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驍騰(八)
夜色如墨,孤星寂寥,枯枝在蕭瑟的寒風中“吱嘎”作響,莫名的讓人覺得這個冬夜尤其的長。
此時的寧鬆蘿和周舉岩貓在黑影之中,已然凍得手腳冰涼,但為了保證不驚擾任何人,依舊不動不動,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
不遠處就是馬廄,而因為風向的原因,他們可以聽到其中的任何一點兒聲響,毫無疑問,隻要有異動,他們自然會第一個知曉。
許久之後,寧鬆蘿覺得自己的整個身子都要凍僵,不知何時開始,她竟這般經不得涼?寧鬆蘿暗暗自嘲。
“周舉岩,為何還沒來?”寧鬆蘿有些心焦。
雖然按理說,他們今夜應該行動,但萬一他不出來,他們這一晚,豈不是要白白受凍蹲守了?
“來!”周舉岩悄然摟住寧鬆蘿小小的身體,有些後悔了,或許今夜就不該讓寧鬆蘿來。
寧鬆蘿大刺刺的模樣,看似無畏,但畢竟身為女子,冬夜還這麽亮,凍壞了,可要怎麽好?但是,此時已然這樣,要是再動,恐有變化。
時間一點點流逝,寒氣也原來越強,就當寧鬆蘿在周舉岩的懷中都凍的渾身發抖的時候終於看到遠處的燈籠光芒。
“你太著急了,萬一風聲沒過呢?”說話的這個聲音寧鬆蘿覺得很熟悉,毫無疑問,就是之前的那個“老大”。
“您真是太小心了,這些馬都有病,難道你還願意埋了再挖出來?先不說晦氣,也耽誤時間不是?”這個聲音,寧鬆蘿是聽過的,但細想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了。
“我家老大說的對,您這麽做太冒險了,萬一讓人看到,我們豈不是都說不清楚了?”這無疑是之前和渚毛峰談生意的那個人。
而黑夜之中,寧鬆蘿也看的很清楚,他赫然不是之前的模樣,如果寧鬆蘿記得不錯的話,他應該是郡六牧之中的另一個小校。
雖然當時請寧鬆蘿過來的是一個小校,而他們說話之時,赫然還有另一個在場,而這始終沒說話的“另一個”,竟就是“內鬼”,這個效果,顯然也是寧鬆蘿之前沒想到的。
至於那個“老大”,顯然就比較細心了,縱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臉上遮蔽黑紗,要不是寧鬆蘿聽到過他的聲音,簡直都不能將他認出來。
“哎呀!你們怕什麽?西域那個商人不是已然被抓了嗎?既然有他當替罪羊,你們還有什麽害怕?”很顯然這個總喜歡低著頭的人,很能蠱惑人:
“這次的方法呢,我們不是已經想好了嗎?就夾雜在別的肉裏麵,然後賣給各個商販,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你們也能賺一筆了。”
聽到此人說賺錢,小校的眼睛亮了幾亮,雖然不明顯,但寧鬆蘿也知道,這小子怕是動心了。
“你們看啊,你們所在的這個郡六牧,不過是個清水兒的,連年無戰,這裏的馬還不是養死了就埋?而你們呢?跟著那個沒有什麽實權的八皇子,又能落下什麽?還不出趁機將這個門路走起來,以後都吃香喝辣。”
等等!寧鬆蘿不禁一機靈,這人剛才說“你們”?那也就是,此人應該也屬於郡六牧才對吧?
等到這樣的消息,寧鬆蘿頓時感覺不好了,而此人又被那個小校稱為老大,那身份呼之欲出,很顯然就是這郡六牧的官員了?
而就在此時,那原本低著頭的人,恰好抬起了臉,讓寧鬆蘿不禁驚呆了:“竟然是他?”
