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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木頭人(八)

  冬日的清晨,明的比之前早很多,雖依舊北風凜冽,但好在已經住了雪,廣袤的大地又被銀色裹住,將世間的一切罪惡都掩蔽。


  周舉岩雖然被罷了官,但出發定坊的命令卻遲遲下不來,於是二人也樂得清閑,在家裏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安排些零碎兒事宜,倒也過得開心。


  期間,王蟠毫遠走,周青夫妻搬回,說了之前發生的事情,也將看家的任務鄭重的交給了他們。


  可能因為不舍吧?周青夫妻總和周舉岩他們待在一起,周青似乎有說不完的話,而水仙則總是偷偷的抹眼淚。


  原本在方遠村,水仙就住的離寧鬆蘿不遠,後來投奔寧鬆蘿之後,就隻是剛成親的時候,沒在一起。


  水仙本就是個重情的人,馬上要分別,她自然是心情不會好的,加之聽說定坊縣偏遠至極,水仙的心就一直提著,從來沒有放下去。


  她早就將寧鬆蘿當作了親妹妹,雖然有周舉岩照顧,她終究還是不太放心——當然,周舉岩和寧鬆蘿的身份,她還是不知道的,畢竟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寧鬆蘿才不會讓那個水仙置於危險的境地。


  周青顯然就灑脫了很多,雖然也不好受,但很顯然周家老宅對於他們倆都有重要的意義,他肯定能給守好了。


  誰也沒想到,竟然就在這樣的氛圍裏,這樣的天氣裏,他們竟然迎接到了他們的第一個客人——翁團。


  小家夥迎著朝陽,踏著昨夜新下還未來得及清掃的積雪,氣喘籲籲的就衝進了周家的老宅裏:“鬆蘿姐姐,不好了!”


