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火上澆油
日本的軍刀文化在他們古時就有,而在幕府末期日本陸軍開始采用法國式訓練方法,可普法戰爭中法國戰敗,崇尚強者的日本人便又開始向德國人學習軍事,並請來了德國教官來日本陸軍大學任教。從此陸軍戰術和軍製趨近於德國,而海軍則向英國人學習。這日本人向來如此,自身沒有什麽文化底蘊,卻特別善於跟別人學習,然後為己所用轉變成自己的東西,而值得他們學習的都是當時的強者。
西洋軍事中有指揮刀,而日本也有武士刀的文化,這倒正好合適,於是指揮刀便漸漸在軍中普及,而樣式也逐漸西化。隻是西洋指揮刀多為儀仗裝飾之用,實戰功能較差,故此日軍開始不斷改進指揮刀,讓他們具有實戰功能,方便肉搏戰中將領親自上陣時使用,將領上陣可以鼓舞士氣,這是日本人所堅信的一點。於是在日軍侵華之前,他們開始佩戴一種刀柄加長、西洋護格的中西合璧刀具。
至三三年,日本提出複興日本刀提倡日本精神、保護固有文化的建議,恰此時中國軍隊的大刀隊一戰成名,日軍損失慘重,於是第二年他們便放棄了華而不實的西洋指揮刀,改為日本式軍刀。
剛開始隻有佐官以上可以佩帶刀具,後來尉官也有些自主佩戴,尤其是後來,各地成立憲兵隊後,有些尉官不用承擔一線作戰任務,佩戴刀具也不影響行動了,這種佩刀之風就愈演愈烈了。
鄧縣的憲兵隊小泉少尉的這把刀並不是什麽名刀,不過也是古典粹刀技術煉製的,而且算得上是祖傳的刀具,自他太祖那時候就打造了這把刀,也算浴血奮戰過三代人。
這把刀叫秋葉丸,是小泉家族的傳刀,代表著小泉家族英勇的戰績還寄托著長輩對他的厚望。如果小泉能夠功成名就,秋葉丸將會與他同時揚名,刀幫助他斬殺對手,他幫助刀揚名天下,這就是日本人與自己佩刀的關係,所以大多日本人都會給自己的佩刀取名字,認為它們是有生命的所在。
而小泉少尉作為鄧縣及其周邊最高指揮官,祖傳寶刀不翼而飛那還了得。這幾日連番尋找下還是未果,皇協軍的軍官們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別說他們是狗腿子沒骨氣,老百姓罵他們不是人,可那畢竟隻是罵,他們還是人,是人就有脾氣。往日裏帶兵打仗,耀武揚威的習慣了,被日本人當三孫子一般嗷嗷的斥罵自然心裏不好受。
上麵脾氣不好,就罵下麵人,這股怨氣在軍中蔓延開來。士兵們怨聲載道,這幾天也別休假了,滿城搜尋天天執勤,誰都不準請假,這讓散漫下來的皇協軍怎麽受得了,這一切就隻是為了憲兵隊長的那把破刀。
也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鄧縣裏又傳出了很強烈的民怨,往日的逆來順受如今被人刻意挑動起來。這人性便是如此,往日覺得習以為常的事情,若是有人刻意挑刺,說上幾通後就即便心性堅定者,也會被這些意識所影響。一旦人被引導了思想,好的也會看出別的味道,看什麽都戴著有色眼鏡觀瞧,更別說本就是日人侵略,而所有人也飽受異族的日人壓迫呢。
“聽沒聽說,日本人想要屠城。”酒館裏的一個食客說道。
這一言論瞬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當即便有人反駁道:“不能吧,好吧好的怎麽會屠城呢。日本人做事不能不講道理啊,再說就憲兵隊那點人,怎麽可能屠城。”
“嘿,這南京慘案才過去幾年,你說他們是招誰惹誰了。”食客不服道:“再說,要屠城肯定會調兵過來。”
“那不一樣,當時是正麵戰場,現在咱們是日本人的大後方。再說咱們鄧縣是附近皇協軍的大本營,不看僧麵看佛麵,怎麽可能屠城?要是真屠城,屠不屠皇協軍啊?”
