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章 番外二之前世之緣（3）他生情癡
雪無痕深深看了她一眼，撥響了琴弦。
雲汐的注意力卻在他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今夜眼睛的顏色，和這天空是如此的接近，如此的相似，一時間，她心上有莫名的情緒，讓她為自己的決定猶豫起來。
悠揚的古琴聲，觸人心弦。
不！那種悲傷又溫柔的古怪感覺又上來了。雲汐害怕極了這種感覺，她發覺自己心底前所未有的悸動。
“不要再彈奏了！”她驀然開口，阻斷他的琴聲。
他有些意外的抬頭，默默看她。
“你曲已獻上，現在可以告訴我答案。”雲汐用冷靜來偽裝自己，那是什麽奇怪的曲，擾亂她的心神，她來這裏隻是要知道他願不願意把眼睛給瀾舒，隻此而已。
雪無痕淒淒一笑，笑容裏有幾分的惆悵，幾分倦怠，讓雲汐非常不舒服。
他隻是雪家用來牽製她的一枚棋子，現在雪家被連根拔起，她已經毫不在意。
為什麽當他望著她的時候，會給她那麽大的影響呢？是那雙眼睛吧，畢竟要奪去他一雙眼睛，她心有愧疚，一定是因為這個！
“我可以答應，把我的眼睛給你。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雲汐聽到這個答案本該開心的，但聽他提到條件，她又微微蹙眉。
“陛下，在我失明之前，我可以吻你嗎？”
雲汐愕然。這是什麽要求？
她氣惱的發覺自己有點僵硬，看著一身襤褸充滿陰濕地牢氣味的雪無痕，有潔癖的她自然猶豫。
當然她也可以用自己的權利強硬奪去他的眼睛，但她就是不想那麽做，她還沒不擇手段到如此地步。
看他漆黑的眼眸，雲汐怔了怔，慢慢閉上自己的眼睛。
這是允許的意思。
他站在那裏看她。他當然知道她有潔癖，她無法忍受肮髒。
為了瀾舒，她可以答應她厭惡的髒兮兮的囚犯來親吻她？
雪無痕看著他心愛的人，在他麵前緊閉雙眼，滿臉忍受的模樣。即便如此，他還是覺得她無比的美麗，她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女人，以前是，現在也是，永遠都是。
他慢慢的接近她，呼吸間可以嗅到她身上玫瑰般淡淡香氣。心裏湧動泛濫的情感居然讓他酸了鼻子，眼眶也無法抑止的發熱，那麽久，那麽長久的等待，他居然又可以在與她那麽近的距離，甚至與她呼吸交纏，感覺她的氣息。
雲汐，我們之間，或許不該認識。
他深深又小心翼翼的細看她的一切，想要在記憶裏永遠保留她的樣子。
他並沒有吻她。他看到她臉上極度忍耐的表情。她皺著的眉，僵硬的身體，都泄漏了她的情緒。
雪無痕呼吸凝滯，心若刀割，仿佛自靈魂盡處，空洞的神情充滿疲憊，他覺得自己的路隻能走到這裏。
他憂戚的一笑，退開了好幾步。
“陛下，我不會冒犯您，您可以睜開眼。”他沙啞的聲音讓她有些吃驚。
她睜開眼看見他的臉容，他幽深難解的眼瞳，讓她心裏有說不出的酸澀和惆悵。
“我沒有做到你的條件，你可以不把眼睛給我。”她忽然脫口而出自己也無法置信的話。
他凝視她，“不，陛下，我會遵守承諾，把眼睛給您。但請您得到您想要的之後，就答應您的承諾。大赦雪家，也放我自由。”
雲汐怔愣了很久，才發出一個字，“好。”
她看到他轉身走了，他的身影都好像融化在他身後的那片灰燼的天空裏。
瀾舒的眼睛又可以看見了。但是，奇異的，雪無痕那雙迷人明澈的眼瞳，到了瀾舒那裏之後，居然變成了淡褐色，再沒有那般動人的靈韻。
