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激蕩天下（64）

  “師姐，您猜得真準！他們果然派人來問我們那個‘姐妹’的年庚相貌了！”北城門外的郊野上，波暗羅一手挑開帳幕，衝著裏麵的人嚷嚷道，“我按照慕容師弟的女裝扮相報給他們了，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真的在城裏找出那麽一個人來……小師侄，你這來報信的也不帶個準話，你說便隻有此法可以讓慕容師弟安然進城，也隻有此法可以讓我們名正言順地攻打城池，可你怎麽就沒說明白慕容師弟他到底幾時才能抵達呢？”


  “慕容師伯先要從空桑城潛出，路上還要與陸老前輩他們匯合，腳程的確快不了，還請各位師伯見諒。”軍中大帳內，休留見波暗羅進來，連忙起身規規矩矩地一拱手道，“不過算著時候，大約也就是這兩日以內的事了，應不至於耽誤。”


  “行了，在我們這裏不必處處行禮的，橫豎便是在城外多等兩天的事情，你們這裏風景不錯，野物也不少，多待幾天倒也不是什麽苦差事。”波暗羅說著從腰間解下匕首，試了試釜內煮著的鹿肉，又從背後解下一掛包裹，從中選了幾樣香料細細撒在釜中，俯身聞了聞香氣後對休留道，“好了，你也來試試我的手藝，看如今比起玉羊來還差多少距離？”


  “師伯在彎月城中能一手操持師祖的餐食，自然也是一等一的手藝！”休留下意識地拱了拱手，這才從波暗羅手中接過碗來，而身後坐著的孟極早已經饞得兩眼直瞪，眼睛沾上那鍋油亮噴香的鹿肉便不會拐彎了。波暗羅看了眼孟極的模樣，連忙又勺出一碗遞上道：“這孩子看著倒是實誠，一點不像是景師弟教出來的。”


  “她自幼在草原上長大，又有師娘護著，所以脾性粗放慣了，還望師伯海涵。”眼見著孟極從波暗羅手中搶過碗來，五指並用抓著便往嘴裏塞，隨即又被燙得朝天呼哧嗬氣的模樣，休留倒是先紅了臉，放下碗來向波暗羅告罪道，“其實師父也不大管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在教她一些招式……是我管教不周，讓師伯見笑了。”


  “行啦行啦，彎月城內外的孩子比她粗野的多了去了，哪裏有什麽見笑見哭的？”波暗羅笑著將話題岔過去，接著便又遞了兩碗肉給一旁看著無聲微笑的哥舒雅與優曇，“話說回來，你們這昆吾國的鹿可真肥……我們那裏雖然偶爾也能買到鹿肉，但從來沒見過能煮出這麽多油花來的。”


  休留聞言，端碗的手略一哆嗦，總算忍住了沒把到嘴邊的話給順口吐出來——波暗羅如今正在煮的鹿肉，來自淳和帝興建的北獵苑，這一片被青簷白牆圍起來的偌大山林，便是淳和帝與王公貴胄閑暇時縱馬遊獵的場地之一，裏麵的獐鹿狐兔也有專人看管飼養。


  同南麵的南禦苑，東麵的宜春苑，西麵的瓊林苑一樣，北獵苑原本也是有人看守的，然而眼瞅著哥舒雅等人帶著數千大軍遙遙而來，守衛北獵苑的兵卒頓時作鳥獸散。遠道而來的哥舒雅和彎月城兵卒不識門前的皇家匾額與徽記，隻以為是私家山莊，門也未鎖，便長驅直入……隨後那些獐鹿狐兔就變成了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夥食改善來源，自然也無人敢管。


  “話說回來，景師弟的傷勢如何了？”待喝了半碗鹿肉羹後，哥舒雅放下碗來，看著休留道。休留見狀也連忙放下碗答話：“外傷已經都不妨事了，隻是因為內傷尚未痊愈，所以走不得遠路，故而這次聯絡各位師伯，便遣了我跟孟極前來……師父有囑咐過，讓我轉告各位師伯不必掛心，專注於各自的任務就好。”


  “嗬，在外獨自闖蕩了這些年，倒是學會跟我們客氣了。”哥舒雅聞言低低哼了一聲，重又端起碗來不再說話。一旁的優曇見帳內氣氛霎時間有些冷場，於是乎接過話頭道：“適才聽你們說，羅先如今也在京城附近，他來做什麽？怎麽沒見著人影？”


  “羅先師叔如今蟄伏於京城郊外新竹山莊附近，已經與地龍會的同袍匯合了，等慕容師伯入城後他們還會有下一步的動作，所以現階段就靠我跟孟極來傳遞信息，兩邊還是暫不聚首為好。”休留說著比了個手勢，指了指京城方向道，“最好不要露出破綻來，讓那邊的人產生疑心，從而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作出提前部署。”


  優曇露出了一個“了然”的表情，也端起碗來繼續飲食……休留正懊惱著自己實在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冷不防帳幕被一下掀開，有個傳令兵手捧著一支銀鏢走進帳內，對著哥舒雅行禮道：“隊長，剛才巡邏的在營外發覺有人窺探，前去盤問時沒能追上，對方丟下這個就走了……屬下看了一下，上麵有咱們彎月城的徽記，還有一個記號屬下並不認識，所以來呈給各位隊長查驗。”


  “拿來我看。”哥舒雅聞言放下手中喝幹淨的碗，從兵卒手中接過那枚銀鏢，放在火盆前正覆來回那麽一翻看——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哥舒雅卻是“噗嗤”笑出了聲，“還真是說先生先生到……他來了！”


  哥舒雅說罷便將手中的銀鏢遞到了休留手中，接著火盆發出的光芒，休留看清銀鏢一側的手柄部分陰刻著一輪下有流水紋的弦月，而另一側手柄上則刻著一支盤亙在花叢中的蠍子——的確是專屬於慕容栩的徽記。


  “百花千麵蠍，的確是個好名號。”哥舒雅說著抹了抹唇角的油光，嫵媚的鳳眼尾梢頓時帶了些許半是期待半是陰鷙的戾色，“如今最好的角兒總算登台入場——我們馬上就有一場好戲可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