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木頭人(七)
夜漸漸的深了,不知何時大雪也洋洋灑灑的下了起來,寒風倒灌,凍得寧鬆蘿的手腳酸麻,但伸出去的手勢一直未變,眼神更是決絕,很顯然,曲徑山的形象在寧鬆蘿的心中再創新低。
“你真的不考慮嗎?”曲徑山忍住心痛,很不甘的說道。
“不考慮!”寧鬆蘿回答的斬釘截鐵。
曲徑山站在寒風中,心卻比身更冷,曾幾何時,一樣的漫天大雪,他突發奇想想在屋中放一束梅。
寧鬆蘿二話不說就進了山,找了許久方找了一束白梅,當她興高采烈而來的時候,他已經睡熟,她悄然將梅放好,退了出去、
誰知第二天寧鬆蘿興高采烈再來的時候,卻遭到曲徑山的嫌棄,說白梅哪有紅梅妖嬈,而當著寧鬆蘿的麵兒,將梅丟了出去。
可是現在呢?他依舊喜歡梅,但那個給他摘梅被他嫌棄的人,卻將他丟了出去。
外麵寒風呼嘯,雪花飄飄,不知為何這初下的大雪,在寒風中竟顯出幾分落寞幾分寂寥,就好似他曲徑山一樣,無助無奈加心無處安放,讓他隻能隨風飄搖。
“你走吧!”周舉岩也禁不住趕人。
要說曲徑山這家夥還真是過分,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就算了,還開著門,要知道自家小娘子可是離門最近的那一個啊,因為回來的晚且情緒不佳,所以並未燒地龍,這麽一來,刹那就將寧鬆蘿的鼻子凍的通紅,他毫不懷疑,時間長了,定然會被凍病。
“這個……”曲徑山好似沒回神,但已然被周舉岩拎了出來,然後將門關好,一起和曲徑山站在了外麵。
實際上要說長相,曲徑山和周舉岩各有千秋,曲徑山書生卷十足自傲不遜,在紛紛之中,就好似青竹一般,確有一番風姿。
而周舉岩則好似青鬆,雖然被大雪壓住,卻依舊傲然挺立,為心愛之人撐開一片天地,而將自己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好!”曲徑山此時沒了脾氣,雖然他看不起周舉岩,覺得這人粗俗至極,但他內心也知道,要說論對寧鬆蘿好,真的是周舉岩棋高一籌。
但是女子往往就喜歡被表象所影響,他此時依舊恨寧鬆蘿看不明白,做一個縣太爺的小妾,要比和一個雜役過一生要幸福多少?
不過事情顯然不是一時說明白的,再說還有李蘇蘇那邊需要說明白,按照時間來說,畢竟寧鬆蘿比李蘇蘇認識他早,所以給寧鬆蘿留個位置,顯然也是情理之中的。
當然,這位曲老爺所想,別人是無法得知的,特別是周舉岩此時顯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先生地龍,而寧鬆蘿呢,則放心不下好友渚紫筍而先一步走到隔壁來看看。
王蟠毫家家顯然不比自家,地龍溫暖,溫度正好,一家三口,正擺了炕桌,桌上雖然隻有幾個小菜,但以渚紫筍的廚藝,已然做出了大酒樓比擬不了為味道。
王家的小麟兒正忽閃著大眼睛,看依舊冒著熱氣的菜,那認真的模樣,好似隻要爹娘一聲令下,他就馬上開搶。
不過王蟠毫夫妻好似都有些心不在焉,神情隱沒在飯菜散出的熱氣中,許久都沒有動筷。
寧鬆蘿知道,他們應該也為今日之事感歎,雖然他們沒去“觀禮”,但因為人數不少,消息早已經在縣城之中傳遍,所以裏麵的事情他們也已經知道了。
不得不說,他們是心痛的,特別是阮碣灘眾人的犧牲,讓人不得不受到震撼,當然這對王蟠毫來說,改變就更多了——他已經成功的神龍附身,已然成為了大鄴的希望了。
雖然他不喜歡爾虞我詐,不喜歡朝堂,但此時此刻,他唯有將所有的不滿都放下,打起精神,返回朝堂,貢獻屬於他的一份力量。
“弟妹……”見到寧鬆蘿,王蟠毫方反應過來。
