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出手
秦一並沒有睡著。
他長身玉立，眉目朗清，顧盼燁然。手中執了一本書臨窗而讀，身姿挺拔。
良玉進來便看到這幅畫麵，積石如玉，列鬆如翠，恍若畫中人，隻可遠遠而視。
“看傻了？”謝叔留在良玉後麵幽幽開口，拿著扇子不停地扇著。
秦一聽到他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書，回過頭來，見謝叔留的模樣不禁失笑，“這是冬天。”
謝叔留幹咳的一聲，理所當然地揚著臉說，“我知道！”說罷更用力的搖著扇子，把頭發都扇得飛起來了。
良玉一個激靈，他不嫌冷，自己卻是感受到了陣陣涼風被扇過來。移了移腳步，挪到了理他遠一點的位置。
秦一笑著對良玉招招手，“到這邊來，暖和。”
良玉得到指令，撒開腿就跑到了秦一身邊。
謝叔留瞧著他們兩個的樣子，仿佛他被排除了這個陣營裏麵，立馬收起扇子扔到一邊，趕緊站隊，“我也覺得冷了。”然後大步走到他們身邊，“如此便覺得暖和多了。”
良玉被謝叔留逗得直笑，“謝師傅怎麽這麽沒有立場。”
謝叔留得意地看著良玉，語重心長地說，“這個你就不懂了，做人要學會變通。”
秦一輕笑，對身邊的良玉問道，“學得如何？可是累了？”
良玉搖搖頭，“我不累，先生你呢，等了很久了吧。”
“沒有很久，既然不累，我們就回去吧。”
“嗯，好！”
兩人互相問候了幾句，就要回去了，全然沒有搭理謝叔留的意思。
“喂…！”謝叔留不樂意了，“你們這是得魚忘筌，過河拆橋啊。”
“謝師傅我沒有…”良玉連忙解釋。
秦一抿著嘴偷笑，看著謝叔留氣急敗壞的樣子，心情仿佛很好。
謝叔留眼尖地看到秦一在偷笑，上前指著秦一，“感情拿我取樂呢。”
秦一抬手把麵前著著自己的手指移開，笑著說，“哪敢哪敢，謝師傅還要日日來王府教良玉學琴呢，秦某怎敢得罪。”
“我何時答應你要去那個鬼地方了？”謝叔留又把手指伸到了秦一麵前。
“不用害怕，殿下過幾日便要出府南下，一時半會不會回來。”
“誰害怕了！”謝叔留語調突然升高，有些氣急敗壞。
他隻不過是討厭王府那地方，處處都要守著規矩，一個不小心就能引來殺身之禍。
他這種放浪形骸慣了的人，若是讓他在那種地方呆著，可不得是千萬個不願意？
秦一當然知道謝叔留所想，隻道，“你若不害怕，後日殿下出發你便過來吧。”
“我自然不會害怕，你且等著吧！”謝叔留哪裏不知道秦一在激將他，但又想著反正主人不在家，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況且秦一讓自己過去，定是有他的理由，便順著秦一的話答應了他。
秦一會心一笑，“如此甚好，那就後日見了。”
“走好不送。”
秦一和良玉這就往回趕了，華燈初上夜未央。
燈火連星，映雪成花。
京中的夜市也是不遜色於白日的繁華。
巷頭巷尾皆有熱鬧的叫賣聲，富賈腰纏錢貫到各攤上也要仔細辨認真假好壞。窮人握著銅子斟酌再三選購心儀商品。
如今快到過年，買燈籠貼紙的攤位多了起來。
樸素的攤位上，高高的舉著大紅燈籠，或是拿在手中的小燈籠，各式各樣。
良玉指著一家掛著圓紗燈的攤位，“先生等一下！”
秦一停住腳步，順著良玉指著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喜歡嗎？”
“嗯！”良玉猛點頭，然後又失落的低下頭。
“怎麽了？”
良玉悄悄地抬起眼，不好意思地說，“我沒帶錢…先生可否先借我一些…回去我便還你！”
秦一了然，拿出錢袋交到良玉手中。
“用不了這麽多的！”良玉連忙推脫，怎得把錢袋都給她了。
“那先拿著用吧。”
良玉有些感動，手握著錢袋用力點頭，“等回去我一定還你。”
秦一搖了搖頭，笑道，“無妨，就當作是我送你吧。”
“這怎麽可以！”
“別再推脫了，快去吧。”秦一指指那個燈籠。
良玉猶豫了一下，然後滿心感激地跑向那個攤位。
秦一輕笑良玉天真可愛。
良玉很快就回來了，手拿著大紅圓燈籠，身穿粉色小花襖，頭紮雙鬟小臉紅撲撲的，仿佛年畫裏走出來的小女孩，天真爛漫。
“我買完了，先生走吧。”良玉高興地拎著手上的燈籠，笑嗬嗬的。
秦一雖不忍心打擾了她的好心情，卻還是低聲說了句，“小心。”
良玉差異地看著秦一，“怎麽了？”
“有人一直在跟著我們。”
“什麽？”良玉心中一緊，一下子就急了，緊張地看著旁邊，看誰都像壞人！
