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四)
“周捕頭你什麽意思?”老三高寧紅首先不幹了,雖然施玉露的賣身契隻有三年,但三年期內,他們顯然想做什麽都可以。
“三哥,這是我的意思。”誰也不曾想到,就在此時老四高宜紅走了出來。
高宜紅和三個哥哥的個頭差不多,但長相顯然精致的多,高鼻闊口,一雙烏黑的濃密眉毛更顯平允公正。
“老四,你怎麽能……”幾人顯然有些抱怨。
“我為何不能?”高宜紅微皺了一下眉頭,心思有些複雜。
別人不知道,他們四兄弟誰不知道怎麽回事?
雖然施玉露是他們的奴婢,並且他們手握賣身契,但他們自己知道,這一切都好似個美麗的誤會,他們充其量隻是出了好心。
當時施玉露身穿孝服,跪在市上賣身葬父,人們圍了一圈又一圈,個個議論紛紛,但就是沒一人上前幫扶,更無一人幫助女子葬父。
倒不是人們看不到施玉露的姿色,也不是沒有錢幫助她葬父,而是紅顏禍水身份成謎,一般人不願意惹這個麻煩而已。
就在此時四兄弟動了惻隱之心,想幫助她後默默走開就是,誰知他們去買一應物品的時候,錢財早已有人付了,而施玉露更是視他們為再生父母,硬生生給了賣身契。
於是施玉露跟著回來了並自稱奴婢,在家洗衣做飯照顧他們起居,有時間就跟著他們做活兒:
給老大髙湖紅燒火,了解冶煉的人都知道,冶煉爐和一般的爐子不同,其中的火號技巧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的了,但施玉露可以。
給老二高閩紅扶過犁,道理一樣,但施玉露依舊做的很好。
老三高寧紅夫妻心眼兒更小,看施玉露好脾氣,索性將配種的工作都讓施玉露做了,他們則在家裏躲懶,施玉露是個姑娘啊,做高寧紅的活計需要多大的勇氣?
這些都被高宜紅看在眼裏。
當然,作為高家人,高宜紅首先懷疑的是施玉露的目的,認為她是有所圖的,可這麽多天過去了,她任勞任怨,和一個奴仆無異,高宜紅才慢慢放下成見。
但此時家人竟想用施玉露抵賭資,這顯然無論如何都不可以,所以他才將施玉露的賣身契暫時交給周舉岩保管,以防家人再用什麽招式對付這個苦命的姑娘。
“可是,哎!”髙湖紅想說什麽,但又說不出,看看眾弟兄和施玉露,又看看賭坊的人,終究化作一聲歎息。
施玉露的苦,高湖紅怎能看不出?可此時已架在牆上,除了將小丫頭賣掉,他們哪裏還有出入?難道真的要將葬送掉祖屋?
“實際上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這樣,你們如果信我們……”此時的寧鬆蘿隻能將周舉岩拉上:“這個錢想還了,也沒什麽了不起。”
“周捕頭,你真的有辦法嗎?”髙湖紅就像抓住了最後的一根稻草,語氣馬上充滿感激,看向周舉岩,眼睛裏充滿了希冀。
“我娘子的意思,那就是我的意思。”周舉岩一貫的神色淡淡,所以任誰也看不出來,實際上他也相當的好奇與無奈。
天知道寧鬆蘿是怎麽想的!但他今天過來,就是給自家娘子撐場子的,就算到時候有什麽問題,他也有十足的辦法將事情解決圓滿。
“那寧家妹子……”高湖紅馬上笑的好似一朵兒花一般,態度簡直不要太好。
“這個……”寧鬆蘿看了看施玉露,又看看在身邊的周舉岩,心底微微憋氣,這貨往這一站,“鍋蓋兒”哪敢出現,不出現能力就用不上,也就不知道施玉露是真正的意思好不好?
