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畫扇(三)
雙水村背靠青山,離錦江鎮並不遠,而隻因錦江鎮本就依山而建,所以蜿蜒曲折的山徑,像一條彩帶從雲間飄落下來,走在山徑之上的人們,就好似一個個小點,零星散布在彩帶上麵。
而同在山裏,這裏顯然也有這裏的特產——石榴,掛著果子的石榴樹隨處可見,石榴們則個個紅了臉,更有的好似為了顯出自己的存在,更是直接裂開,露出裏麵紅似火焰的籽兒。
石榴,自古即為吉祥物,它象征“多子多福”,被人們所推崇,所愛戴,而石榴酒更是雙水村的特產,當時在鬥酒詩文會上綻放過異彩,更受到人們的喜愛。
就是石榴酒的製作相對來說比較麻煩,離大批量生產還很遠,所以致使雙水村並不能以此業,人們日常還是以務農為主。
而因為山間地少,所以這麽多年以來,雙水村的人們一直過的不太好,但好在靠近鎮子,買賣東西比較方便,也可以在鎮子裏做工,才使得雙水村沒被別的村落的太遠。
雙水村的村落呈東西走向,街道窄仄各家都離得很遠,而看各家的房子,則多為木質,應該生活不如之前的方遠村富裕,就更不用說和近在咫尺的鎮子相比了。
而即便是寧鬆蘿有些心理準備,走到馮俊楚家還是吃了一驚,很顯然他家的家庭條件,比村裏其他家還要不如的多:
簡簡單單三間茅草房,看樣子房頂低的寧鬆蘿伸手都能碰到它的頂端,泥牆斑駁掉落了不少,房頂上更是肆意飛起來很多的爛草——很顯然屋頂的茅草也早該換了。
“娘,我們來了!”馮素娟一看到家,變的好似隻小兔子一般,一邊蹦跳,一邊大喊。
很顯然雖然馮家家境不好,但家人之間的關係很好——不然馮素娟也不會一喊娘,就秒變小姑娘。
“鬆蘿姑娘來了?臭丫頭還不把人快領進來?”就在此時一個五六十歲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迎了出來,一把就抓住了寧鬆蘿的手,上一眼下一眼一頓看。
很顯然,馮素娟是個嘴快的姑娘,她顯然把她之前以為馮寧鬆蘿和馮俊楚有什麽關係的消息告訴了馮母,不然不作為未來的婆婆,馮母肯定不會這麽看。
“娘,您幹嘛呢?鬆蘿雖然歲數小啊,但已經成親了,相公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捕頭呢,您可不能怠慢。”馮素娟連忙過來解釋,生怕娘一著急再問出些什麽讓寧鬆蘿不好意思的話來。
“啊?”馮母顯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待馮素娟拉著其到旁邊耳語了一會兒,她方才微微點頭。
“誒呀!原來是誤會一場!”馮母大刺刺的說道:“鬆蘿啊,你可別笑話,我還以為我家俊楚給我來了個兒媳婦回來呢,原來不是那麽回事,讓我白高興一場。”
“嗬嗬!”寧鬆蘿幹笑,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很顯然,馮素娟的性子就是隨了她的母親,大咧咧的,但顯然改進了許多,並沒有如馮母一般什麽都敢說出來。
“寧姑娘過來了?飯菜馬上就好!”就在此時馮俊楚走了進來。
此時的馮俊楚腰間紮著圍裙,顯然正在做飯,而從遠遠飄來的菜香來判斷,馮俊楚的手藝應該鍛煉的還不賴。
當然,充其量也隻能說“不賴”,畢竟吃慣了渚紫筍和周舉岩的做的菜,寧鬆蘿已經成功的被養刁了,弄得東西雖然不會做,但是挑嘴的毛病倒是落了不少。
但不管怎麽說,馮俊楚倒是給她解了圍了,所以寧鬆蘿也展出微笑,想起手中的拿的東西,忙送到了馮母的麵前。
“伯母,這是幾樣糕點,不值什麽錢。”很顯然,去別人家做客,自然沒有空著手的道理,雖然路上來的時候馮素娟不讓買,但寧鬆蘿還是買了——這顯然是個禮貌問題。
“那就太客氣了!你是俊楚的朋友,以後不許弄這些俗禮,知道嗎?”很顯然,看馮母的神色並不是說什麽客套話,毫無疑問就是這麽想的。
“鬆蘿啊,我給你說,我兒子脾氣不好,我這個當娘的知道,所以這麽多年來,都沒見他帶任何的朋友回來,除了你,也就隻有一個除外……”
“娘,您說什麽呢?怎麽又說起這不高興的事情來了?”馮素娟很不高興的將馮母的話打斷——因為不知道為什麽,馮母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臉上更是顯出悲戚的模樣來。
“也是,不提了,不提了!以後隻要這孩子能開朗些就好,別的啊,我什麽都不求了!”馮母好似也覺得不好,忙用手擦擦臉道:“咱們就等著,等著吃飯!”