而渚紫筍早先一步將寧鬆蘿拉到桌旁,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唯恐這麽大的事情後,好友再有什麽想不開。
“我沒事!”寧鬆蘿嘴角上揚,想露出一個微笑,但心中本就難過,就是強裝的笑容裏麵,也摻雜了慘然的味道。
“事情已然如此,我隻能慢慢接受。”寧鬆蘿不知道是在勸慰好友,還是勸慰她自己。
但是寧鬆蘿也知道,她與常人不同,那時到現在她都看到任何一隻魂,很顯然不用問,就知道寧惠明他們最後結咒,就是用上了自己的魂。
所以,以後就算寧鬆蘿給老爹設了靈位或者衣冠塚,燒了紙錢說了話,他也是斷然收不到的了,因為他老人家的魂,已經不在了。
因而,不管她願不願意,寧鬆蘿都隻能往前走,而為了自身的安全,她連悲痛都不能過多的流露出來。
“鬆蘿啊,我們要走了。”渚紫筍緊緊地拉著手。
很顯然,要想大鄴重新昌盛,隻靠周舉岩夫妻找齊鎮器,顯然還不夠,他們也需要有所圖謀,雖然因為時間倉促,阮碣灘留下的並不多,但至少已經給他們指明了方向,他們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慢慢的走。
“好!”去哪裏,怎麽做,寧鬆蘿沒問,但她知道,好友夫妻不跟著他們,性命也比較容易保證。
畢竟誰都不是傻子,誰都會查探一番,雖然周舉岩和她在清豐縣算不得顯山露水,但隻要調查不難發現,他們在其中起的作用,所以保護好友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離的遠一些。
“什麽時候啟程?”不得不說,寧鬆蘿心中舍不得,這麽長時間的好友,不論走到哪裏都得到好友的幫襯,雖然當時渚紫筍沒跟著一起來縣城,但相隔的時間並不長就再一次見麵。
“明日!”渚紫筍拍拍好友的手,有些不放心的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擔心我和曲徑山是吧?”寧鬆蘿是誰,顯然看的出來渚紫筍想說什麽。
“嗯!”渚紫筍點頭,雖然她並不覺得曲徑山有多愛寧鬆蘿,但作為一個受過現代的教育的人,她知道的很清楚,有些東西越是得不到,就越顯得美麗。
雖然曲徑山在寧鬆蘿這裏總是碰壁,但保不齊這貨就會出什麽幺蛾子,然後對好友不利什麽的。
“沒事兒的!周舉岩已經被發配到定坊縣做雜役了,不日我們就要啟程,曲徑山也已經被任命為清豐縣的縣太爺了,山高路遠,他什麽都做不了。”寧鬆蘿如實說道。
當然,她不會知道,此時的曲徑山已經走在請辭的路上,而他的理由也十分的充分,他的能力不夠,還是去給更為偏遠的地方鍛煉一下比較好——當然這是官方的。
實際上曲徑山也在私下找了霍銀針,早將寧鬆蘿夫妻的一切都說明了個清楚,當然霍銀針知道了寧鬆蘿也是玄門中人,知道曲徑山的斷案能力。
當然,最讓霍銀針感興趣的,當然是寧鬆蘿的陰風之體,曲徑山是不知道陰鳳之體是什麽,但霍銀針豈能不知?
她這樣的體質,簡直就是鎮器天然的磁鐵,雖然不會刻意,但鎮器自然會去找她的,所以對於曲徑山想去定坊縣的事情,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雖然遭到李蘇蘇的不悅,但一個小小棋子而已,霍銀針又怎麽會在乎她的心情與情緒?
曲徑山能娶了寧鬆蘿自然是最好,要是娶不到的話,能打探她的行蹤,到時候遇到鎮器,他再搶奪,也不是不行——反正百利而無一害。
於是,霍銀針馬上知會知府李承,找一個合適的無懈可擊的理由,將曲徑山早一步調到定坊縣做知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