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小母狗(一)
烈日似火,大地如蒸屜,草樹低垂著頭,小鳥都躲進了窩裏,家家的小狗都熱的吐著舌頭喘著粗氣,隻有樹上的蟬兒鳴叫的不遺餘力,唯恐人們將它們忘記。
就在此時從村裏踱出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他身穿繡五毒的肚兜,頭發平梳,用紅色絲線挽成兩髻,長得胖嘟嘟虎頭虎腦,要不是被曬得有些紅黑,簡直和年畫上的娃娃一般無二。
“大哥沒跟來吧?”小家夥一邊往後瞧,一邊嘟囔,然後甩來小腿兒一個勁兒的往村外跑。
他知道,山裏有一條小河,而他隻所以偷摸出來,就是為了去裏麵洗澡涼爽一下。
實際上鄉村的孩子,沒啥消暑手段,一般就是去河裏洗洗澡,但因為渚雲峰太小,家人就是不允許他獨去。
但有時候小孩子就是這樣,你越不讓怎樣,他就會越想怎樣,於是那條有荷花的小河,就成了小家夥做夢都想去的地方。
這不,好容易晌午家人都睡著,渚雲峰就輕手輕腳跑了出來,準備自己去洗洗舒爽一下。
要說這正午的太陽果然厲害,渚雲峰隻覺得整個後背都烤的熱辣辣的,要是不河水裏泡泡的話,估計撒些鹽都能吃了。
當然越這樣,就越渴望清涼,如果說之前他對小河隻是向往的話,那此時已經上升到“渴望”了。
好在隨著一點點的靠近,渚雲峰聞到了縷縷荷香,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山裏的原因,此地熱度稍降,伴著荷香,竟還有絲絲的涼風吹來。
“喔!”渚雲峰呼喊著超前走,來到小河旁。
翠綠的河水正發著粼粼的波光,蓮葉一個個好似蒲扇,青青翠翠,一看就讓人喜歡,點點荷花點綴,有的含苞待開,有的則昂揚怒放,散發出陣陣清香。
“洗澡嘍!”渚雲峰剛想大叫著跑過去,突聽見荷花深處,好似有什麽在嚎叫:“嗷嗷!”聽聲音,就好似小犬的哀嚎,再聽,竟什麽都沒了。
“怎麽回事?”渚雲峰自言自語,聽錯了?有心過去看看,但終究沒敢。
渚雲峰人小,但不傻,加之每天被祖母拎著耳朵講哪個孩子又被淹死了,讓他知道其中的危險,所以他雖然自己來了,但也就敢在岸邊清淺處而已。
“嗷嗷!”慘叫之聲更甚,很顯然就在不遠處的荷花深處,困住一隻小犬。
“哎呀,這可怎麽辦?”渚雲峰不禁著急,可周圍沒一點兒工具,就是想救也沒辦法借力。
而就在此時一個身穿青色布裙的女孩子從遠處奔來,二話不說,“噗通”一下就跳進水中。
這下可將小渚雲峰嚇壞了,這邊一隻小犬處於險境,這邊一個小姐姐又輕生了,這讓他如何是好?所以萬千話語匯成兩個字——“救命!”
“叫什麽叫?”就在此時,河中傳來小姐姐充滿鄙視的聲音:“我去救小犬,識相的就待著別出聲。”
女孩子瓜子臉柳葉眉櫻桃口,綠水之中,更顯的她的麵容嬌豔,渚雲峰覺得,就是旁邊的荷花加起來,都沒這個小姐姐好看。
當然,漂亮小姐姐的話,是最最應該聽的,所以他馬上閉嘴不敢再叫,但眼睛則緊緊的盯著小姐姐,生怕出什麽意外。
而事實證明,他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因為小姐姐就好似水中的遊魚一般,隻一會兒功夫,就上了岸邊,而在她的手心中,則蜷縮著一隻手掌大小,神情蔫蔫的五彩小狗。
“哇,真好看!”渚雲峰眼睛裏放光,就想拿過來看看,但被小姐姐製止了。
“你沒看出來嗎?它病了!”小姐姐站起來比渚雲峰高半個頭,輕輕將手拿遠,生怕小屁孩兒——雖然她也不大,將小犬弄疼了。
“它生出來就這麽多顏色嗎?真好看。”很顯然,渚雲峰還是對它鮮豔的色彩感興趣。
“它不是生出來的,是神賜給的。”小姑娘神色虔誠,一點臉上不見一點說笑的痕跡。
“啊?”對於小姐姐的說法,渚雲峰顯然不認同,但攝於小姐姐的威嚴,他還是識趣的沒將實話說出來。
不過這隻五彩的小犬好似真的出了什麽問題,它的眼神渾濁,身體縮成一團,還不停的抖動著,就是小姑娘將它的皮毛擦幹,也依舊無濟於事。
“看來它真的病了。”渚雲峰看看美麗的小姐姐說道:“我叫渚雲峰,我們方遠村有獸醫的,要不然我們去看看?”
