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圖謀
聽到我的話,李老有些不屑道:“哼,你這話的有毛病,若不是北宋汝窯出品,那便是贗品,贗品還是好東西?”
我緩緩走到那蓮花洗的旁邊:“這不是贗品,而是仿造。”
姚經理在旁邊著急:“仿造不就是贗品的意思?”
我搖頭:“並非如此,仿造有兩種,一種是作偽的仿造,用來欺瞞世人,謀取暴利,另一種便是用來研究,以求技術上有更大的突破,讓昔日技術重現世間,而我們麵前的蓮花洗便是後者。”
著我就要上手去摸托盤上的蓮花洗。
李老和姚經理同時來阻止我,可他們速度哪有我快,蓮花洗已經在我手中。
李老對我道:“心些!”
姚經理則是怒道:“放回去!”
張建年擺擺手:“莫急,讓詡看看。”
摸了摸那蓮花洗,然後我又將其湊到鼻子旁邊聞了聞:“陶土是江西景德鎮的陶土,而非河南汝窯的陶土,另外洗乃是筆、墨、紙、硯外的文房第五寶,用來涮洗毛筆之用,這蓮花洗有很濃的古墨鄉味,曾被喜好文法的達官貴人試用過。”
我的鼻子和手都是經過爺爺特殊訓練的,再古老的味道我也能聞出來,而我一雙手更是泡過無數種的藥水,感知能力也是遠超常人。
李老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詫異了。
姚經理則是繼續生氣道:“胡八道什麽,景德鎮也是名窯,用的著仿照北宋的月白釉嗎?”
李老攔住姚經理,讓我繼續下去。
此時一向看不起我的張芸也是忍不住多看了我幾眼。
我端著蓮花洗再次嗅了幾下才繼續:“這古墨味道中還有不少顏料的味道,可見曾經使用這蓮花洗的人,不僅僅是喜好文法,繪畫方麵也是愛的緊啊。”
李老眉頭皺了皺,顯然已經猜到了什麽,不等我繼續下去便搶著:“你不會是想告訴我,這東西是雍正時景德鎮的燒瓷大師唐英燒造的吧?唐英的確仿過北宋汝窯的月白釉,但是從品質上來會更細膩一些,我見過不少唐英燒製的月白釉瓷器,絕對不是這樣的,所以我才斷定它是正統的汝窯出品。”
我搖頭笑道:“唐英仿月白釉的時候有兩個階段,一個是摸索階段,那個時候是純粹的複製,首先他要燒出一模一樣的汝窯月白釉,然後才能研究怎麽提高品質,這件蓮花洗便是摸索階段後期的製品。”
“雍正九年的時候,唐英曾自述:因於泥土、釉料、坯胎、窯火諸務,研究探討往往得心應手,器不苦窊(a),人不憚勞,成效大著。”
“這段話描述的就是唐英研究汝窯月白釉技術已經取得突破,可在唐英的《瓷務事宜示諭稿·序》中查詢。”
“雍正十年,時任景德鎮督窯官年希堯奉旨讓唐英燒造一些甜白釉出來,其中包括酒園、茶園、蝶等等,並特意注明,不用落款。”
“在唐英交付這些東西,送了年希堯一件仿汝窯月白釉製品,據是研究初見成果時候的作品,與汝窯月白釉無疑,當時年希堯還以為唐英送了自己一件古董,後聽唐英講述,才勉強收下。”
“不過這件事兒卻是及其隱秘的,畢竟景德鎮是官窯,年希堯去世的時候才把這事兒告訴自己的後人,直到道光年間,景德鎮官窯的次品允許變價處理,大量官窯次品流向民間,年希堯的後人才把這件事兒出來,且把自己手裏的蓮花洗也成隻是道光時期的景德鎮次品而已。”
“而後數年,此蓮花洗便慢慢不見了蹤跡。”
這個時候張芸忽然了一句:“年希堯是誰,我隻知道年羹堯。”
我:“是年羹堯的哥哥,曾因為年羹堯的事兒被罷過官,年希堯在繪畫和音律方麵的造詣都極高,清代琺琅彩顏料進口難的問題,就是他解決的,他還是廣陵琴派的傳人之一。”
張芸不再提問。
這個時候,我便將蓮花洗放回了托盤中道:“所以我才,這東西是個好東西,唐英仿月白釉的作品,年希堯用過,估價上百萬吧。”
“當然,放在典當行的話,就不值那麽多了,我建議送到拍賣行去。”
聽到我這麽,姚經理還想發難,卻被李老給攔住了。
李老將蓮花洗拿在手中仔細觀摩,然後又仔細去摸蓮花洗的邊緣,以及底部,最後還輕輕彈了一下,聽了聽蓮花洗的聲音:“姚經理,這次恐怕是我打眼了,而且來我們這裏當了這件東西,也自稱是年家人的外戚後人,是我大意了。”
李老有些站不穩了。
姚經理這邊臉色青黃不定,一時間也不出話來。
張建年對著我豎起大拇指道:“詡,你父親的果然沒錯,你的本事一點也不輸給你爺爺!隻是這些事兒,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道:“我曾經讀過年家的家譜,年希堯的生平傳記,唐英的生平傳記,並讀過一些景德鎮坊間的一些雜記,裏麵隱隱約約都提到過唐英贈年希堯瓷器的事兒。”
張建年點了點頭接著又問姚經理:“這東西在你們這裏當了多少錢?”