清風堂的王掌櫃。
清風堂離寧鬆蘿擺攤的地方並不遠,店麵不大,醫術也一般,人們偶爾有個頭疼腦熱的過去看一看,因而這家的生意應該一般。
而對於這個王掌櫃,則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久而久之,見麵之後呢,也就點點頭搖搖手之類的,也算打招呼了,而正因為沒聽到過此人說話,才對他的聲音無感。
可是,一個大夫和郡六牧的人扯在一起又是怎麽回事啊?難道?一個不好的念頭在寧鬆蘿腦海中閃現。
為何他們要弄病馬?不就是讓人吃了不舒服嗎?到時候人們肚子疼,還不是要去王掌櫃的醫館?這就等於兩邊賺啊?
但是,他們顯然想不到,病馬分多鍾,萬一有的要人的命怎麽辦?都言“醫者仁心”,但王掌櫃的心,顯然都已經黑透了。
“咚!”
幾人過去就將一匹馬絆倒了,各人拿出刀來,看來馬上就要要了這匹馬的命了。
就在此時一道黑影竄過,那三個人,就都倒在了地上。
*
幾人醒來的時候已經被綁的結結實實,上方坐著的不但有典史周舉岩,顯然還有一臉鐵青的八皇子王蟠毫。
“苑令大人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兒?”八皇子的聲音不但一絲溫度。
對,在底下跪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寧鬆蘿之前還十分欽佩的苑令大人,隻不過此時的他已然沒了之前的正氣凜然,而是滿臉戰戰兢兢,顯然顯然害怕極了。
“我見馬兒也沒什麽用,所以那些病了的……”
“你可知我大鄴不宰殺馬匹?”王蟠毫簡直都有了抽這個苑令的心。
但當初選他當苑令,就是因為他有一顆真心愛馬的心,誰知他竟做出此等事情
“可是它們都是病了的呀!掩埋之後,還不是要白白腐爛掉?”苑令朝上叩頭。
苑令約四十來歲,是個四肢精壯雙眼有神的人,雖然嘴邊有須,聲音略顯年紀,但一看那滴溜溜亂轉的眼睛,就知道是個難管的。
“住嘴!”聽到此話王蟠毫更加痛心。
據可靠消息,之前的那些馬得病,無一例外,都是人為原因,據說,還是長鳧運過來之後,他突發奇想的辦法,更短短時間已經斂了不少錢財在手中。
“你以為郡六牧就你一個人嗎?你以為將小心一些就神不知鬼不覺啦?”王蟠毫就差氣瘋了。
“是!我承認,這些都是我做的!我也承認這次栽在您的手中了,也不怕告訴您,之前的病馬肉,都是我親手取的,並著人賣出的,也是我和王掌櫃合謀取得了利潤,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以您現在的證據,能將我治罪嗎?先不說差不多整個定坊縣的人都或多或少吃了馬肉,單說您始終找不到那些馬的骨架,就沒辦法說明我的罪責吧?”
“你……”王蟠毫憤怒。
但毫無疑問,苑令說的對,說來也怪,明明長鳧說那些馬的骨架就丟在山中,但就是找不到,也不見野獸出沒的痕跡,就那麽憑空消失了。
而苑令則一改之前畏畏縮縮的模樣,而是眼睛平視,一臉歡欣的說道:“您以為,我做這麽多,隻是為了一些錢嗎?哈哈哈!您太小看我了……”
“那你到底想幹什麽?”周舉岩皺眉。
“幹什麽?哈哈哈!噗!”苑令一口血噴出來,嘴眼歪斜,渾身抽搐,隻一瞬的時間,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而就在此時,一個小校飛奔上來稟報,之前抓住的王掌櫃也死了,隻不過應該不是他自己自願的,因為在後脖頸位置,赫然紮著一根銀針,隻不過銀針纖細異常,並不顯眼,以至於就是作為當事人的王掌櫃都沒察覺到它的存在。
但是,就是這根銀針,要了王掌櫃的命,而至於是誰紮的,什麽時候紮的,均不得而知,但自從周舉岩將他們帶回來,就沒人靠近,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來的時候已經被紮了。
隱約之中,寧鬆蘿覺得好似什麽不好的事情,正在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