餐館裏有幾個皇協軍此刻也側耳傾聽,聽聞這危言聳聽的消息後,不免搖頭苦笑起來,這平頭老百姓就愛以訛傳訛。
隔壁桌的孟小六此刻插言道:“我覺得諸位說的都有道理。”
“呦,您是陸大爺吧。”鄧縣人不多,孟小六這麽個外來商人,沒事兒就在市麵上轉悠,有人認出來也沒啥。可不嘛,這幾天主街上修房子的隊伍就是孟小六的,往來幾個商家串貨也多有孟小六的身影,這沒事兒愛去酒館淺酌幾杯的都是兜裏有倆錢的,有倆錢就肯定有正經產業,跟孟小六打過照麵實屬正常。
孟小六抱拳拱手道:“見過這位兄台。”
“陸大爺您說說,到底是咋回事兒。”
“我也不太清楚,一切都是聽說。”孟小六沉吟片刻後說道:“前幾天不是小泉少尉丟了祖傳軍刀嗎?結果大發雷霆,從城裏到處找,還讓咱們皇協軍的兄弟們跟著受累。據說,把那幾個當官的罵的都沒直起腰來,後來沒找到,那小泉就每日謾罵,有人頂了兩句嘴,就被大耳帖子給掄倒了。當時被抽嘴巴子的軍官也沒說啥,不過據說事後那當官的發狠,說還不如他娘的反了呢,受這窩囊氣幹啥。所以所謂屠城,也不是無緣無故的。”
“呦,還有這事兒,要是真打起來,還真難說日本人心狠手辣的會不會屠城。”有人麵帶憂愁的說道。
“就是,你說這不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嗎?有咱們啥事兒啊。您可行了,陸大爺,我們拖家帶口的不好走,您倒是能夠避避難。”
孟小六歎了口氣道:“要是真到了那一步,這十裏八鄉的也不會太平。回頭我多掃聽掃聽,萬一真有這事兒,我也給你們多說說,咱們能提前準備不是。”
“那就有勞陸大爺了,您是上等人,在外麵到處跑的人麵廣消息靈。哎,要我說小鬼子真不是東西。”
掌櫃的此刻連忙跑了過來,拱手抱拳指著牆上的紙說道:“諸位,諸位,咱們喝酒吃菜,高高興興聊點喜慶的事兒。你看這裏寫著呢勿談國事,千萬勿談國事免得讓小弟受到牽連惹禍上身啊。”
眾人唉聲歎氣一番,就此作罷。幾個皇協軍這時候也吃完了,晃晃悠悠的出了酒樓。其中一個說道:“真有這事兒?”
“剛才那個姓陸的說的?”
“嗯。”
“確有此事,被打的是我們的頭兒,這幾天兄弟們都壓著火兒呢,一個個怨聲載道的,指不定啥時候就急了眼。這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咱們且看吧,小鬼子的確太欺負人了,實在不行幹了他娘的,然後去投國軍投八路也好在這裏受他們的窩囊氣。”
壓抑的氣氛,對抗的情緒在鄧縣彌漫著,而就在這時候一外出的日本士兵被割喉而亡,瞬間憲兵隊炸了鍋。這可不是小事,如果說丟刀隻是個人榮譽問題,士兵被暗殺就是打了日本帝國的臉。
這種事情必須嚴查,必須抓出凶手以儆效尤以正視聽,若是簡單解決此事不弄得人盡皆知,那事態將會失控,大家認為日本人軟弱,那反抗便會如星星之火遇到幹草一般瞬間燃燒成一團大火。帶著戒備的眼光看人並不是中國人的專屬,此刻怨聲載道的皇協軍在憲兵隊眼裏,也漸漸變成了一群蠢蠢欲動的反抗部隊。
憲兵隊發出了求援信息,日軍迅速調集了起來,朝著鄧縣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
“草上章呢?”前幾日偷走軍刀的就是竇狐狸,他去處理了點小事,隨後便趕到了鄧縣。按他所說這幫小鬼子遠不如以前厲害了,看得出來在中國戰場的兵員質量越來越差,以前隨便一個小隊就是戒備森嚴,現在鬆鬆垮垮的,就是把這個憲兵隊的人全屠了也不是個難事兒。隻是屠殺了日本兵,便會招來厲害的部隊,並牽連周圍的百姓遭殃,所以沒人敢這麽做。
孟小六說道:“上個月傳信兒回家,說是去了廣州,要不也不會讓竇大哥來回跑。”
“這沒事兒,都是自己人誰來都一樣,他去廣州幹什麽?”
“聽說鄭穀安回來了,據說他跟著井上去了日本後處處受到排擠不怎麽被重用,於是就跑了回來,章大哥得知消息後就奔去了。你不知道?江湖上的榮行現在都在追殺這個失勢的漢奸。”孟小六道。
竇狐狸點點頭,隨即輕捶了孟小六一拳說道:“我他娘的上哪兒知道去,你這又派我去長沙,又讓我趕回來幫忙的,累得我活像個碎催,我聽消息的功夫都沒有。不過既然江湖上的榮行都要對付鄭穀安,那又豈能少得了我,你這邊還有幾天忙完?”
“就這兩天,據地下黨的線報,日軍將於明天到達鄧縣,今晚和明早將是重要的時刻。”孟小六壞笑道。
竇狐狸也笑了:“又要坑人了?”
“那必須的。”
是夜,孟小六領著扮作工人的情報人員趕在換班前出了城,隨後回去鑽入地道,推開了城中的板子,從地下破土而出鑽了出來,一下子回到了城裏。竇狐狸此刻就蹲在地道上方,伸手把孟小六拉了出來,孟小六壓低聲音問道:“竇大哥,事兒辦好了嗎?”
