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生祭
大舅用雞血地河岸上畫了個圓,又把死雞扔進了河裏,此時我才注意到河麵呈現一片褐紅了。
黃河之所以叫黃河,是因為在千萬年裏,從上遊的黃土高原衝刷下大量黃色泥沙,導致整個河麵都是土黃色,雖然斷流時,河水也會清澈下來,和其它的江河湖泊一個顏色,可不應該呈現褐紅色啊!
“大舅!河水怎麽變顏色啦!”我疑惑地問大舅。
大舅死死地盯著漂在水麵的兩隻死雞,頭也沒回地解釋道:“河裏的東西怕是壓製不住啦!”
我一驚,忙問:“你說的是河神?”
“河神其實隻是個很籠統的稱呼,確切說,這是一股蘊藏在黃河裏的遠古力量……”他話沒說完,就聽水裏傳來“啪啦啪啦”的水花聲,我忙轉移視線,就看河麵上冒出個臉盆大小的漩渦,兩隻死公雞已經不見了。
“大舅——”
“趕緊把雙臉青銅像扔下去,快!”
我“恩”了一聲,卯足了勁,往前走了兩步後,把懷裏的東西使勁扔了出去。
“哐當——”
不偏不倚正好砸到漩渦上。
青銅像立即沉了下去,漩渦也逐漸消失了,河邊再次恢複了平靜。
“水裏有東西?”
我在此忍不住問大舅。
大舅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指了指水麵。
這時候東戶村的街坊們才陸續趕到,個個喘著粗氣,大舅轉身皺著眉頭用手勢提醒他們不要發出聲音,可哪裏還來得及,河邊頓時變得熙熙攘攘。
我有點不知所措,心想難不成河神正在水下麵睡覺,大舅怕吵醒它?
“要壞事!”
這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聽身前的大舅低聲歎息道。
這是我第二次聽到大舅歎氣。相處的這幾天,能明顯感覺到,大舅性格沉穩,內心精神力量尤為強大,哪怕在黃河十三鬼窟那樣的處境中,也毫不畏懼,更不會表現出灰心喪氣之類的情緒。
此時聽到大舅在歎氣,我心中立即湧出一股不好的感覺。
又是一聲巨大的水花,再次望向河麵,我看到水底漂上來一片片雞毛,一眼就能認出,就是剛才那兩隻公雞的毛。
這時候大舅猛地轉過身,臉上的表情有點猙獰,他掃視了依舊喘著粗氣,在竊竊私語的村民們,沒人再說一句話,所有的人像是被點了穴一樣,立馬安靜了下來。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大舅低沉的聲音,讓我覺得不寒而栗。
“建民,到底出啥事啦?”
這時候,一個黑瘦老頭從人群裏走了出來。
大舅看了一眼老頭,冷冷回道:“還不是你們惹的!”
記得之前見過這老頭兩次,好像是東戶村裏說話比較有分量在幾個老人之一。
農村嘛!大都注重傳統習俗,家族長輩說話很有分量,盡管有村支部書"記,也有村長大隊長之類的職務,但各家的事還是先由本家族處理,甚至村裏的大事也得經過幾個威望高,年量大,說話有分量的長輩定奪,一般情況下,村支部書"記或者村長,也會主動和他們商量,至少會個打招呼。
這就是農村,這就是傳統習俗之一,在村裏這種力量雖然不會淩駕於法律之上,但在法律覆蓋下的朗朗世界,算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當然我說的還是我國中東部,經濟條件尚可的農村,在西部偏遠山區,正如布拉古師父當年所說的老苗寨,根本沒有人懂法律,寨裏的大小事務,全都是寨主或者苗主說了算,這些山寨所隸屬的轄區管事的,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黑瘦老頭一臉愕然:“我們惹的禍?我們什麽時候惹禍了!”
“隨隨便便就祭河,惹怒了水裏的東西。”大舅回道。
黑瘦老頭依舊滿臉“不明白”,我卻聽明白了。上次法顛祭河時,因為水裏突然浮出一具屍體,導致祭河儀式被迫中斷,估計就是這個原因吧!
老頭眼一瞪,擺出一副倚老賣老的架勢。
“那怎麽辦?”
大舅轉身瞟了一眼河麵:“必須用生祭,我已經把那尊雙麵青銅像還回去了,本來兩隻黑公雞應該可以,可被你們剛才這麽一吵——先準備一隻黑貓,一條黑狗和一頭黑驢,現在也隻有試一試了!”
