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哭點

  北京某醫院病房外。


  劉慶：“我和你姐姐商量過了，決定還是讓你明天先回去。你的工作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好不容易升了職，老是請假不太好。”


  張曉曉皺著眉頭問道：“是不是媽媽又給你打電話了？她怎麽這兩天都不能堅持？讓她做什麽事情了，不就是給孩子做做飯，陪陪孩子嗎？劉燕飛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讓她煩什麽神？”她越說越激動。


  劉慶連忙說道：“沒有，我們就是覺得，現在我一個人照顧完全應付得過來，何必再搭個人呢？”


  張曉曉：“好了，你不用解釋了，其實，上兩天她先給我打的電話，被我說了一頓。”


  劉慶：“我們就不要多說了，畢竟她也來照顧了幾天，總比找不到人要強。父母都年紀大了，我們就不要提過多要求了。”


  張曉曉：“什麽過多要求？這是什麽時候？她女兒躺在醫院裏，與死神抗爭呢！她怎麽就不能體諒下女兒的難處。我怕她嫌麻煩，特意把兒子送回爺爺奶奶家，就”她不願意再說下去了，畢竟劉慶是她的姐夫，其實，此刻他應該有更多的怨言，隻不過看在姐姐的麵子上，沒有說出口而已。


  劉慶：“好了，你不要多想。你回去以後，也要好好和你媽媽說，這也是你姐姐的意思。”


  張曉曉紅著眼眶，用力地點點頭。


  劉慶：“曉曉，我還有一件事情麻煩你。回去以後，你看看，能不能把你上次為我們買的那個房子賣掉。”


  張曉曉有些訝異：“為什麽？”


  劉慶：“你看你姐姐，現在生病急需用錢，不賣房子哪裏行？”


  張曉曉：“她老師的醫保報銷去掉後，也花不了多少錢啊？”


  劉慶：“但是，我們還借著信用貸，不是也還得還掉嘛。現在你姐姐生病了，以後都得用錢，賣了房子，不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了嗎？”


  張曉曉：“那你和姐姐商量過了嗎？她特別喜歡那個房子，還有以後那個學區對不起。”


  劉慶歎口氣：“孩子都沒了，要學區幹什麽用？算了，你姐姐現在身體不好，這件事情就不要告訴她了，這一次，我當家。”


  張曉曉：“可是，我覺得這一套房子升值空間真的很大，現在賣掉可惜了。要不，我現在想想法子，暫時把難關度過去，等年後再說？”


  劉慶低頭想了想，說道：“曉曉，實話跟你說吧。房子買了以後，你姐姐生病了，所以我的心裏我這個人也不迷信，但是總覺得1404樓這個房號，太不吉利，心裏不是很舒服。都說病急亂投醫，到了這個地步，我就容不下一點點對你姐姐病情不利的東西。”


  張曉曉沉默了一會，說道：“你既然真的想賣，我就不攔你了，不過這房子也不是說賣就能賣掉的，我們也想多賣點錢是吧？不過你也不要擔心，現在新城項目也沒有房子了，應該還是比較好賣的。”


  劉慶：“那就麻煩你了。明天你打算幾點走，要不要我送你？”


  張曉曉：“不用了，你好好照顧姐姐。今晚我有事情，想出去一下。”


  劉慶疑惑地看著她：“能告訴我什麽事情嗎？”


  張曉曉看著劉慶，他一般很少過問她的事情。


  劉慶連忙解釋道：“我看你最近情緒一直很低落，但是也沒有精力關心你。曉曉，有什麽事情你就直接講出來，不要悶在心裏。”


  張曉曉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了：“姐夫，你不要多想，你不會是怕我想不開吧？哈哈，這醫院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會館，相聲不錯。北京現在對我來說，是一個傷心地，這次回去以後，可能再也不會過來了吧。所以，我想去聽一聽，留個記憶。”


  劉慶這才鬆了一口氣：“去放鬆一下也好，這一階段苦了你了。你要注意安全，要是咱家再出一點簍子，我就要垮了。”


  某相聲會館。


  這家會館是附近比較有名的，但是會館裏的人並不多，一般出點名的角兒都是周末才出來。這兩天上來的都是新人練手的。張曉曉被請到了前排，離表演者非常近，可以看得清對方細微的表情。