“辦好了,該放的放好了,該取得也取好了。”竇狐狸說著拍了拍身後的包裹,孟小六點點頭,隨即對眾人低聲道:“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一眾人等兵分兩路,一路朝著憲兵隊摸去,避開宵禁巡邏的隊伍,在憲兵隊外弄上自帶的炸藥還附上竇狐狸從皇協軍軍火庫偷來的手榴彈。而另一路人馬則朝著城門口而去,舉著胖子的證件準備出了城。
約定的時間到了,引信被點燃,而此刻去城門口的那夥兒人也剛剛到達。古時候每天日落關城門,卯時開城門各個衙門上班,故此當差的才有了點卯這個說法。近代火器大放異彩,城門的作用也就不大了,有的也就是為了防盜和關城搜尋所用,禦敵作用已經不明顯,畢竟多麽堅固的城門也難擋火炮的攻擊。
鄧縣就是這樣,自前清城門毀壞後就再也沒修過,現在所謂關城門,就是用拒馬沙包攔上,士兵值守不讓隨意出入罷了。一夥人走了過去,值守的士兵見怪不怪的打起了招呼:“今天怎麽幹活兒弄得這麽晚?怎麽就你們幾個。”
“其他幾個早出城了,別提了老總,砌牆的時候這個夥計從上麵掉下來扭到腳了,去醫館敷了跌打藥才出城,一算價錢這幾天算是白幹了。”馬仁道。
士兵笑了起來:“可得小心點,毛手毛腳的花點小錢治病還算好的,要是真跌斷了腿,以後在這亂世隻怕連條活計都沒了。認識歸認識,規矩是規矩,證件帶了嗎?”
“帶了帶了。”馬仁趕緊拿出胖子的證件,驗證後他們便順利出了城。
而在憲兵隊中,少尉小泉正在孤坐於燈下,他鬧不明白為啥這群逆來順受的偽軍會突然變了。是因為最近他們的人數大漲實力增強,才讓他們自信心膨脹覺得可以挑戰大日本帝國了?還是有人從中挑唆,導致軍隊即將要失控,發生難以預料的嘩變?
小泉想不明白,他踱步出了院子。這個院子的景觀很雅致。這不過是個縣城,這個院子的主人也是個曾經的土財主而已。當日軍進駐後,這個院子就被土財主“貢獻”了出來,當時他好像還有點不情不願的,後來就再沒他的消息了,具體怎麽弄的,那得問被調走的那個少尉。
不過關於他的妻女,小泉是知道的,隻是自己接手的時候,她們已經奄奄一息了,可這也滿足了些許小泉遠離家鄉的思愁。女人的溫暖充斥著小泉“寂寞”的心,隻是後來不知是玩的太過分了,還是支那的女人不禁折騰,總之她們香消玉損了。屍體扔到哪裏去了?小泉忘記了,隻記得當時他們還拿著那兩具雪白的屍體在院子裏大卸八塊,以此取樂哈哈大笑。
哎,這麽美的院子,這麽漂亮的女人,竟然都歸了我們,或許這就是支那人玩物喪誌的結果吧。有這享受的工夫,多發展發展豈會被打的這麽慘,真是愚蠢的支那人。
正在狂妄的想著的時候,一股血腥味兒傳來。小泉不禁皺起了眉頭,那血腥傳來的方向正在前院,他們正是在那裏把兩具屍體分割成好多塊兒的。難不成是鬧鬼了?小泉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小時候所聽到的傳說不停地閃過腦海。刀能破妖邪,他伸手去摸垮刀的到位,卻是一片空無,該死的支那人,他們偷了我的刀。小泉心中暗罵著,然後拔出了槍,或許槍也可以吧,他不禁在想。
他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前院,持槍的手不由得有些發抖,麵對敵人……不,自己沒怎麽上過正麵戰場,不過想來就算上戰場的時候,他也沒膽怯過。可麵對未知的東西,恐懼還是在心頭滋生起來,陰影中的恐懼也逐漸放大。血腥味越來越濃,伴隨著的還有絲絲的聲響。
“今天誰在執勤!”小泉給自己壯膽的朝著門口叫了一聲。
門外沒有人回答,按道理講,這時候應該有人在門口站崗才是。小泉慢慢走了過去,他並沒發現外麵倒在陰暗處血泊當中的兩個執勤士兵。但他看到了黑暗中的點點光明,那是一根被引燃的導線,而導線即將被燃燒到末端。
“不!”小泉發出了吼叫,撲向了那團火星。
馬仁他們前腳剛剛出城,後腳就見城中火光衝天爆炸聲轟天而起。士兵們當時就慌了,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卻聽城中傳來各種喊叫:“殺鬼子了!殺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