十幾分鍾後,李波他們抬著供桌,抱著黃香、燒紙等貢品,急匆匆來到河邊。
一個小時後,周老漢帶人弄來了黑狗、黑貓、黑驢,此時整個舊碼頭四周圍了上百人,都是村裏的街坊,但和一個小時之前不同的是,所有的人都安靜地站著,像是木頭人一樣。
這一個小時裏,傳來個噩耗。
大量的紅蛇爬到了村裏,很多人和家畜被咬傷,家畜直接口吐白沫,沒幾分鍾,就一命嗚呼了,人被咬傷後,也當即昏迷,被緊急送往醫院,估計也凶多吉少。
這時候村裏人才真正意識到,出大事啦!
貢品擺好後,黑驢、黑狗、黑貓,像是被定了身一樣,全都一動不動地站在河邊,大舅像是凶神一樣手起刀落,砍頭放血,又都把屍體扔到了河裏,整個過程極其幹淨利索,看得圍觀的街坊們眼都直了。
我知道這種祭祀方式叫做“生祭”,古來有之,之前大舅他們也給我講過。
大舅剛開始用黑公雞,現在又用黑貓、黑狗和黑驢,如果還不行的話……我後脖子頓時就是一涼。
這都什麽時代了,應該不至於“人祭”吧!
我死死盯著水裏的動物屍體,想看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
剛開始屍體一動不動地漂浮在水麵上,大約半分鍾後,水麵再次出現了一個漩渦,足有一平米大小,三具動物的屍體就在我眼皮底下被吸到了水底,緊接著水底傳來一陣陣類似牛叫的聲音。
“嗚嗚嗚嗚——”
聲音低沉,卻聽得清清楚楚,同時水麵上掀起了一米高的浪花,要知道此時一點風都沒有,一分鍾前水麵還平如鏡。
大舅盯著漩渦看了幾眼,渾身一怔,轉身朝著街坊們大喊:“屬龍的,屬蛇的,趕緊離開!”
話音剛落,人群裏有十來個人,小跑著朝著村子跑去。
緊接著大舅又朝著人群喊:“屬羊的,屬牛的,屬馬的,屬豬的,趕緊過來!”
此話剛落地,二三十個村民慢慢朝著我和大舅這邊走來。
“跟我做!”說完大舅麵對著黃河跪了下去,一連磕了好幾個頭。
所有人都跟著做。
磕完頭,大舅依舊跪著,身後的所有人也隻好跪著。
河麵逐漸平靜了下來,類似於牛叫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了,我總算鬆了口氣。
現場沉寂了一分鍾,大舅才緩緩站起來,黑瘦老頭再次走過來,此時已經完全沒有剛才那副傲氣淩人的氣勢。
“老弟,咋樣了?”
大舅始終盯著水麵:“暫時應該沒事!不過怕是也撐不了多久,還得把黃河鬼棺找回來,送到他該存在的地方。”
“你說的是當年那口紅棺材?”
老頭聲音立馬顫抖起來。
“對!就是當那口紅棺材,當年為了整個村子的人,我把黃河鬼棺藏到了十三鬼窟裏——我家老"二現在還生不如死。”
大舅的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黑瘦老頭不在說話,顯然是知道這件事。
眾人聽到大舅說暫時沒事了,都鬆了口氣,七嘴八舌的議論聲再次嚷成一片。
“可是村裏的紅蛇怎麽辦?”
“是啊!紅蛇好像有毒,被咬傷……怕是……”
大舅沒說什麽,轉身朝著村子方向走去。
這時候我腦中卻浮現出了之前在沾化縣的經曆,當時和現在的情況差不多,一夜之間村子裏出現了很多蛇,那些蛇還很有紀律性,把一百多人圍困到了村外的破廟裏……最後弄清楚原因,原來是布拉古的徒弟運用蠱術控製著那些蛇。
蠱術?
突然這詞,定格到了我腦海裏。
我也是布拉古的徒弟啊!他逼迫我背了好多蠱咒,還塞進我肚子內一隻本命蠱……我是不是也可以控製這些蛇呢?
