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解人意獨赴家主約(下)
那武者沉聲答道:“傅家家主。大小姐的父親。”
丁其羽看著這倆人的架勢,不知道傅家主找自己過去是要幹嘛,但傅家主是清兒的爹爹,總不至於對自己做出什麽狠決的事情。為了清兒,丁其羽連龍潭虎穴都敢去闖一闖,何況隻是單獨見一見老丈人呢?她握了握腰間的無常劍劍柄,點頭道:“好,有勞帶路。”
跟著兩人來到一處酒樓的最高層雅間,傅家主正坐在廳內的太師椅上喝著茶。丁其羽一進屋,屋內原本的侍者、護衛全部自覺退出了房間。
丁其羽對泰然坐於堂上的傅家主禮貌行禮道:“家主。”
傅家主點了點頭,開口道:“坐吧。你倒是有幾分膽色,隻身便敢來赴約。”傅家主原以為,以如清那萬般維護的樣子,這少年會拒絕前來,所以專門派了手下兩個武藝最為高強的護衛前去“請”丁其羽。如今看來,丁其羽根本不像是與人交過手的樣子,反而是欣然前來了,倒是出乎了傅家主的意料。
丁其羽本來還有點緊張的,聽家主這麽說,反倒輕鬆了不少,對父女倆的別扭有些無奈,帶上一個微笑反問道:“家主與大小姐是一家人,是最親的人。家主相邀,其羽為何不敢前來?”
傅家主聞言輕哼了一聲:“你既然已經是如清的親信,不會不知我與她之間的關係。”不少虛偽之人都會說自己和如清是“一家人”,可是又有誰人不把自己和如清放到兩個對立麵上來看呢?傅家主以為,丁其羽這麽說,是想利用如清的庇護來威脅自己。
丁其羽卻當即回道:“心上的傷口會愈合、過去的怨懟也會淡去,既然家主和大小姐,雙方都已經想撫平隔閡,血濃於水,你們之間,應該慢慢越走越近,應該重新成為最親的人。”這一番話說得格外真誠,因為她真心希望清兒能重新獲得來自父親的溫暖。
這少年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始末,而且還看出了自己想要重獲父女情的心思,而且…如清也?傅家主抓到了丁其羽話語中讓他驚喜的關鍵詞,身體向前傾了傾,帶著激動問道:“你是說,如清她、也想撫平隔閡?!”
丁其羽堅定答道:“是,大小姐她雖然外表清冷、對家主更是冷淡,可是卻有一顆至真至純、溫暖柔軟的心,沒有人知道,她有多麽渴望重新獲得爹爹的疼愛。”說到這裏,丁其羽歎了一口氣,“她在那麽小的時候,便失去了娘親,這十幾年來,又一直與家主針鋒相對,其實她每次頂嘴、氣走您之後,她自己都會很難過很難過。”傅家主既然有心與清兒和好,丁其羽覺得自己應該將清兒真實的內心告訴他,不然父女倆隻會揣著痛楚繼續互相傷害。
傅家主被她的話所觸動,內心刺痛不已,緊緊握住了椅子的扶手,骨節都握到發白了,顫抖著聲音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就聽丁其羽繼續道:“就像那次您為了瘟米的事情來清柳園,她表麵上冷言冷語氣走了您,在您離開之後卻第一時間派晚輩去找了機緣閣的人,讓他們主動向富豐售賣篩米機,幫助富豐渡過瘟米難關。不然家主以為,機緣閣的人為何之前不去富豐,卻在家主見過大小姐之後,又那麽迅速地找上門去呢…這還不能證明一切嗎?”
傅家主失了力氣一般靠上了椅背。一直以為女兒對他隻有恨、隻有怨,從來沒有人與他說過這些,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的孩子,也一直渴望這份父女親情。丁其羽的話,讓傅家主心上是難以言喻的鈍痛,眼眶有些濕潤,如清從那樣機靈乖巧的一個孩子,不經意間就長成了如今這般獨當一麵的大姑娘,自己雖然看著她一點一點長大,卻從未融入過她的生活…自己真的,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丁其羽將他的失魂落魄收入眼底,猶豫了片刻,上前一步道:“家主,其羽想鬥膽問一問您,當年的那件事,夫人的信,您到底…有沒有及時看到?”丁其羽想知道,傅家主到底是不是真的為了生意可以不顧妻女的安危。
“我,沒有…”談到那件事,傅家主眼中流露出了痛苦,似解釋又似後悔一般道,“畫船門口的守衛,不是我手下的人…若非如此,我又怎麽可能置她們於不顧?!”
丁其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放下心來,繼續道:“現在一切都還不算晚,大小姐年紀尚輕,家主也風華正茂,當下應該做的,不是追悔過往,而是找回那份親情。”
傅家主抬眼看向了丁其羽:“可是要找回來,談何容易?”