秦一安撫道，“別害怕，這是在鬧市中他們不敢怎樣。剛才你去買燈籠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隻有兩個人。”
“他們是要做什麽？”良玉此刻也冷靜了下來，小聲問道。
“大約是想探探底吧。”秦一說的平靜，沈寧玨馬上要離開了，若不探探底怎敢輕易動手。
“要不我們回去找謝師傅吧，先不要回王府了。”良玉隻能想到這個辦法，萬一來者不善，那還怎麽辦。
秦一一直就是掛著淺淺的笑，對良玉搖了搖頭，隻道，“你身上帶銀針了嗎”
“帶了。”良玉拿出看家的銀針，身為醫者總是要時時帶著它以防萬一。
秦一從良玉手上拿過銀針，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二人走了一會，才出了鬧市中。
在王府和這條街中間有一條比較安靜的路。
秦一和良玉在前麵走著，後麵依稀有了屬於另外兩人的腳步聲。
在這條安靜的路上顯得越來越清晰。
良玉握緊了拳頭，心跳聲越來越大，緊張地靠近秦一。
秦一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就在離那條熱鬧的街有些距離的地方，秦一帶著良玉一下子走進了一條沒有光亮的小巷，隻有良玉手中的燈籠映著地麵紅彤彤的。
走了幾步，還未等良玉反應。
秦一瞬時轉身，左手長袖一揮，揚出了白色的粉末在空氣中彌漫，與此同時右手緊跟著拋出幾根銀針，隻聽“刷刷”兩聲。
接著就有了人倒地的聲音。
秦一用右手袖子捂住了口鼻，良玉在秦一揚出粉末的時候，便知道這東西是什麽，早就捏住了鼻子。
秦一帶著良玉走出這條小巷，來到主道上才鬆開袖子。
良玉因著緊張和一連串的動作緊跟著反應，直到現在才敢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手中的燈籠也跟著搖晃起來。
秦一的動作太突然又太快，良玉現在還有點懵懵的，望向秦一，“這…解決了？”
秦一點點頭，“看看吧。”
良玉又向倒下的聲音那裏看去，白色粉末漸漸散去，地上倒了兩名男子，眉心穴上均插了兩枚銀針，良玉看得出來銀針力道不大，加上這粉末乃是良玉那次被沒收的獨家迷藥，兩重效果之下，讓這二人導致昏迷。
良玉愣了愣，然後又看向秦一，咽了口口水，顫巍巍地說了句，“先生…您真厲害。”
秦一動了動嘴角，最終也沒有說什麽，隻是點點頭。
良玉走到那二人身邊，蹲下身仔細端詳了一下，收回了銀針。
秦一趁良玉轉過身去收針，才緩緩撫上自己的右手腕處，重重地按了兩下。
看著良玉起身，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手。
良玉收回銀針，噠噠地跑回來，“原來先生也認穴呀。”眼中放亮，新奇地看著秦一。
秦一扯出一絲微笑，“班門弄斧了。”
“不不不，先生你簡直太厲害了。不止認得穴位，還會使暗器呢。”良玉自然知曉，不是誰都可以如此準備拋出銀針便可以打中穴道的。
比如她自己就不可以，定是練過且有極強的腕力才…
腕力…？
良玉猛的想起一事，伸手向秦一的右手抓去。
秦一緊忙一躲，“你做什麽。”
“先生快讓我看看。”良玉伸出手，板著臉，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秦一見她如此模樣不禁有些好笑，“無妨的。”
“不行！在大夫麵前不許撒謊！”良玉又去抓秦一的手。
秦一知曉良玉是鐵了心了，便也不再推脫，乖乖地伸出右手給良玉看。
良玉抓著秦一的手，感受到其抖的厲害，饒是在極力克製，也是不住地顫抖。
良玉的小臉已經是皺成了一團，拿出一根銀針刺向了手上的太淵穴，又拿出一根刺向大陵穴，並在他的陽溪穴上不停地揉按著。
“還疼嗎？”邊按邊抬起頭詢問秦一，神情認真。
秦一輕輕搖頭，“不疼了。”
良玉眉頭一緊，“說實話！”
“…疼。”
直到良玉確認了秦一不疼了，手也不抖了才肯放手。
“謝謝。”秦一摸了摸被按的有些紅的手腕，輕聲說道。
“跟我客氣什麽。”良玉撅著嘴，表示不高興。
“還有，我看我的那藥粉在你手中還挺好用的，回去我多給你一點。”良玉這才想起來剛才的情況，不禁納悶。
怎麽同樣的東西在她手中就是夫妻打鬧之間的玩具，在人家先生手裏便可兩次擊退敵人，物盡其用，簡直令人羨慕。
秦一笑道，“這倒是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