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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 雙城血戰(72)

  屏風甫一撤下,眼前麗人的風姿立刻隨著戶外的習習涼風一起撲麵而來——沒了礙眼的遮擋,淳和帝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應氏的美貌:眼前的女子眉若遠山,眼似秋水,唇比櫻桃,膚色雖比想象中要略深一些,但相比宮中佳麗那單調如一的蒼白麵色,這微微透出小麥一般生命氣息的膚色,卻是襯得整個人都更加鮮活靈動了起來……淳和帝一時之間竟是看直了眼,直到身邊傳來薛公公的一聲輕咳,這才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連忙拿話掩飾道:

  “還是撤了屏風愜意……那個,應氏……此番進京,爾等一行卻是在何處落腳?”


  “回聖上,民女如今與唐家押運生辰綱的鏢師們一起,暫時寄身於都亭西驛中。”向鶯兒心知淳和帝發出此問,便是已經動了心思,當下故作羞態,抬起袖子遮住微微淺笑的紅唇,垂眸回答道。


  這欲說還休的低眉一笑,登時便把淳和帝的三魂勾走了二魂半,當下也顧不得許多,將手一揮便另做安排道:“都亭西驛是招待番邦外臣的地方,來往進出人多眼雜,你一個婦道人家,住在那裏恐多不便……這樣吧,正好慶壽宮那裏缺人手,你便在那裏先暫住一段時間,正好也熟悉下宮中典儀,以免到壽誕當日應接不暇,忙中有錯……來人啊,去安排車馬,將應姑娘先送回館驛收拾,今晚便接入宮中安置!”


  僅僅隻是見了一麵,當天便要接入宮中,這淳和帝也太猴急得有些不講究了——薛公公在心中暗暗吐槽一句,但表麵上卻是絲毫不露聲色,畢恭畢敬地便遣人分別通知操辦去了……慶壽宮毗鄰慶壽殿,的確是皇家用來操辦慶賀典儀的地方,但這一處宮舍的微妙之處便在於,它從位置上即不屬於嬪妃王後居住的後宮,也不屬於天子日常處理政務所居的內閣,而是一座獨立所在——但從方位上,它就緊靠在天子起居的紫寰殿之後,召喚來去都非常方便,夜間隻需穿過宮廊過兩道宮門,便是天子安歇的養心閣,要想掩人耳目,便是最方便的落處。


  眼見著薛公公帶著一隊小太監前呼後擁地將應氏送出宮門,千叮嚀萬囑咐地將人送上馬車……一路上宮中那些幾近成精的宮人們便都立時明白,這宮裏怕是很快便要迎來一位新娘娘了——淳和帝如此安排,簡直就是昭告天下自己打算今夜裏就暗度陳倉,把生米煮成熟飯……期間若是合意,那麽改天找個吉日良辰,應氏保不齊就是禦妻世婦乃至嬪妃;若是不合意,那麽改明兒該是廚娘還是廚娘,待太後壽誕結束,便哪裏來的回哪裏去……至於為太後壽誕治宴一事,無論是出自嬪妃之手還是出自廚娘之手,其實於宮中人來說並沒有太大區別。


  向鶯兒坐著宮車從西華門外一路出宮,耳畔還繚繞著那些宮人太監們的恭維之聲,麵上卻沒有露出任何喜色……待回到都亭西驛,她動作麻利地收拾了自己的隨身物品,待走出屋舍前,對著前來護送的地龍會另一名分舵主微微頷首,對方當即會意,微微錯開一個身位,目送著向鶯兒帶著同為地龍會成員的丫環一並登車,頭也不回地前往皇宮方向而去。


  而向鶯兒他們並不知道的是,便是在他們離開皇宮這一出一進的短短一個時辰內,宮中卻依然決定了另一件行將改變整個昆吾國命運的大事。


  待送走應氏車馬之後,薛公公獨自一人走回到清涼殿外,於無人處長長地歎出一口氣——眼下雖值盛夏,但這會兒薛公公的後背卻是被冷汗浸透,萬幸先前梁文道因為監造長青苑中暑告假,也萬幸這個應氏是個機靈懂事的主兒,那傻乎乎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入宮請命的天真縣主,這才算沒有闖出大禍來。


  北狄南下,貞陽被圍,這是朝廷乃至宮中內侍都已經知道的事實。淳和帝未必不知道,但也不樂意在此時將這一事實昭告天下,原因很簡單——去年的天子大壽以及今年的太後壽誕,才是昭示他得位正當的“頭等大事”。


  自登基以來,淳和帝便一直被自己的身世所困擾:他的母親並非正式冊封的後妃,而隻是一介宮人。若不是因為先帝子息寥落,其他皇子不是病殘就是早夭,怎麽也輪不到他來榮登大寶。當年先帝欲扶他為太子儲君時,便有眾多官吏表達了擔憂與不滿,先任首輔曾文觀也在其中,這一爭議一直延續到先帝駕崩,淳和帝正式繼位才算告一段落。如今登位臨朝已經超過20年,文武百官自然是沒有不長眼的再提這一茬,但是當年的“龍嗣不正,鎮國不穩”這一番爭執,卻變成了淳和帝的一塊心病。


  彼世尚處於篤信鬼神天命的時代,要顯示自己得位正當,乃是天命所歸,最簡單易行的方法便是國朝安穩,吉兆頻現。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故而自從去歲天子壽誕以來,朝廷便有意無意地示意四方各地收攏跟祥瑞吉兆有關的事宜,向上奏報;聞著味兒的地方官員自然不敢怠慢,於是乎今天哪哪出了朵七彩祥雲,明兒哪哪落了隻五色瑞鳳,多得是麵子上討得口彩實則捕風捉影的傳聞……去歲景玗守得長留城而獲封賞,也是因為被劉社稷等一眾地方官報成了天兆祥瑞:鬼戎萬人大軍來襲,卻不到十數日就自己退了,還有一支鬼人部落主動來投,成了我天朝順民……這可不是君德動天,天下歸一的吉兆麽?


  因了有這一層導向考慮,從去年開始的北方蝗災,到今年的北狄南下、貞陽被圍,才沒有人敢在這時候說出真相,在天子最需要證明自己統治權正當性的時候倒行逆施,給自己的仕途和人頭找不痛快……也正因為如此,“貞陽被圍半年”一事,也就成了朝堂內人盡皆知,卻又人盡視而不見的咄咄怪事——隻要虎踞山和潺城以南的南下防線不破,那麽貞陽城裏的軍民生死,便拖過太後大壽再辦,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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