  這兩位稚嫩的小哥詞兒記得並不是特別熟悉，但是看得出很有表演天賦，台下也是陣陣笑聲。來看演出的除了些老客，基本都是外地遊客，像張曉曉這樣孤孤單單的人並不多。看著台上台下嘻嘻哈哈的，她卻有些走神了。


  第一次說到北京來看相聲，是黃子軒提出來的。真的有機會來看的時候，卻因為他突然有事，改由王戎鸞陪的，他終究沒能陪她來看一次，沒能兌現他的諾言。想到這裏，張曉曉的鼻子又酸了。自己最大的弱點是不自信，在這場短暫而深刻的感情中，她沒有努力過一次，現在想來，她有著巨大的遺憾。


  尤其是現在，她腳下的路顯得異常的艱難。失去了感情的歸屬不說，一直疼她的姐姐也生病了，而自己也無法照顧兒子，生活刹那間從天上掉到了地下。為了挽救姐姐的生命，這些天她像打了雞血一樣堅持著，但是等到靜下來以後，又有一種熬不下的感覺。


  “這是咱們第四次上台表演，雖然有緊張有忘詞，但是自我感覺還是比較良好的，在座的各位觀眾也能賞個臉給個掌聲，但是，今天我們居然把一位小姐姐講哭了。小姐姐，你能告訴我，是哪一個笑點被我們講成了哭點，讓您哭成這個樣子？”


  張曉曉意識到台上的小哥是在說她以後，忍不住笑了，這一笑，本來在眼眶裏的淚水，都撲簌簌地掉了下來。話筒傳到了她這裏，她推讓了一會後，把話筒接了過來。“沒有，你們的相聲講得非常好，也非常有天賦。”


  “那你為什麽哭成這個樣子？”


  “本來覺得生無可戀，哭都哭不出來，現在聽了你們的相聲以後，我可以哭出來了，輕鬆了很多。希望你們能加油，等你們成了嶽雲鵬那樣的腕兒，我再來給你們捧場！”


  台上的逗哏說道：“聽到沒，她說等我們成了嶽雲鵬那樣的腕兒，她再來。”


  捧哏：“她對我們的評價很高！”


  逗哏：“不，她的意思是說她再也不來了。”


  黃子軒坐車正在路上，忽然收到一個信息，是王戎鸞發過來的。她不常聯係他，所以他立馬打開了信息。她發過來的是一個視頻，一個女子在一個相聲會館裏哭著說話的視頻。他借了at電話打了過去。


  剛接通，王戎鸞立馬問道：“你看，是張曉曉嗎？她怎麽來北京了？你不是說你倆和平分手了嗎？”


  黃子軒：“你在哪裏看到的？”


  王戎鸞：“在朋友圈啊，我看到就發給你了。”


  黃子軒：“是今晚嗎，地址呢？”


  王戎鸞：“應該是今晚，地址我打電話問問，把地址發給你。”


  黃子軒趕到會館，順著視頻的位置看了看，原有的位置上已經坐了別人，他一排一排找過去，卻沒有找到。他出了會館，給王戎鸞打電話：“你確定地址和時間沒有錯？”


  王戎鸞：“沒錯啊，哎呀，你打電話問下不就好了？你要是拉不下來臉問，我來問！”


  黃子軒沉默了一會，說道：“有空的時候，你問下，她缺不缺錢。她要是缺錢，你想辦法給她一些吧。”


  王戎鸞：“你們到底怎麽了？”


  黃子軒：“別多問了，麻煩你了。”


  醫院樓下。


  張曉曉定了上午的高鐵，特意等姐姐醒了，陪她聊了一會才走。張大靜的手術不是什麽大手術，但是在北京，醫療水平肯定是不一樣的。現在已經順利度過危險期了，等第一次化療結束，就可以回淮清了。不過張曉曉終究是有點不放心，千叮嚀萬囑咐後才下了樓。


  她看到王戎鸞等在了樓下，見她走了過來，王戎鸞笑著說道：“我送送你。”張曉曉的心裏頓時很溫暖。王戎鸞和她有過兩次見麵，處得還不錯，但是願意一大早過來接她，肯定是因為有黃子軒的授意，她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北京車子難打，現在正是上班高峰期，我有一輛摩托車，特帥，送你去車站，好不好？”王戎鸞接著說道。


