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半朝夢魘淚成行
溫素心覺得自己被拋進了水裏，猝不及防地被嗆了一口，沒有辦法呼吸！
“唔！……咳咳！”
雖然已經是夏天，可荷塘裏麵的水還是冰冷徹骨！溫素心一落入水中，竟然覺得渾身一抖！是自己的原身嗎？是原本的溫素心，對落水的恐懼？
明明溫素心在現代是會遊泳的，可是為什麽這個時候動不了？是因為自己的傷口嗎？還是因為她太累了？這一次次的暗爭，一次次地被人算計，撒潑，要演戲，要學著當白蓮花……
她好累啊……
溫素心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製……
“撲通！”
“啊！……七！……心……”
什麽？
溫素心迷迷糊糊聽到了誰也跟著落水的聲音，然後上頭陸陸續續傳來吵雜聲和尖叫，仿佛成了她現代常去的菜市場。
突然，她感覺自己的腰肢被哪個人摟了起來，她費力地睜開一絲眼睛，水砸在自己的眼睛裏很疼，但是好像看到一個放大的人臉，長得特別好看，接著就是感受到了……
然後上升……
可是自己已經很累了，沒有辦法再睜開眼睛，溫素心又睡了過去。
“……嗯……”
“……怎麽還沒醒？”
“……七皇子息怒……可能病人太累了……”
“誰在說話？……”
溫素心靜靜地，看到自己處在了一片黑暗之中，不遠處好像有一絲微弱的光芒，她尋著那光芒找去，隻見周圍越來越明亮，直到……
“這……”溫素心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撫上了自己的胸口。
一排排的高樓大廈，穿梭飛躍的汽車公交，小孩子開心地穿著校服，背著一個小小的書包，撒嬌跟奶奶買一串好吃的魚蛋串兒。
溫素心突然就鼻子一酸，這裏，不就是她日夜朝暮想著的現代嗎？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嗯，果然是熟悉的渾濁PM2.5！好東西！
溫素心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家裏，帶著無比喜悅的心情，她如果回到了家，是不是就不用做溫素心了？可以重新回到作為肖葉的時候？
一路飛奔到了自家的小區門口，感覺好像變化很大，小區以前左邊常常吃飯的小商場已經拆掉了，似乎又是在建一座住宅區，右邊的小商業街還留著，隻是不少店鋪已經換了，以前常常光顧的“星星零食店”也不見了。
肖葉還記得那家店有一隻非常可愛的小白貓，是溫柔善良的店主有一天看到自家的店門口放著一個紙箱子裏麵有一隻奄奄一息的小貓崽，毅然決然地救了下來，之後一直在店裏幫忙看鋪子的“小吉祥物”。
“變化這麽大了嗎？……啊，奶奶！”
肖葉看到了她所熟悉的麵孔，是她的奶奶！欣喜若狂地衝了上去，下一秒卻整個人都震驚了！
她，直直地穿過了她奶奶的身體！
而她的奶奶，仿佛就像沒有見到她似的，隻是一臉輕鬆地出門，肖曲愣了好久，看著漸行漸遠的奶奶，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去，想看一下她去哪裏。
周圍的景色漸漸地變化，而她接下來居然看見了——
“奶奶！”
“哎，小尹。”奶奶笑得和藹，牽過了一個剛從幼兒園走出來的小男孩，跟自己七八分的相似，眨著一隻星星般的大眼睛朝著她跑去，也是直直地穿過了肖葉的身體。
“這……”
“這一定是有哪裏不對！”
肖葉強行穩住自己的心神，又一路在背後跟著她奶奶和那個叫小尹的小男孩回家。一開門就是她的父親，肖葉瞬間就落淚了。
“……爸……”
可是對方完全看不見她，肖葉覺得爸爸的眼角似乎多了一些皺紋，白發也似乎多了幾根，可還在笑著。
“小尹！”
“爸爸！”
背後又出來了一個陌生的女人，長得很溫柔，略有埋怨地看著那個小男孩：“小尹，要讓奶奶先進門。”
“噢好，奶奶你先進！”
“哎……真是乖孩子……”
肖葉就怔在門口，愣愣地看著他們。直到她穿過了門口，又是一驚，腳步都仿佛邁不開來。
眼前，正是她的遺照！
明白了……
她瞬間明白了一切，淒然一笑：“我已經……沒有容身之所了嗎……”
……
尉遲甫的眉頭越皺越高，轉過頭來質問已經滿頭冷汗的醫師：“為什麽她還還不醒？”
“這……”大夫已經嚇得不敢說話了，這昏睡起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啊？就算她一睡不醒了，不也是一個未知數？
“哎姬先生……”
“讓開讓開！耽擱我徒兒的病情你擔當得起嗎！”姬穀山不耐煩地躲開了丫鬟的阻攔，一把衝了進來。
“素心呢？……”
“…啊！——”溫素心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一睜開眼，就是平日熟悉的殷王府，側臉看去，正是尉遲甫，背後還跟著她的師父姬穀山，此時都是一副非常擔憂的樣子。