丁其羽搖了搖頭:“不,在家主和大小姐心中,隔閡其實已經磨去大半了,隻要有人能勇敢地主動踏出一步,所有的仇怨,都將煙消雲散。”
傅家主因為她的話心裏燃起了希望,陷入了沉思。
丁其羽見他沉默不語,鼓勵道:“就看誰能夠主動邁出這一步了。其羽認為,在最親的人麵前,根本不必講什麽麵子,與親情比起來,麵子什麽都算不上。”丁其羽作為清兒的愛人,自然是希望傅家主能主動與清兒和解的,所以她直接說破了傅家主一直為難糾結的點。
傅家主沒有答話,卻漸漸在心裏做出了決定。氣氛沉默了好一會,才聽見傅家主複又開口問道:“你,是尹州人士?”原本傅家主請丁其羽過來,是為了“考察”丁其羽的,卻沒料到有了方才這段意料之外的驚喜,不過經過這意外之喜,傅家主對眼前的少年印象好了不少。畢竟,丁其羽是這麽多年以來,第一個努力誠心想要幫助他們父女倆和解的人。
話題轉換太快,把丁其羽都給問蒙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趕緊答道:“不不,晚輩是興城人士。來尹州是想闖蕩一番,偶然之下遇到了大小姐,得到了她的賞識提拔。”不僅僅回答了問題,更老老實實交代了因果。
丁其羽老實的態度讓傅家主頗為滿意,他沒有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聽說你和如清,走得很近?”語氣很嚴肅,仿佛並不想聽到肯定的答案一般。他故意如此,便是想試探丁其羽的性子。
丁其羽毫不避諱,勇敢地承認道:“是,晚輩不自量力,真心仰慕大小姐!”說罷還不等傅家主反應,立刻補充道,“這也是為何,晚輩那麽希望清兒她能夠重新獲得來自家主您的溫暖,其羽不忍心看她傷神難過。”這一席話發自真心,將“大小姐”換成了“清兒”,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自己是很期望父女倆能夠重歸於好的。
“清兒?”傅家主詫異出聲,這少年和如清的關係到了何種程度了?
既然主動換了稱呼,丁其羽自然沒打算隱瞞:“不瞞家主,晚輩三生有幸,能換得清兒傾心相待。我與她,是兩情相悅。其實,晚輩早已向清兒求親,她之所以遲遲不答應,就是因為她希望在婚姻大事上,能得到家主您的首肯、您的祝福,隻不過礙於曾經的隔閡,又不知該怎樣跟家主開口,這件事才一直耽擱了下來。”丁其羽說著,衝傅家主行了一個大禮,真誠道,“所以其羽鬥膽,請家主成全我與清兒的事。”
傅家主沒想到兩人已經互通心意、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更沒想到女兒竟還會因為顧忌自己,而拒絕了心上人的求親。驚訝之餘,內心也因為女兒這一尊重的舉動而倍感欣慰。他審視著麵前的少年,這少年雖然身份地位不高,但品貌上佳,最重要的是,他支持自己與如清重拾親情,比那表裏不一的侄兒,當是強上不少。
但傅家主不可能這麽輕易便答應了丁其羽的求親:“我傅盛的女兒,不是誰都能妄想娶到的。”
丁其羽又往前邁了一步:“其羽雖然無權無勢,也不能在她的生意上幫什麽忙,但我有一顆真心,我願意傾盡我的一切對她好,保護她、疼愛她,給予她溫暖的未來。”
少年赤誠的言語讓傅家主有些動容,他想起了當年的自己,雖然有錢有勢,卻忽略了身邊最親的人,保護不了妻女,最後害得那個為自己辛苦操持了一輩子的女子香消玉殞,害得女兒容顏被毀,也害得自己孤獨了十幾年。這滿堂金玉,換不回她安好無憂,也換不回如清的活潑開朗。如果這少年真如他所言一般,能盡其所能對如清好,那麽就算是無權無勢,又如何呢?隻是這少年說的真心,真的可信嗎?他是單純地真心,還是為了美貌、為了錢財呢?
若是為了美貌,隻怕這人看見女兒真實的容顏後,一切的海誓山盟都將化為泡影,那麽最終受傷的隻會是如清,傅家主如是想著,開口問道:“如清的樣貌,你可——”
話還未說完,便被丁其羽斬釘截鐵地打斷了:“臉上的傷,隻會讓我心疼她的過去,不會影響什麽。在我心裏,清兒她很好看、很美好。”
傅家主從她的眼裏找不到一絲虛偽,故作不屑一般說道:“不在乎容貌,那你想要的是什麽?錢財麽?”
丁其羽卻笑了笑答道:“其羽對做生意一竅不通,錢財雖然重要,但卻不是最重要的,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幸福美滿。我所期望的,是陪在她左右,無論她是大小姐,還是尋常女子,無論她是如今的妙齡青春,還是將來的兩鬢斑白。家主不必憂心,其羽要的,不是外表,也不是錢財,而是清兒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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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羽總能切中要害,抓到最佳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