瀾舒眼睛能看到的那天晚上，雲汐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看到一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站在一座空曠的岩洞裏。
旁邊還有她熟悉的大祭司。那男人俊美的容貌宛如天人，她從未見過這麽美的男子，就連瀾舒都比不上。而那女人，奇怪卻始終看不清容貌。
“救救她！”她聽到他低悅的聲音，鼓動心髒。
他魅惑的嘴唇，帶著同他人一樣的堅定氣息，那是果敢沉穩與堅毅的象征。
淡淡的煙霧裏，她聽到大祭司歎息的聲音：“雪無痕，你要想清楚。要救她，就要用你最珍貴的東西來換。情人蠱，隻有至愛之人才是解藥。然而這解藥的代價是她會忘記關於你的一切，忘記你們之間的感情，從此對你再無感覺。
而你也會因為蠱蟲的侵蝕，變得醜陋不堪，蠱蟲還會毀了你的聲音，再無一絲從前的樣子。你確定還要救她嗎？”
“是，我要救她。”
他的聲音沉穩，如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人吸入，再無法抗拒。而他深幽的眼瞳，溫柔深邃的情感讓人融化。
雲汐幾乎尖叫。她掙紮著想從這個驚恐的夢裏清醒過來，然而沒用，她再怎麽掙紮，仍舊清晰的看著男人。
“我不能讓所愛的人死在我麵前。不惜一切的代價，我都要把她救活。”他回答大祭司。
然後她順著他溫柔的目光看見了他懷中那個女人的臉。那赫然是自己！
“啊！”雲汐尖叫起來，癲狂的恐怖到極點的尖叫。
然而冷汗淋漓間回應她的隻有無盡的黑夜。
尾聲
很多很多年後，雲汐經常重複做著同一個永遠也不會醒的噩夢。
在夢裏，她看到大祭司黯然的臉：“太遲了，女皇，您不該要他的眼睛。”
“我不信！他明明沒有死，你看他還有呼吸，他還活著。”夢裏那個很像她的女人在瘋狂的叫喊，頭發亂了，衣衫破了，就如同一個真正的瘋子。
“雪無痕是活著，隻是有口氣而已。他已經是個活死人，在他救你的那刻他就被你害死了！我永遠不會承認你是我天鳳的女皇。
你害死我兒子，自你娶了他可有一日待他好過？你成天想著就是怎樣瓦解我們雪家。最後，你還挖掉他的眼睛！
你要雪無痕怎麽活下去？為了你的命，他不能自盡，所以他求大祭司，選擇變成一個活死人。他就不需要再承受痛苦，亦可讓你安穩的活著。你這心如蛇蠍的女人，不配出現在我兒麵前！”
雪無痕的母親曾經的丞相雪薰，對著雲汐瘋狂的喊叫。
“不！”夢裏的她發出淒厲的哀號，所有碎片一樣的記憶模糊混亂，然而她卻可以看清那些碎片中的他與她。
“雪無痕！”她顫抖著蜷縮起身子，狼狽的縮成一團，死命的咬著自己的手指，不會的，不會的，他不會離開她的。
她想起他來了！他怎麽會離開她呢？
雲汐閉起的眼底浮現出一片無盡的灰燼之色，她知道，她這一生都不可能逃離這片絕望。
因為在這片灰燼盡頭，有著她的靈魂，她的愛，她的恨，她的悔，她的絕望，她的……永恒。
“若有來世，雲汐願用一切，去換一個與他相逢的機會。這一次，我必定會長長久久的愛他，永不傷害他。若雲汐違背此諾言，願下煉獄，永遠行走在尖刀上。”
“祈求神明，再給我一次機會。“
天鳳女皇終此一生，孤身一人。她大赦天下，廣行福善，是一個百姓無可挑剔的女皇，為萬民稱頌。而她的福祉，隻為祈求上蒼，給她一次與他重逢的機會。
這一次，她再不負他。
三百年後，南方的滄瀾王朝誕下一位公主。
公主降生的那天，彩雲繚繞，霞光中有仙境的錯覺，皇帝心悅，故將愛女取名雲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