好在施玉露的眼神兒真摯,並未出現什麽異樣,看樣子對於自己的說法,她應該不反對吧?寧鬆蘿默默思考道。
“咳咳!以後你不可再賭,所掙錢財,都交給四哥高宜紅代為打理,如若再賭,高家以及方遠村都不能容你,會將……”寧鬆蘿在思考,想髙湖紅最為珍愛的東西:“將你的冶煉爐收走。”
作為鐵匠,冶煉爐代表的意義自然不言而喻,雖然不值什麽錢,但隻有一個,而據寧鬆蘿了解,髙湖紅這個冶煉爐子,是他師傅所贈,平時他都當眼珠子一樣疼著。
“可是……”
“那我們就不管了,幾位大哥,你們看著高湖紅身上哪個零件兒好,直接卸掉拿走就行。至於房屋嘛,你們再議。”寧鬆蘿馬上將髙湖紅的話打斷,拉起周舉岩就往外走。
這是寧鬆蘿第一次拉周舉岩,其中的感覺,也是第一次體會。
那感覺就好似寒冷的冬夜遇到溫暖的陽光,那種舒心而又溫暖的感覺,隻一下就令寧鬆蘿不能忘記。
當然,在周舉岩這邊,就是另一番滋味了,寧鬆蘿的手小而軟,完全可以被他的大手整個包裹。
但這個小丫頭顯然並不想這麽做,而是固執的用小手拉住他的手指,但那種麻酥的感覺,還是由手指傳到心裏,讓他甘願沉迷。
不過,時間不長,就分開了,因為後麵有人叫他們。
“周捕頭,寧家妹子別走啊,我同意還不行?”髙湖紅苦著臉,但眼中的堅決倒是清清楚楚的。
髙湖紅第一次覺得寧家的這個丫頭是個妖精,怎麽就能看出冶煉爐子是他最珍愛的器物?誰也不知道,當年學藝,他發現過重誓,爐在他在,倘若有一絲不測,他就隻能隨爐而去。
可以說,這東西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以此拿捏他,就等於抓到了他的七寸。
“那好,幾位大哥,這樣,你們今天先回去,三日後再來,過來拿六兩可好?”寧鬆蘿則正在繼續。
“開什麽玩笑?”幾個賭坊的人顯然也不傻,如此“畫餅”,他們相信才怪。
“我們可以立個字據,我回家拿可以抵三兩銀子的東西,然後和高家的地契放在一起,都交給裏長,這樣就算我們跑了,裏長顯然也不會跑吧?”寧鬆蘿拿出了解決的方案。
“大哥……”“三角眼”“尖下巴”等一眾人將眼光都轉向“紅臉膛”,很顯然他們已經心動了,就等大哥拿主意。
實際上他們剛才本來就多報了,賭坊借債利滾利沒錯,但時間短,顯然還到不了五兩銀子,如今竟生生多出一兩來,他們顯然無比願意。
雖然得不到小丫頭稍稍有些堵心,但誰都知道。隻有錢才是最靠譜的,而在有裏長作保的前提下,也不怕他們跑了。
裏長在縣裏可都是在冊的,到時候一查便知,再說方遠村的裏長家裏有錢,人盡皆知,要是他們跑了顯然也沒關係,裏長完全有還錢的能力。
“好!”“紅臉膛”點頭。
簽字畫押,東西交給裏長不提,單說寧鬆蘿和施玉露。
“我這麽做可以嗎?”把周舉岩弄走,寧鬆蘿才通過“鍋蓋兒”和給施玉露交流。
“這麽做極好,您想的比我想的周到。”施玉露由衷讚歎:“這也是我不給他們找錢財的原因,就怕大哥死性不改,導致以後依舊窮困。”
“那明天就進山吧,你自己注意,找到的不要太多,最好還夠賭資就好。”寧鬆蘿深知人性,要是讓他知道財寶來的這麽容易,那豈不是助長他們好吃懶做的本性?
是,施玉露是可以保證他們三年,甚至是十年無憂,但以後呢?他們又該如何自處?
所以,寧鬆蘿覺得,高家缺少的並不是錢,而是每個人如何將自己的身子站定
不過,也不能一概而論,寧鬆蘿覺得這個高宜紅就很好,今天要不是他,估計施玉露就被抵債了。
當然,寧鬆蘿今天還看出一件事情,那就是高宜紅看施玉露的眼神兒不一般,心中有人的人都知道,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經一不經意的看她在的地方。
而毫無疑問,高宜紅看施玉露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