尉遲甫彎了彎腰：“你……沒事吧？”
溫素心一怔。
她……還是回到這個古代了嗎？
淒然一笑，笑著笑著，卻留下了眼淚。
她本以為，或許隻是自己陰差陽錯，來到了這個世界，殊不知，其實是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回去了……
“嗚——嗚……”死死地想要壓抑哭聲，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怎麽也止不住……
尉遲甫一看到她這一副模樣就慌了，眼神慌亂了起來，看上去有一些手無足措的說：“你……你怎麽了？”
溫素心哭得越來越凶，此時此刻隻想借助一個支點來依靠，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什麽地位什麽身份了，一把抓起尉遲甫的兩隻手臂就是嚎啕大哭。
姬穀山一看，立馬退了出去，嚴厲地吩咐所有的下人全部下去，然後關上了門，在外邊守著。
心裏也同樣歎了一口氣，這個傻徒兒，一定過得不好受，聽說之前就在溫府搬出了自己的名號來，怕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他也聽尉遲甫說過，隻覺得溫素心什麽事情都埋在心裏不說。
這一次，就讓她好好發泄吧。
“嗚哇——我沒有家了——嗚——”
尉遲甫被她突然抱住大哭，他就更慌了，整個身子都僵硬住了，連他的手該放在哪裏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能安慰什麽，哭了片刻，他的手頓了頓，順著溫素心的背說：“……不哭……”
心裏是止不住地難受。
為什麽會跟著難受？這心裏的刺痛感，究竟是為什麽呢？尉遲甫突然有些搞不懂自己了。但是他覺得，眼前這個仿佛失去了一切，哭在自己懷裏的女孩子，一定非常非常難過，她平日，一定非常少哭。
直到尉遲甫聽見懷裏的人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小，甚至逐漸開始消停了起來，他才低下頭，看到自己胸前的一顆毛茸茸的黑色人頭，自己的衣服還已經濕了，有些哭笑不得，也完全沒有留意到自己原本的潔癖，在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受些了嗎？”
哭累了的溫素心是真的覺得身心疲憊，這個時候撲在尉遲甫的懷裏，終於發覺到自己做了一些什麽，竟然一時紅了臉，覺得無比尷尬，幹脆都不想抬頭了，把自己的臉還埋得深了點，悶悶地蹭著他的衣服點了點頭：“嗯……”
尉遲甫衣服上的香氣環繞住她整個人，哭完之後，聞著他有些特別的香氣，竟然覺得開始安定了下來。
“好受些了就放開我吧，”尉遲甫無奈地抬起頭：“我站得好累……”
“啊……”溫素心趕緊把人鬆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抱歉……我，不是……小女失態了。”
“行了，”尉遲甫揮了揮手，語氣看上去有一些不耐煩，不知道為什麽，反正他似乎就是不喜歡聽見溫素心老是對著自己說“小女”兩個字，一聽到就覺得不舒服，“在本皇子麵前無需多禮，若是我在意，方才你就不可能碰得到我。”
“謝謝七皇子……”
尉遲甫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對著溫素心說道：“你先休息下，隻是落了水，還好沒有受寒，我先去換一個衣服。”
“等下！”溫素心急急忙忙地打斷了他的步伐，問，“玉荷姑娘……”
“怎麽？”
尉遲甫很有興趣，不知道溫素心會讓自己怎麽處置這個玉荷，她們今日爭執的樣子，自己也看得非常清楚，分明就是玉荷把溫素心推進了荷塘。
玉荷是他的母妃送過來的丫鬟，美曰其名貼身丫鬟，好照顧他，其實暗中是想要個什麽意思，尉遲甫一直都非常清楚，隻是這一碼事，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輕易給他做決定的。
否則，他也不會直到現在也沒有開始選妃，也沒有開始抬通房丫頭。
仔細想想，他的幾個十五歲的哥哥，身邊早就開始有不少鶯鶯燕燕了。
可溫素心開口卻說：“七皇子，我想你應該沒眼瞎到看不清當時的狀況，你這丫頭確實得罪我了，但希望皇子你不要罰她，意思意思就好了，怎麽說也是淑妃的人，打狗還得看主人。”
尉遲甫頓了頓，隻回了她一句：“我會有分寸的。”
然後便離開了。
尉遲甫背對著溫素心，嘴角難以捕捉地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