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解人意獨赴家主約(上)
銀粟年紀比傅如清大,又和清柳園裏的不少丫鬟都是朋友,在這方麵懂得也比傅如清多一些,自然能猜到小姐玉頸上的痕跡是誰幹的“好事”,替小姐梳妝好,便皺著眉吞吞吐吐地提議道:“小姐…銀粟用玉簪粉給您遮一遮吧?”
銀粟昨日伺候傅如清沐浴的時候,就無意間看見了小姐頸間身上的印記,不過昨夜隻顧著驚訝兩人成了好事去了、也沒仔細注意,今日才發現她家小姐“傷得”如此嚴重,心裏有點擔心,姑爺也是個不會憐香惜玉的,平時看著溫文爾雅的呀,怎麽會這麽粗魯、忍心在小姐白嫩的脖頸上留下這麽多淤痕呢?不得不說,在閨中密事上,銀粟雖然比傅如清知道得多一點,但半罐水都算不上,她還以為丁其羽是用了多大力可勁兒地欺負小姐,才害得她家小姐傷成這樣的,又想到昨夜小姐身上似乎也有不少紅痕,不禁對“姑爺”丁其羽有些小小的埋怨之意。
“嗯。”傅如清點頭,臉上的緋色更深了幾分,又在心裏嗔怪起丁其羽來。
還是第一次見到小姐如此臉紅的模樣呢,銀粟如是想著,找出玉簪粉細細替傅如清將白皙玉頸上留下的吻痕掩蓋,又找來了一件立領的織錦披風,這才完全遮住了那些讓人看了便臉紅的印記。
丁其羽甫一進屋,就同時受到了兩個人的“目光攻擊”,看見清兒肩上的立領披風,丁其羽立刻反應過來她是因為什麽在嗔怪自己了,心下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銀粟姐姐怎麽也不爽自己了?難道是在怪自己還沒娶清兒就欺負了她嗎…丁其羽對銀粟抱怨的目光完全摸不著頭腦。
與如清一起在房間裏用過早膳,歇息了片刻,正想問一問她對銅礦事務的打算呢,就聽銀粟在門外稟報道:“小姐,家主過來了…”
丁其羽一聽,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自己昨夜才與清兒徹底在一起,嶽父大人不會消息這麽靈通,今天一大早就殺過來了吧?!
傅如清心裏也升起一絲緊張,但轉念一想,知道此事的人應該都是可信之人,父親不可能這麽快探聽得到,而且,自己和羽在一起是無怨無悔的,就算父親知道了,也阻撓不了、改變不了什麽,遂打消了心裏的緊張,對身旁因為要見嶽父而萬分緊張的丁其羽道:“羽,走吧。”
丁其羽看見她平淡無波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堅定,清兒都義無反顧,自己更應該替她撐起一切了,反正自己是和清兒在一起定了!嶽父大人就算要派人打死自己,也絕不會退縮妥協!刀山火海,都陪著清兒一起闖。定下心來,丁其羽與傅如清一起走出了房間。
兩人到的時候,傅家主已經在堂上坐著了,看著走入堂中的女兒,似乎有些虛弱的樣子,天氣還不算太冷就披上了披風,忍不住關心道:“如清,可是身體不適?”
傅如清猜了她爹會問她的許多種問題,卻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麵紗下的臉一瞬間就變得緋紅,用了她多年來練就的克製情緒的能力,才好不容易保持原有清冷的聲線回答道:“沒有,我很好。爹掛心了。”
丁其羽也跟著紅了臉,她也知道清兒初經人事身體有些虛,隻不過礙於要見到“嶽父大人”,如果在還沒解決父女關係問題之前,就展現出自己和清兒的親密,估計會弄巧成拙,所以她再心疼也隻能忍住了上去攙扶的衝動。沒想到傅家主一眼便看出了清兒身體的虛弱,這麽一點破,倒是讓丁其羽頗有種 “偷偷拱了人家白菜”一般的做賊心虛。
傅家主從女兒的神色中沒有辨出什麽異樣,隻能當她是多日趕路、舟車勞頓,又拉不下麵子來再多關心幾句,目光移向了女兒身邊的人,果然是上次在清柳園見過的那個護衛少年,如清連銀粟都沒帶上,卻要讓他陪在身邊,看來傅澍說的人就是他了。
丁其羽察覺到傅家主審視的目光,立刻恭敬行禮道:“家主,晚輩丁其羽。”
傅家主點頭回應:“嗯。丁其羽…我記得你之前,是如清的護衛?”