很顯然小姐姐不是方遠村的,所以渚雲峰才先一步自我介紹。
“也行!”小姑娘看著手中的五彩小狗,眼神很是擔憂:“我叫雲翠,是牛頭村兒的,那個雲峰啊,那你帶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呀好呀!”雖然渚雲峰高興的直蹦高,他自小就喜歡漂亮的,這個小姐姐,比他見過的所有的人都好看,所以他此時的心啊,簡直比蜜還要甜。
當然,心裏高興,嘴也會很甜,僅僅這一段路,就將雲翠哄得“咯咯”直笑,不但消除了芥蒂,還答應以後和他一起玩,收他當跟班。
所以等到了村子的時候,“小姐姐”就變成“老大”了,而抱小犬的任務,也成功的到了“跟班”的手中……
……
這些天高寧紅兩口子過的很不好,他們怎麽都沒想到,高家兄弟,當然是除了高寧紅以外的,竟還了賭債。
而寧家那丫頭,不但三兩銀子收回,還落了很多藥草,據說是他的幾個弟兄為感謝而贈送的。
當然,這還不是讓他們最為生氣的,最為可氣的是,老大竟然好似換了個人,除了打鐵就是冶煉,至於賭博嘛,一絲絲都不沾。
而至於錢嘛,則是按照約定都交給了老四高宜紅打理,而他要是使用的話,需先說明原因。
至於高閩紅,則有了未婚妻,而這個未婚妻可不一般,性情火爆的天都敢桶,一番交手,王氏和高寧紅加起來也沒討到好,個個被這個“小辣椒”辣的,走路都要繞道。
就是施玉露始終沒有回來,連同她的賣身契,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但不知道什麽時候,高宜紅就喜歡坐在村邊,眼睛望著茫茫的大山,一坐就是一天。
有時候還會自說自言,但至於說的什麽,眾人就不得而知了。
就這樣過了一個多月,高家攢了些錢,老大高湖紅將娘子贖了回來,看著骨瘦如柴,當奴婢的妻子,髙湖紅流下淚來,發誓再賭就讓眾人將他大卸八塊。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過了下來,高家兄弟過得越來越好,高寧紅卻過得越來越壞。
對!之前他得到是不少,但擱不住兩口子躲閑不幹活兒啊?就這麽坐吃山空,就是個金山銀山也能給吃空了。
而就在這一天,二人吃了些稀湯寡水的中飯,就躺在炕上等天黑涼爽,誰知,就在此時竟然有人來了。
“三哥,三哥在家嗎?”說話的還是個童音,尖利的聲響,聽著比樹上的蟬聲好似還要聒噪幾分。
所以王氏和高寧紅都皺了皺眉,然後用手將耳朵堵住,皆裝作沒聽到,大熱的天兒,稍稍一動就一身汗,傻子才出來看呢,肯定是幻覺,他們自行安慰自己道。
“是這家嗎?”雲翠看著奄奄一息的五彩小犬有些擔心,這麽長時間不出來,莫不是沒人在?
“沒錯!就是這家!”渚雲峰將小腮幫子一鼓,小胸脯一拔,一副自告奮勇的模樣:“老大,你看我的!”
渚雲峰細細看了漂亮的“老大”一眼,然後兩手呈喇叭狀,朝裏麵大喊:“三哥不好啦,你家著火啦!”
幹熱的天氣,最易引起火災,一嗓子過去,高寧紅夫妻連忙拎著水,撲了出來:“哪著了?”
“三哥三嫂,沒著火,我就是怕著火,演練一下。”渚雲峰一本正經的偷笑:“正好三哥出來啦,我家的小犬病了,你給看看可好?”
“什麽犬不犬的?”高寧紅頓時失去了耐性,抹了一把頭上的汗:“小孩子家家的,快回去!”
當然,要不是忌憚他大哥和姐夫,高寧紅肯定會揍其一頓解氣。
“三哥,你就給看看吧!”渚雲峰連忙小跑走到高寧紅麵前,踮起小腳,將小犬遞了上去。
“我說了,快回……”高寧紅沒說完就愣住了。
這是一隻如何的小犬啊?巴掌大小,繽紛的皮毛,當然,以高寧紅的認知,自然知道這些毛不是染出來的。
而不出意外的話,這樣的稀罕物件,應該值不少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