姚經理搖頭:“別提了,這東西按照北宋汝窯珍品估價的,千萬以上,在我們這裏也當了五六百萬,當的人是著急出國,這東西沒辦法帶出去,著急變現,這才去了手續較少的當鋪,而不是拍賣會。”
“現在看來,是我們利欲熏心,上了當啊,一下虧了三四百萬,我怎麽給上頭交代啊!”
典當這一行,收了假貨隻能自己認了,隻能怪“朝奉”眼力不好,更何況現在當戶都出國了。
看著姚經理和李老一臉的黯然,我隻是笑了笑。
張建年那邊也是笑了笑:“那物件雖然不是汝窯的,但是也能賣百十來個,你們也不必太沮喪了,不過既然這東西不是北宋汝窯的,那我也就不要了,詡,芸我們走,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去。”
姚經理和李老也是連忙送了出來,先前還輕視我的馬曉靜此時也改口稱呼我老師了。
離開裕豐典當行,我便開車跟著張建年的車子往橋西那邊去了。
本來張建年想讓張芸坐我的車來著,可張芸卻是話也不直接鑽到了張建年的車子裏,張建年也隻能尷尬地對著我笑了笑。
車子最後在嶽福樓川菜館停下,這酒樓的川菜十分的正宗,是省城出了名的,張建年已經訂好了包廂,看來是早有準備。
張建年今好像比以往對我更加的熱情了。
菜上來之後,張芸隻是自己在那裏吃,不看我,也不看張建年。
我剛吃了兩口,張建年就:“我聽你爺爺出事兒了?”
我點了點頭,放下筷子,心裏就想,該不會他知道我現在是一個窮光蛋,要讓我和張芸分手吧?
也罷,分就分了吧,反正我和張芸兩個本就不是一路人。
張建年繼續:“不如找個時間,把你和芸的婚事兒定了吧。”
“好!”我回答。
張芸則是扔下筷子大聲:“不好!”
被張芸一喊,我當下反應了過來,下意識了一句:“不是分手啊,怎麽是訂婚啊,您是不是搞錯了?我爺爺出事兒了,人都出國了,我現在窮光蛋一個,你這個時候讓我和張芸訂婚?換做我爺爺在省城的時候,我可能還信,現在我都覺得您在開玩笑。”
爺爺讓我和張芸分開,父親和張建年卻想著讓我和張芸在一起,這裏麵有問題。
張建年先是瞪了張芸一眼,然後和藹地對著我笑道:“若是你爺爺沒出事兒之前,我還真不敢提及你和芸的婚事,那個時候我們是門不當戶不對,我們張家高攀不起啊,現在你爺爺出事兒了,我反而放心了,咱們現在是門當戶對了。”
我心裏不由想道:“這張建年怕是有毛病吧?是不是哪根筋搭錯,開始胡言亂語了!我成了窮光蛋還門當戶對?”
我看了張建年一會兒就:“張伯伯,你們家也破產了嗎?”
張建年搖頭:“沒有啊!”
我自然知道張建年沒有破產,他的財帛宮旺的很,生意正是蒸蒸日上的時候。
我繼續:“既然沒有破產,你們怎麽和我這個窮光蛋門當戶對啊?”
張建年這個時候才:“詡你也知道,芸玩心太大,甚至可以是不學無術,我就她這麽一個女兒,將來我張家遲早要有她去繼承的,以她的這副德行,張家交在她手裏,不出三個月必定破產。”
張芸“哼”了一聲,拿起筷子繼續吃東西。
張建年一臉無語繼續對我:“你的本事是王老朝奉教出來的,博古通今,而且你人也正,心也善,把你芸交給你,我放心。”
“我在公司總部給你和芸都留出了職位,明芸就會到公司來上班,你把工作辭了,也來我這邊上班吧,一來熟悉下我們這邊的業務,二來也可以和芸多接觸一些。”
我盯著張建年看了一會兒,就發現他的嘴唇微微泛紫黑色,口耐出納官,若是嘴唇泛起淡紫色便是祥瑞之兆,或能在口舌之爭中利於不敗之地,談生意的時候會占盡便宜。。
可如果是紫黑色,那就明眼前之人謊話連篇,所出之言,皆不可信也。
張建年讓我和張芸訂婚,怕是另有所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