“好!等著吃飯!”雖然寧鬆蘿知道裏麵有事,但畢竟作為外人也不好問,隻能隨其自然。
“誒呦!看來我老頭子趕來的正好啊!”就在此時,聽得門外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叫喊,而從聲音上來判斷,此人應該也步入老年。
“誰啊?”馮家母女二人臉上都是一驚,馮素娟更是快步迎了出去,先母親一步出去看看。
“馮先生?”聽馮素娟的聲音,好似興奮中又充滿了意外:“您怎麽來了?”
而就在二人說話之間,馮素娟已經帶著那人,進入了房間。
來者穿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衣服的垂感極好,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墨玉,看似粗糙卻古樸沉鬱,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
老人頭發花白,束冠插簪,恍然間,寧鬆蘿覺得,他就好似昆侖山裏潔白無瑕的白蓮,那種超然脫俗的氣質,令在場的所有人都驚歎連連——當然,如果除去隱藏在他眉間的陰騭的話。
而來人也仿照下了凡的老神仙那樣,神色淡淡,談吐悠悠,全然一副超然於世外的模樣——不過在寧鬆蘿的看的出來,隻有兩個字可以形容——裝蒜。
“先生,您怎麽來啦?”馮母顯然也是一副蓬蓽生輝誠惶誠恐的模樣,緊張的幾乎不知道往哪裏安放自己的手腳。
當然,寧鬆蘿也不傻,來人的身份,它自然而又猜的出來——畫聖馮道子。
說起這個畫聖呢,大鄴王朝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這位三歲學畫七歲成名,驚才豔豔,恣意瀟灑,後被皇帝召入宮廷,享受朝廷俸祿,一時之間風光無限。
隻不過這顯然還不算完,多少年之後,也就是再馮道子大約四十幾歲的時候,坊間竟傳出了這樣的傳聞:
傳言馮道子江郎才盡,再畫不出優秀的畫來,他遭受到同僚的排擠,皇帝的責難,估計稍稍犯一點錯誤,就會失去朝廷的供養,
原以為一代才子泯然於眾人,誰知就在此時坊間又出了新的版本,原本無解的謎題,竟然出人意料的出現了轉機——遇到了公孫婉兒。
並不是一般的才子佳人的戲碼,而是馮道子看到上官婉兒舞劍之後,突然茅塞頓開大受啟發,閉關數天,竟然又畫出了曠世之作——《雲山深處聽琴圖》。
一畫出世,舉國震驚!氣勢之恢弘,意境之高深,不但打了一個好的翻身仗,還勇攀高峰,因為其後來畫作不斷,每一件都稱得上是曠世奇作,一度將中宗震驚,特許他俸祿加倍。
於是再一次令馮道子名聲大噪,在繪畫上麵更是走在了前沿,各種臨摹,各種仿照,到此時,人們依舊以家中有件馮道子的畫品為榮耀,馮道子則正式的被被奉為——畫聖。
隻是寧鬆蘿沒想到,麵前的這位老者竟然就是“畫聖”,可能是因為是玄門中人的原因,覺得這人好似不是那麽讓人放心。
一般人看人都是看長相看打扮,甚至看氣質,但玄門之人不同,他們的眼光顯然不會隻停留在表麵,而是會深層挖掘,從而給該人一個真實的判斷。
俗話說的好,“花湖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而玄門中人,就是撕掉他這層表麵,直接看到其的骨髓。
就好似麵前這人,看似仙風道骨,實則小肚雞腸,看似氣質卓然,實則心如蛇蠍。
按理說這樣的人,怎麽會有藝術造詣的第二春呢?寧鬆蘿不禁奇怪。
究竟是怎麽回事呢?寧鬆蘿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