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南疆疑雲(35)
待雪衣送走王全德後不久,慕容栩也如約帶著玉羊和景合玥來到了鳳鳴閣內。
在眾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之下,慕容栩打開琵琶音箱,從中掏出油紙包裹,拿小刀挑開絲線,將其中裹著的東西抖落到桌麵上——花鬱玫看著癱在桌上的怪魚,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冷氣:“沒錯了,這便是那‘詛鬼’!”
“原來它長得這幅模樣!”“居然還有樣子這麽恐怖的淡水魚!”聞聽花鬱玫驚呼,景合玥跟玉羊也湊上前去,仔細打量著桌上的魚,幾乎同時發出感歎道。那瞿鳳娘伸手拭了拭怪魚身上的水跡,忽然出聲道:“能讓你們驚訝的恐怕還不止於此——鸚哥兒,去打盆水來,然後再把屋外用來晾曬食物的笸籮拿來!”
鸚哥答應一聲,不一會兒便將瞿鳳娘吩咐的物事一應拿到了屋內。瞿鳳娘將毫無生息的怪魚扔進了水盆內,不想過了大約半炷香的工夫,原本早就應該已經死透的魚竟然舒張起了鰓蓋與鰭尾,開始蠕動起來……又過了大約幾息時間,那魚似是徹底活了過來,它似乎察覺到自己是被關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當下竟是搖頭擺尾,欲從水盆中跳躍而出!慌得鸚哥一把拿起一旁的笸籮,將魚牢牢地扣在了水盆底下。
“詛鬼此物,非常理可解,其生命力之旺盛,有時甚至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瞿娘子眼看著笸籮內仍然不時響起的魚躍之聲,皺眉道,“我在南疆收攏孤兒時,曾見過被人用網捕上來的詛鬼,在日頭底下曬了一天一夜,放入水中依然得活的情形……再者其鱗硬比銅鐵,尋常刀鍬根本奈何不得它!遭災的百姓極難殺死它,而隻要被它抓咬一口便會喪命……故而百姓都認為它是天神和祖先派來降災於不肖子孫的詛咒,因此稱其為‘詛鬼’。”
“然而隻要得了它的真身,破解其毒便有指望了。”慕容栩從懷中掏出一個包紮嚴實的布包,從中掏出一套銀針和十幾個瓷碟瓷瓶,隨後又對瞿鳳娘道,“煩請大娘子,可否幫在下找隻貓兒狗兒,替我來試試毒?”
“後院裏倒是正養著幾隻兔子,這便取來交予公子!”瞿鳳娘一聲令下,鸚哥隨即快步出屋,沒多大工夫便拎著一隻雪白肥大的兔子回到屋內。慕容栩一手夾住狂蹦亂跳的兔子身體,另一手抻直了兔子的一條後腿,將笸籮打開一條縫,從中伸入水盆內……
不一會兒隻聽得盆中水響,兔子忽然在懷中猛烈掙紮起來。慕容栩用笸籮砸了那魚好幾下,才堪堪逼得它鬆口沉水,而再看兔子的後腿上,赫然是一排深可見骨的牙痕血洞,正咕嘟咕嘟地往外冒血。
不顧兔子的強烈掙紮,慕容栩將傷腿中流出的血液依序滴入十幾個小瓷碟中,隨後在其傷腿上撒了止血藥,便將白兔交還給了鸚哥,囑咐她找來一個大籮筐,將兔子扣在其中,靜觀其變。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半個時辰過去了,一個時辰過去了……景合玥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偷偷將扣著兔子的籮筐掀開一條縫,想看看兔子到底怎麽樣了,卻不料剛剛掀開籮筐,那傷了後腿的白兔便從中躥了出來,滿屋亂蹦,忙得鸚哥合玥玉羊圍追堵截了好一陣子,才將它抓回到籮筐內。
“咦?這是……”眾人還在納悶這本應瀕死的兔子哪來那麽好的精神頭,卻聽見慕容栩發出了一聲疑惑的歎息,正回眸時,隻見他正對著十幾個小瓷碟兀自發愣。景合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旁,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詢問道:“沒事吧?你這驗毒……得出什麽結果來了嗎?”
慕容栩從兀自沉吟中醒轉過來,看了眼身旁的景合玥,又看了眼屋內的其餘眾人,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花鬱玫身上,斂容正色道:
“花大家也是毒理方麵的行家,應該知道但凡活物體內毒素,不外乎蛇毒、蟾毒、蜂毒、蠍毒、蜘蛛毒、蜈蚣毒、蜥蜴毒……以及本身並不產毒,而因服食其它毒物染毒的積毒這些種類,而以上幾種主要活物毒素之中,往往又有陰陽之屬,虛實之分,算起來常見的大約有幾十個分類……可是剛才,我用藥劑加速了各個毒種本應產生的效果,但這兔子血……看起來似乎一個有變化的都沒有!”
“什麽?”花鬱玫聞言,連忙探頭看向慕容栩麵前的十幾個小瓷碟——隻見其中所含的兔子血都已經微微發黑,但尚未完全凝固,用手微搖時還是能看見殷紅的掛壁痕跡……花鬱玫將幾十個小瓷碟逐一查看過來,神色肅穆地看著慕容栩,蹙眉道,“難道說……”
“你們倆別打啞謎了,能不能換種我們能聽懂的方式來解釋一下,這毒到底怎麽了?”對毒理藥學一竅不通的景合玥眼看著兩人神色凝重,當下卻是著了急。慕容栩回眸看了眼籮筐中還在蹦躂不已的兔子,歎了口氣道:
“一般來說,但凡是中了毒的傷者血液,靜置一段時間後都會產生一些特殊的變化,我剛才用藥催快了一些速度:倘若這魚毒類似蝮蛇毒,則血色變薄而不凝;若是近蟾毒,則血色變白而多泡;若是近蜂毒,則血如燒而不凝……可是剛才我跟花大家都仔細檢查了一遍,常見的十幾種活物之毒所造成的表征,在這十幾碟血樣中一個都沒有出現!”
“慕容公子的意思是……”瞿鳳娘明白了慕容栩意中所指,當下捂嘴驚呼道,“不可能啊!我在南疆鄉野之間……親眼看著無數被詛鬼咬了的鄉民,不出片刻傷處便會紅腫如拳,幾個時辰內便會昏迷不醒……怎麽這會兒……”
“倘若真的有毒,那麽這會兒就算沒能驗出來,這兔子也早該不行了。”慕容栩將地上的籮筐微微抬起,伸手捉住了其中的白兔,示於人前道,“可是諸位看它的情形,像是有中毒的樣子嗎?”
眼看著即便被慕容栩拎著後頸,依然在四足亂蹬的白兔,屋內眾人頓時都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情——為什麽同樣的魚,在楚王府中飼養的便沒有毒,而在鄉野間捕捉到的卻能夠輕易毒死人?其間到底是有著怎樣的緣故?到底楚王府中所養的詛鬼,是不是害得無數南疆百姓家破人亡的元凶……眼看著剛到手的線索非但沒能帶來轉機,反而又牽出了無數謎團,玉羊與慕容栩等人的心中,不竟開始對未知的前程感到憂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