  一看到翁團的樣子,寧鬆蘿的心就一緊,但麵上卻不敢焦急,而是耐心的將小家夥拉過來詢問怎麽回事兒。


  “鬆蘿姐,我姐出事了!”小家夥臉上盡是淚痕,眼睛紅的好似爛桃子一般,很顯然哭過很多次了。


  聽到這話,寧鬆蘿更是著急,就想馬上衝出去,但背周舉岩攔住了,畢竟先將事情問清楚才是正經。


  “別著急,好好說,你姐到底怎麽了?”寧鬆蘿沒辦法,隻能耐下性子詢問。


  原來,自那日祭祀事件之後,翁團就發現自己姐姐好似有什麽心事,每次離家都囑咐翁團好好看家,將家門拴好,遇見不認識的人,萬不可開門。


  當時的翁團並沒有在意,畢竟自從父母過世之後,姐姐就兼具了二者所有的功能,平時就好似父親一般出門賺錢,回到家裏自然好似母親一般嘮叨個不停。


  但慢慢的,翁團還是發現了問題,因為姐姐每次回來就是一臉的愁雲,進家之後,也總是將自己關在父母之前所在的房間閉門不出。


  此時的是冬季,那間屋子許久沒人住,也沒有什麽取暖設備,翁團不知道姐姐是怎麽待下去的。


  於是他有一次就去看了——當然是為了給姐姐送湯婆子,翁翠玉雖然算不上大,但久在潮濕的監牢,早已經有了舊疾,每逢天氣不好,或者陰鬱潮濕,都會痛的頭上冒冷汗的。


  可是看到的一幕卻是翁團始終沒有見過的,翁翠玉趴在一個大號的爐子上哭泣。


  翁翠玉自小是便是男孩子脾氣,加之要帶著幼弟過活,所以長這麽大,他從沒見自己解決哭過,就是當年他離家出走,姐姐也隻是氣的“嗷嗷”叫,眼淚從來也掉過一滴。


  所以,眼前的情形將翁團嚇壞了,連忙跑進屋內,和姐姐抱在了一起。


  不知為何,那時候他真的是恐懼的,那種恐懼是由內而外散發的,讓翁團覺得,他的姐姐馬上就會離去。


  而事實證明,翁團的害怕事情已經成為了現實,終於在不久某一天之後,姐姐就再沒出現過了。


  翁團去姐姐上任的監牢裏去找,但那個監牢已經永遠的被封了,至於裏麵的牢頭兒,一個都沒在那裏。


  然後翁團就央求人去縣衙裏詢問,得到的消息竟然是那座大牢,以及裏麵的牢頭兒都直接歸皇帝中宗管,可是此時的中宗早就離開了,所以就是想問也已經問不出來了。


  可是一個大活人,還是一個管監牢的衙役,怎麽能說沒就沒了呢?翁團小小的額腦子顯然已經理解不了(liao)了。


  就在此時,真正令翁團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一隊金甲武士進了他家,不待他問怎麽回事,就揮動利器一頓砸摔,好似在找什麽東西。


  還有一個一襲白衣,長相俊美的男人,直接將小翁團抓進手裏,詢問什麽陶安冶在哪裏。


  對於這個名字,翁團一臉懵,他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更不知道那人說的那個什麽冶是幹什麽的。


  直到那人直接將他家的屋子拆了,並掘地三尺,才在一個隱蔽的角落,找到了一處機關,將東西搬出來,竟然就是之前姐姐一直摟著哭的那個爐子。


  眾人走了,家沒了,留給翁團的隻有那個之前陪寧鬆蘿說話的木頭人。


  現在的木頭人經過多次改進,已經靈活的好似他的幫手,可能金甲武士覺得就是一堆爛木頭而已,而陶安冶也斷然不會與之有關,所以就給留了下來。


  而正因為有了木頭人在,翁團才會這麽快的過來找寧鬆蘿,畢竟木頭人背著,他的速度顯然會比之前快了幾倍。


  “你說那人,長的什麽樣子?又去了哪裏?”寧鬆蘿此時的心情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對了,眾人叫他曲知縣,好似去了,去了,盤……”


  “盤龍寺?”寧鬆蘿將翁團打斷道。


  “對對!”翁團還未說完,就見周舉岩已經一把將寧鬆蘿抱起來,飛奔而去。


  當然,令周舉岩沒想到的是,時間不大,翁團竟然趕了過來,而背著他的赫然是之前的那個木頭人。


  很顯然,小家夥的技藝還是很精巧的,單這一手,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到的,不過此時顯然不是讚歎的時候,所以幾人一行,就又到了已然殘破不堪的盤龍寺內。


  白的雪,紅的血,跳遠的火焰,冷漠的麵目,周舉岩幾人到那裏的時候,陶安冶已經開始了冶煉,但熾熱的空氣之中,竟然遍布著血腥之氣。


  地上則是一個個倒下去的屍體,看裝束,竟然就是之前在這裏的眾僧人們,此時滿臉戾氣和他們叫嚷不停的,就是之前迎接李懷的那個僧人。


  隻不過此時僧人,已經完全沒有了慈眉善目的痕跡,而是黑氣彌漫,戾氣充盈,已然被惡龍的侵染了。


  但此時好似和地上的眾和尚一樣,都屬於比較意誌堅強的,即便是這樣,他們依舊沒被控製,而是大吵大鬧,看樣子是想做最後的掙紮。


  “噗!”


