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畜同桌
黑暗中，暗衛小聲詢問著。
再不走，人可就跑了，如此一來，他們提前幾天住過來的準備，豈不是白費？
聞言，樓君宴重重的放下杯子，飛濺出的水花彌漫在桌案上，熱氣瞬間凝結消散。
“近來，你變得愈發的囉嗦了！”
砰的一聲，暗衛單膝跪地，脊背挺直。
“主子饒命！”
右手尾指無聲的敲打著桌麵，似乎在思量什麽，終於，樓君宴開口，冷聲道：
“下不為例！”
窗外雲卷雲舒，天色暗沉，似是要下雨。
算著時間，這兒距離宰相府不遠，應當不礙事。
桌子上丟下兩枚碎銀，二樓雅間的客人憑空消失，如人間蒸發。
宰相府門前，一對雄獅子威武莊嚴，鎮守一方。
今日似乎有貴客要來，宰相府府門大開，家丁丫鬟分派排站定，伸長了脖子看向門外，似在等待什麽。
遠遠的一匹烈馬疾馳而來，揚起一地的塵土。
“駕……籲！”
兩抹淡青色的身影映入眼簾，馬兒突然停了下來，在府門前遛彎兒。
不知是誰一聲令下，府中家丁丫鬟跪倒在地，動作整齊劃一，仿佛經曆過多次排練。
“恭迎二小姐回府！”
恢弘的聲響，震動天際。
“爹也真是的，竟搞這一出。”
上官暖低聲抱怨道，心中泛著甜蜜。
翠玉接過她手中的韁繩，拖拽著馬匹進入府門。
幾年的相處，足夠摸清一個人的秉性。
“老爺這是心疼愛護小姐您！”
夜幕降至，墨藍色的天際點綴著繁星，光芒璀璨。
下朝後，上官博拒絕了一幹好友的邀請，坐了頂小轎，直奔宰相府。
上官博一身官袍，手中提著一根草繩，繩上掛著兩尾活蹦亂跳的魚兒，一副市井百姓的打扮，毫無將相的威儀。
一腳跨入府門之中，他的身份不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隻單純的是一個疼愛孩子的父親。
據說，暖兒這次回來，身上帶著一隻通體漆黑，綠色眸子的貓兒。
因著愛屋及烏的緣故，所以，上官博想要討好上官暖養的小黑貓。
晚膳時分，府中丫鬟小廝魚貫而入，將手中色香味俱全的美味菜肴放在桌上。
上官博蹲身子，逗弄小黑貓半天，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
“你這貓兒養的奇怪，尋常貓兒吃的東西，它都不吃，爹特意命下人買的兩尾鮮魚竟也沒派上用場。”
聞言，上官暖扭頭看過來，正瞧見小黑貓兒徘徊在桌子底下，猶豫不決的樣子。
她抬眸看向上官博。
“勞煩爹爹費心，阿狸同我一桌吃食即可。”
“不可！”
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態度決絕。
“尋常牲畜，怎可上桌？”
上官博想也不想的拒絕了，在他的認知裏，從未有過畜生和人同桌的意識。
翠玉端著盆子，待上官暖淨手後，將盆子遞給了身邊最近的丫鬟。
走到桌前，抽出黃梨木製的凳子擦拭幹淨。
“小姐坐！”
一係列動作一氣嗬成，而後，在上官暖的指示下，翠玉對著擰眉不決的上官博，恭敬道：
“老爺容稟，這隻黑貓兒，似貓非貓，實則是一隻神獸，小姐喚它阿狸。這隻黑貓身形嬌小，身上卻散發著濃鬱的香氣，有寧神定心的功效，是尋常貓兒比不得的。”
聽著“神獸”二字，上官暖嘴角抽搐著。
雖說阿狸聰慧不似尋常貓咪，但也不至於和神獸搭邊兒，此刻，她不禁懷疑，這三年裏，私下裏，翠玉和阿狸以何等模式相處的。
翠玉侃侃而談，將自己的見解說出，回首望了望上官暖，等待對方補充兩句。
擱下筷子，上官暖不避髒的將在她腳邊徘徊的小黑貓抱了上來，放在膝蓋上。
黑貓好似開啟了靈智，乖乖的趴在上官暖的膝蓋上，一動不動，一雙祖母綠的眸子半眯著，慵懶的姿態和茶館之中的樓君宴如出一轍。
上官博本就對上官暖過分疼愛，眼下，見這一幕，也不好說什麽。
三年未見，女兒是抱著一隻貓兒同吃同住，他這個父親到底是缺席了她的成長。
心中帶著這樣一個遺憾，晚膳桌上，上官博吃的很不是滋味。
月至中天，華燈初上，漆黑的夜晚，書房中一盞燈光明明晃晃，像是隨時都會熄滅。
書桌前，上官博長身而立，雙手背在身後，雙鬢斑白，已然有了衰老的跡象。
透過燭光看過去，他蒼老的容顏上，帶著幾分年輕時候的俊美儒雅，一身文儒氣息不改從前。
上官暖看的心頭一酸，差點哭出聲來。
“三年了，你可算回來了！”
“爹！”
上官暖重重的叫了一聲，其中摻雜了多少情感，似要將這三年來的都喊盡。
“好孩子！”
上官博轉過身來，慈愛的目光看過來。
“這次回來，還打算離開嗎？”
“學藝已成！”
“女兒以後朝夕陪伴在爹爹身側，承歡膝下，還希望爹爹賞女兒一口飯吃，別厭棄女兒才是。”
說罷，傾身撲上前，抱著上官博的胳膊不放撒嬌的搖晃著，宛若一個天真懵懂的少女。
“好，好，好！”
一連三個好字，說完以後，上官博老淚縱橫：“日後，暖兒就陪在爹爹身邊。隻要有爹爹一口吃的，斷然不會餓著我暖兒。”
屋內燭影搖晃，屋外映著兩個人的身影，父慈子孝，好一副感人的畫麵。
黑暗之中，屋脊之上一抹黑影一閃而過，消失不見。
牆外，打更人揉了揉眼睛，疑惑的搖搖頭，陷入自我懷疑。
敘完親情，上官暖回到閨房之中。
推門走進去，屋內的擺設與布局，同三年前一樣，沒有絲毫變動。
外間，翠玉已經睡下，低沉的鼾聲微微響起，無邊淒冷的夜，也增添了幾分暖意。
借著頭頂的月色，順著牆走過去，坐在床榻上。
雙手倒扣，掌心撫著身下軟軟的羽絨，屋子裏燃起龍涎香的香氣，如夢似幻。
上官暖享受的閉上雙目，昏昏沉沉的睡意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