遲甫，竟然讓她覺得有些……反差萌！他是早上練劍練傻了嗎這娃？
忍著笑在他麵前用手晃一晃：“七皇子？”
被眼前突然的手收回了自己的心神，傲嬌的尉遲甫抿著唇頓了頓，又換上了自己平日對著世人冷冰冰的語氣：“怎麽了？”
“我過來找你把脈呀！”溫素心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還盯著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皇子，你為什麽就連出汗的時候都長得那麽好看啊？我好羨慕啊……”
“……知道了，”尉遲甫把劍收回去，隻留給了溫素心一個背影，“去屋裏頭吧。”
溫素心沒有放過尉遲甫走前自己前麵的時候還被地上不起眼的小石子絆了絆自己腳的微小細節，頓時在後麵偷著笑，這廝害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