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畫扇（四）
“老嫂子客氣了，我過來啊，就是來看看我的徒兒，他怎麽樣？過的好不好？”老人倒是不客氣，直接就坐在了馮母讓出來的主位上，口口聲聲叫著老嫂子，卻一點都沒按照長幼的順序來。
“過得不太好！”馮母好似並未覺得不妥，而是直接將實話說了出來：“自從一年前俊楚回來，就好似換了一個人一樣，既不吃也不喝，問什麽還不說，差一點就進了鬼門關。”
“啊？是嗎？那現在俊楚可好？”老人起身就想往外走，看樣子是不放心，想看馮俊楚一眼。
不過馬上被馮母製止了，然後搖著手示意現在已然無礙，並多謝“畫聖”的關懷，這麽長時間還想著她這個不孝子。
而馮母和馮素娟顯然沒看到，馮道子眼中的精光轉換，就好似他早就知道這一切一般，隻待馮俊楚直接過來談。
當然，馮道子眼中的精光隻有一瞬間，當馮家母女再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的眼中依舊是一片關懷。
就像一個老父親，擔心自己的孩子一般，那種“疼愛”，讓寧鬆蘿看了有些動容起來，要不是之前看到他之前眼中的算計，估計也會被他的表象所欺騙。
“那個，那個。”馮母好似有些猶豫，但不問出來，她心裏顯然有些不甘。
“老嫂子是不是想問婉兒的事情啊？”馮道子好似善解人意的說道，但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耐煩也十分明顯。
而再馮家母女看不見的時候，馮道子眼中的鄙夷似乎都要隱藏不住了，很顯然來這樣的地方，和這樣的人說話，他覺得很無奈。
“對，就是她！我記得上次她跟俊楚來，說要訂親，可是……”馮母顯然知道裏麵有事情發生，但至於是什麽她還真猜不到。
之前，她以為，是因為馮道子不同意這門親事，畢竟大家都知道，後來的上官婉兒成了馮道子的義女，隻要馮道子不點頭，估計婉兒姑娘也不敢暗自做主吧？
而如今看來，好似也有些奇怪，她記得俊楚說過，他與她結識，乃是由於馮道子引薦，而如今看馮道子找自家兒子樣子，分明也不是不重視其的模樣，看樣子應該也不是他阻止馮俊楚與公孫婉兒往來。
可為何兒子回來是那副模樣呢？馮母怎麽都想不出原因來。
“因為她，死了！”馮道子眼露惋惜的說道。
這次，寧鬆蘿看的很明白，就是“惋惜”，但就好似沒有被利用充分的物品一般，並沒有其他的感情摻雜在裏麵。
“而正因為這樣，俊楚才回來，這麽長時間一蹶不振，就是因為她。”老者顯然在引導著馮母，但馮家母女顯然還不自知。
“‘畫聖’說的不對吧？”寧鬆蘿默默的，以一種眾人都聽不見的聲音問道。
而眾人更視看不到，寧鬆蘿的身體旁邊，赫然站著一個女子。
此女子身穿藕色紗衫，身形苗條，體態嫋嫋，長發披向背心,被一根紅色珠釵輕輕纏繞，遠遠望去，就好似有煙霞籠罩，就好似那月中仙子一般。
隻不過她一雙秋水一般的眼睛裏，此時都是煩惱，看看麵前的馮道子和馮母，眼中的擔憂更是溢於言表。
“嗯！”女子輕輕點頭，並開始了她不一樣的講述：
原來坊間傳聞不假，馮道子進京為官之後，就漸漸變得流於形式了，再加之其天資本就有限，以後的畫作不進反退，遭到眾人嘲笑。
就在此時，他的徒弟馮俊楚異軍突起，雖然師承於馮道子，但此人卻並不拘泥，而是不斷改進創新，形成了自己獨有的一派——而單從造詣上來講，顯然已經大大超過了馮道子。
一開始馮俊楚的優秀，讓馮道子很無奈，畢竟有句話說的好，“教會徒弟，餓死師傅”，而那時候就是這樣的寫照。
馮道子的畫越來越不值錢，反倒是馮俊楚的畫，越來越出名，價格也是翻著倍的往上漲，大有“後來者居上”的模樣。
但這一切馮俊楚都未放在心上，在他心目中，作畫就是世間最重要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他的師傅，已經將如意算盤打到了他的身上。
首先馮道子授意自己的義女公孫婉兒邂逅馮俊楚，然後再用手段，慢慢的讓馮俊楚愛上公孫婉兒不能自拔，再提出條件，讓其免費為自己作畫。
而就是在那個時候，馮道子的畫作，實現了所謂的“再一次的騰飛”，也是那個時候，他才真正擁有了“畫聖”的身份。
這一切都令公孫婉兒為難，因為馮道子不知道，早在馮道子讓其邂逅馮俊楚之前，她就已經愛上了這個上進自謙的兒郎。
而正因為那樣，她才和他一樣看中他的夢想，所以，她不想成為他的羈絆，他想讓他得到本就該屬於的他的一切。
但是，她又不能背叛馮道子——因為其救過她的命。
當時，她被一個奸佞之徒看上，並糾纏不休，而她甩不開逃不走，又處於暗無天日的深宮之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而就在此時馮道子出現了，將她解救，並收她為義女，給了她“小姐”的身份，才使其不再被人欺辱，專心研習舞蹈。
恩情很大，公孫婉兒明白，但恩情是對她的，她來還就好，她不可以搭上馮俊楚的前程，春去秋來，幾年過去，公孫婉兒終於不看內心的煎熬，而選擇了自殺。
而正因為牽絆馮俊楚的條件沒有了，馮俊楚才得了自由，惶惶然回到家鄉，一邊悲痛，一邊將所有的一切都吞下。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馮俊楚顯然也不是不懂的感恩的人，他之前家境不好，是馮道子將其收在身旁學習。
所以他感念這份情，所以這一年來，都以臨摹為生，就想等到馮道子百年之後，他再慢慢起來。
不過很顯然，馮俊楚顯然錯誤的估計了馮道子的貪心，得到“畫聖”使得他更加注重名利，雖然現在他又變成了皇帝麵前的紅人，但他顯然還想變的更紅。
所以他又來了，又來逼迫自己徒弟了。
“師傅？”就在此時，馮俊楚走了進來，看到馮道子在座，顯然十分的震驚，京城到這裏不遠萬裏，不得不說這位為了名利，還真舍得下辛苦。
“俊楚啊，這一年多未見，為師很是想你啊！”馮道子臉上露出熱情的神色，但眼中卻並沒有多少真情流露出來。
“婉兒，你說，他的臉皮怎麽就這麽厚？竟然還敢到這裏來。”寧鬆蘿冷眼觀看馮道子做戲，忍不住吐槽。
“這些和他的地位，他的名聲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麽呢？”公孫婉兒不禁戚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