又一想,自己隻會蠱咒,卻根本不懂怎麽使用,就好比《神雕俠侶》中的楊過,趙誌敬隻教了他全真教的心法,沒教招式,算起來結果根本不會武功。
幾乎是我這想法剛冒出來,就覺得肚子裏有東西蠕"動了幾下。
我倒是也沒害怕,畢竟類似的經曆之前出現過幾次,知道是那條本命蠱。
自從大舅告訴我,這條蟲子的命和我的命已經合二為一,我倆成了“不求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月死”的兄弟後,每次揉肚子,我都小心翼翼,深怕傷害了它。
之前本命蠱也動過幾次,我都沒當回事。
此時看著滿臉惶恐的東戶村村民,又看看逐漸遠去的大舅的背影,我腦中不自覺回想起之前肚內本命蠱蠕"動的時間,好像……好像有規律可尋,都是每次我腦中想到它時。
這想法一出,我後腦勺像是被電了一下。
本命蠱是巫蠱之術中的聖物,一條本命蠱一生隻能換一次主人,而且和主人的命是捆"綁到一塊的……既然是聖物,就不能用常規的方式去理解……它會不會和我有心靈感應呢!
抑製住狂跳的心髒,我有意地去想肚子裏的本命蠱,結果它果然又蠕動了幾下。
我頓時又驚又喜,下意識地在心裏問蠱蟲:怎麽才能控製爬進村裏的毒蛇?
這真是下意識的舉動,也沒想著會有什麽結果。
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我這想法剛冒出之後,大腦深處某個地方竟然傳來一聲回應:我可以。
這一瞬間,如果剛才的感覺是又驚又喜,那現在則是驚喜交加。
天呐,這是什麽情況,體內的本命蠱果然和我有心靈感應,這它娘的不是神話故事裏才有的情節嘛!
“你怎麽做才能驅除那些蛇?”我腦中默默重複這句話,希望腹內的本命蠱可以回應。
“你找個高點的地方,然後默念‘驅蛇咒’,剩下的事情就可以交給我啦!”果然大腦中收到了一條信息。
我克製住此時的激動,忙又問:“你在我肚子裏,能有啥法子?”
肚子裏的本命蠱回應:“我是萬蠱之王,這些蛇其實都是生活在黃河深處泥沙下的蠱蛇,隻有你念‘驅蛇蠱’,我才可以把所有的蠱蛇呼喚回來,之後你就可以通過我控製它們!”
驅蛇蠱?
布拉古逼迫我背幾百段咒語,我腦中快速梳理了一下,才想起來,其實這些咒語,布拉古隻給我說過名字,至於咒語的內容,我是一個字也不懂。
我深吸一口氣,大步走到壩子上,可能是看我剛才愣神的樣子,引得很多村民盯著我看,這都繩栓到脖子上了,我也懶得管眾人的目光。
站在大壩上,我朝著東戶村的方向念起了‘驅蛇咒’,稀裏嘩啦地一口氣念了好幾遍,腹內的本命蠱也一直在蠕動。
念完後,我用思維問本命蠱:“怎樣啦?”
本命蠱回道:“我已經傳出聲波,所有的蠱蛇會以最快的速度聚集而來。”
我又補充:“能不能不讓它們傷人?”
本命蠱回道:“我知道你所有的想法,已經像它們傳達了這種命令!”
我心中一喜,趕緊朝著群眾們喊:“放心吧!所有的蛇很快就會離開村子,蛇也不會再傷人……”
幾乎是我話音剛落地,就聽到有人大喊:“蛇!蛇!蛇!”
眾人循聲望去,就看到一條米多長的紅蛇從村子放線爬來,緊接著是第二條,第三條,不到三四分鍾時間,整個視力範圍內,至少爬著幾百條紅蛇。
這下可把在場的所有村民嚇壞了。
我心裏也七上八下的,奶奶的,這麽多蛇!光看一眼,就覺得滲得慌,萬一它們不受控製,我可就闖大禍了……
體內的本命蠱傳來信息:“你可以通過我控製它們,隻要你想什麽,我就會收到你大腦傳遞的信息,然後用隻有它們感受到的聲波傳遞給它們。”
“好!”
我深吸一口氣,腦中想著讓所有的蛇像走方隊一樣,排成個整齊的隊伍。幾乎是這想法剛出來,隻見所有的蛇開始爬動,不到一分鍾時間,就擺成了“方正”,而且還都一動不動地仰頭朝我吐著黑色的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