丁其羽正要回答呢,就被傅如清截住了話頭:“爹,你特地來此,找如清是有何事?”她擔心父親會為難丁其羽,問出一些讓羽為難的問題,所以第一時間替她擋了下來。
這麽“護短”?傅家主揚了揚眉,如清這是擺明了一句話都不讓自己問他啊。看來隻能找機會單獨和這少年談一談了。
傅家主也不知該如何回答自己是來幹嘛的,半晌後才問道:“如清還沒去過礦場?”他其實一點不關心礦場,但幾年來的針鋒相對,讓他與女兒之間的交談對話被緊緊束縛在了簡單問候和生意事務之上,除了這些便再無其他話題。這次,明明隻是想來看看女兒,也不得不扯上生意,就是擱不下麵子說出真實的想法。
而傅如清早就料到父親是來打探礦場的事,父親除了會過來說生意上的事,還會說什麽呢?所以她一如既往地頂嘴道:“想必爹應該早就清楚如清的動向了,又何必多此一問呢?”
毫無意外,傅家主也一如既往地被女兒的態度頂得啞口無言。
傅家主越是扯生意,傅如清便越是認定心裏的想法,父女倆的對話似乎成了一個固定的惡性循環,從父親客套一般的問候開始,到一兩句生意上的事務,最後以女兒毫無餘地的頂嘴結束。父女倆明明都已經厭倦了心中的隔閡,卻還是一次又一次陷入這個死循環,一個放不下麵子、不願意表達,一個落入既定的看法、不願意理解。
當局者迷,丁其羽卻完全看出了兩人之間明顯的別扭,清兒偏執地認定父親隻會來打探生意,而傅家主明明就不是來問礦場的,卻非要扯礦場,更加鞏固了清兒的想法。沒有旁人的援手,他們怕是很難跳出僵局。
傅家主既打探不了護衛少年的事情,又沒法和女兒聊天,隻能強行扯了一兩句,匆匆離去。
其實傅如清每次把父親氣走後,自己心裏都難受至極,丁其羽看出她不經意間露出的脆弱疲態,上前將她攬在懷裏,猶豫半晌才問道:“清兒,今天、還去礦場嗎?”語氣裏帶著心疼和自責,說實話,丁其羽並不想讓她拖著疲憊虛弱的身體去礦場,但是又怕因為昨晚的放縱耽誤了她的正事,所以隻能做到隨侍左右,她如果要去礦場,自己便一刻不離地護著她。
傅如清靠在丁其羽懷裏,沉默地思索著。丁其羽見她不說話,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其實,傅家主…剛才或許不是來、來問礦場的事情的…”
傅如清聞言,心兒顫了一下,在近來幾次和父親的交談見麵中,她其實是能隱隱察覺父親的變化的,也反複問過自己,真的該與父親再這樣爭下去嗎…就算打敗了他,自己真的就會獲得勝利的喜悅嗎?傅如清愈發迷茫了,不知道自己這麽多年來堅持的目標,到底還有什麽存在的意義…這讓她忽覺身心俱疲,仰頭對丁其羽道:“有點累,今天不想去了…”父親若是想得到礦場,就讓他遂願吧。
丁其羽心疼道:“那好,要不清兒去榻上再休息一會吧。”生意上的事情,清兒自己有自己的打算,丁其羽也不好多言,既然她疲累,自己就應該照顧好她。
“嗯。”傅如清沒有逞強。
丁其羽攬著如清去軟榻上躺下,又在一旁細細替她按摩腰腿,傅如清身上的不適感被溫柔的嗬護所衝淡,當丁其羽不經意間抬頭時,發現她已經又一次睡著了。丁其羽拿來一床被褥給她蓋好,暖笑著看了一會兒她的睡顏,悄悄離開了房間。
於是,原本應該被傅家主和大小姐激烈爭奪的“香餑餑”礦場,就這樣被雙方同時撂下不管了。兩人各自的手下都猜測揣度著自家主子應該是要按兵不動、後發製人,誰又會猜到是兩人都意興闌珊、懶得爭搶了呢。
囑咐銀粟照顧好清兒,丁其羽自行出了雲舒客棧,徑直去了吟香街,想為清兒把那盆迎霜芸若給買回來。
吟香街上有各種各樣關於花卉的挑戰活動,花上一兩個吟香木錢便能換得參與機會,然後通過挑戰獲取獎勵。丁其羽在吟香街上使盡渾身解數,射謎投壺、對詩談賦,把自己兩輩子二十幾年的積累都用上了,一路上過關斬將,出了不少風頭,甚至引得一些懷春的少女大膽以木錢相贈、表達傾慕。僅僅一個上午便收獲頗豐,中午回去陪清兒吃了個飯,以自己要出來“了解鑲城機關術發展水平”為借口,哄著小丫頭又去榻上歇著,又一次偷偷跑出來賺木錢了。
一日之內,丁其羽就掙了將近九百個吟香木錢,在今日花會結束之前跑到了賣迎霜芸若的花農那裏拜托他給自己留著花、明日就來買,才離開了吟香街。
誰知剛走出吟香街,就被兩個男子給攔住了,兩人都是一身幹練的打扮,皆為武者,其中一人對丁其羽抱拳拱手道:“丁公子,家主想請丁公子單獨一敘。”
丁其羽一愣,家主?傅家主嗎?心裏思緒紛然,嘴上確認般問道:“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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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拱了人家白菜的阿羽這下被嶽父大人單獨“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