  利刃入肉,僧人摔倒,和別人不同,他並沒有倒到地上,而是直接倒在鐵水兒之中,瞬間就被燙得屍骨無存。


  旁邊綁著的,就是翁翠玉,她冷冷的看著曲徑山,眼神裏波瀾不驚,紅色的鐵水兒映照在她的眼中,好似火焰一般跳躍不停。


  她為何一定要讓弟弟繼承大冶公?就是不想讓這個大鄴的鎮器失效啊,但很顯然弟弟終究是不願。


  所以,萬般無奈,翁翠玉做出了她這人生當中,最不後悔的一件事兒——學習冶煉。


  雖然每次她都是夜深人靜冶煉,但請教過許多大冶公之中的翁翠玉還是找到了訣竅,雖然算不上精湛,但勉強算及格。


  就在此時,監獄解散了,她回到家,想要正正經經的將父母的遺誌繼承起來,誰知就在此時有人闖進了家門,竟將她抓走,並逼問陶安冶的下落。


  她自然什麽都不會說,但好似曲徑山也不是傻子,而是親自將去了她的家裏,將陶安冶給帶了過來。


  然後,當著她的麵兒,用血汙染,最後更想用剛才的那個僧人和她的命來祭祀。


  不過,眾人不知道,就是她的弟弟翁團都不知曉,翁翠玉,不過是翁家的養女——當年她孤苦無依,是翁家夫妻將她收為閨女。


  在有了小團子以後,也沒有外看翁翠玉,還幫著明明比較大的閨女爭理,並且將翁家最大的秘密交給她守護,並再三告訴翁翠玉,一定要讓翁團繼承大冶公。


  並說,陶安冶是世間至純至陽之物,切不可落到奸佞之人的手裏。


  當然,世間萬物都是有破解之法的,而破解陶安冶的,就是需要九個被惡龍龍氣汙染人的血,一個被惡龍龍氣汙染人的身體和翁家的人的血。


  不過,作為玄學的大能,這點兒難題,顯然是難不倒霍銀針的,所以他陪中宗離開之前,就對曲徑山交代好了這件事。


  “住手!”眼看著武士們舉刀,寧鬆蘿再想不了別的事情。


  好在翁團在寧鬆蘿跳出之後,被周舉岩踹暈過去,雖然有些粗暴,但很顯然是為了小團子好。


  本來救翁翠玉就很難了,再加一個小團子,顯然事情就更加難辦了。


  “周舉岩,我告訴你!阮碣灘已經死了,你這麽拚命為什麽?難道就這麽願意成為我的刀下之魂?”很顯然,曲徑山看到周舉岩氣就不打一處來。


  “那就試試!”寧鬆蘿在周舉岩的掩蔽下去救翁翠玉,而周舉岩則直接將上來的金甲武士都敵住。


  毫無疑問,曲徑山錯誤的估計了周舉岩的實力,他不但將武士們逼得節節敗退,成功的將寧鬆蘿保護的嚴嚴實實。


  很顯然,這段時間以來,周舉岩的武藝又精進了,雖然一人顧兩方,但絲毫不見有什麽敗退的痕跡。


  “哈哈哈!”就在這邊打的難解難分之時,曲徑山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


  等周舉岩帶著寧鬆蘿抬眼的時候,卻見曲徑山手中拿了刀,而翁翠玉的脖子上的血管已然被砍斷了。


  “不!”寧鬆蘿不管不顧的衝了過去,直接用手中的匕首刺向曲徑山。


  曲徑山不過是一介書生,且周圍沒有任何的防衛,所以寧鬆蘿的匕首直接刺到了曲徑山的腿上,斑斑血跡流出。


  “你竟然傷我?”曲徑山怒極而笑,好似已忘記了疼痛。


  當然,寧鬆蘿此時早已經沒有時間說,明明剛才曲徑山還想殺她呢,要不是有周舉岩在,估計她此時早就要投胎去了,她隻恨自己刺錯了地方,沒直接殺了這個禍害。


  不過,此時顯然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所以寧鬆蘿還是第一時間來到了翁翠玉的身旁,撕下一塊兒布條,妄圖將翁翠玉的血止住。


  但翁翠玉的血就好似流水一般,滴滴答答依舊朝陶安冶流去,而隻這麽一會兒的功夫,翁翠玉已經奄奄一息。


  “翁大姐!”寧鬆蘿不禁哭泣。


  “別哭,我告訴你兩件事!”翁翠玉氣息虛浮,已然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一,我不是翁家人,我的血對陶安冶沒用。二,陶安冶有靈性,被汙染的機會隻有一次。所以,所以……”翁翠玉腦袋一歪,再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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