  張曉曉：“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王戎鸞搖搖頭：“就是送送你！”


  張曉曉：“我發車時間還早，順路有吃早飯的地方，一起去吃早飯吧？”


  王戎鸞連忙說道：“好好好，我正好也沒吃飯，趕緊走吧。”


  七拐八繞了很久，張曉曉以為王戎鸞會帶她去一個老北京特色小吃店，沒想到，居然帶她去了一家肯德基。等她們坐定，點了餐以後，王戎鸞才解釋了原因。


  “小的時候，我家一開始比較窮，子軒家有錢，那會北京剛有肯德基沒幾年，我特別愛吃。你想想看，小孩子對炸雞能不愛嗎？但是我家沒錢給我去吃，於是，我就打子軒的主意。他那會性格很內向，沒什麽一起玩的朋友，我就天天去找他，等混熟了以後，我就忽悠他一起去吃。”


  張曉曉：“就是這家嗎？”


  王戎鸞：“不是，那家在前門。去吃當然是花他的錢，他呢，不太愛吃，每次都是看著我吃的多，但是他從來不會跟家長說，說我騙他的錢吃肯德基。後來，我經濟條件好了些以後，就跟他來往少了，直到後來我離婚以後，混不下去了，才又開始聯係他。”


  張曉曉疑惑地看著她：“你為什麽跟我說這些？”


  王戎鸞自顧自地說道：“這麽多年以來，與其說我是他姐姐，不如說他是我的哥哥，他一直像哥哥一樣照顧我。隻要我需要，他都會照顧我。”


  張曉曉：“所以呢？”


  王戎鸞：“我的意思是說，他可能不會主動去關心一個人，但是不代表他心裏不惦記你。”


  張曉曉：“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雖然沒有親自跟我說，但是他托別人告訴我，他要跟別人結婚了。我打的電話不接，發的信息不回。”


  王戎鸞顯然被這些話給懵住了：“怎麽會？他要跟湯晶晶結婚的事情我知道，但是他不接你電話的事情，我不知道什麽原因，要不，我問問？”


  張曉曉：“不用了，我們分手幾個月了，這幾個月裏，沒有人捂住他的嘴巴，沒有人抱住他的腿，但是我沒有聽到任何解釋。我也不是沒人要的，何必做出可憐兮兮不肯放手的樣子呢？”


  王戎鸞：“可是昨天晚上，我把你的視頻發給他，他立馬跑到會館去找你的啊！”


  張曉曉：“什麽視頻？”


  王戎鸞：“就是你在相聲會館哭的樣子，被人錄下來發到朋友圈了。”


  張曉曉頓時又羞又惱，立馬辯解道：“你還不知道吧？最近，和我感情一直非常要好的姐姐生病了，在北京住院，所以我壓力大，沒有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我哭跟他無關。”


  王戎鸞：“好吧。對了，你姐姐生病要花不少錢吧？”


  張曉曉歎口氣：“還好吧，他們本身有醫保，壓力不是很大。不過之前他們借了貸款買了一套房子，現在覺得還款吃力，想賣掉，房子很不錯，我姐姐很喜歡，真是有些可惜了。”


  王戎鸞：“你要是缺錢，可以跟我說啊，之前子軒放在我這裏的卡，我可以拿一部分給你用，我不讓他知道，好不好？”


  張曉曉倔強地說道：“我不要，我還沒到這個地步。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也不會用他的錢，要斷就斷個幹幹淨淨，還用人家錢幹什麽？他之前也放了卡在我那邊，我有機會會還給他。”


  王戎鸞撇撇嘴巴：“那你又何必？”


  張曉曉想了一會，又吞吞吐吐地問道：“那昨天晚上，他他去找我幹嘛？”


  王戎鸞壞笑著說道：“還能幹嘛，看到你哭，心疼唄，要去安慰你一下。”


  張曉曉頓時紅了臉：“別瞎說了！”


  王戎鸞連聲說道：“真的真的！”


  看著張曉曉故作不屑的眼神，王戎鸞補充道：“我覺得子軒和湯晶晶是不可能結婚的。”


  張曉曉驚道：“為什麽？”


  王戎鸞悄悄地說道：“我跟你說，你千萬不要和別人說，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