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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炸油條

  窮家門和丐幫的恩怨時來已久,不管什麽正邪,或是誰瞧得起誰,誰又瞧不起誰,大多數矛盾都是為了生存和利益而產生的。窮家門和丐幫收益的本質差不多,就是給人要錢。雖然窮家門大多時候少有攔路要錢的,攔路也是攔那些婚喪嫁娶的大隊伍或者富人汽車什麽的,不會像丐幫一樣,是個人就拉住要錢。


  可攔路要錢畢竟是不夠穩定,這丐幫也講究一個細水長流綿綿不絕,一個城市裏的有店有鋪的坐商就成了他們的重要且穩定的收入來源。窮家門和丐幫的利益之爭從此開始,可不嘛,人的善心有限,人的財力也是有限的,每個月的利潤除了成本,還得算上各種打點,不光是對官家還有地頭蛇的地痞無賴,甚至是來要錢要飯的。這錢是有數兒的,給了窮家門就少了丐幫,給了丐幫就少了窮家門,如果都給那老板就虧錢了。


  故此每個地方都是窮家門和丐幫爭得厲害,總的來說縣城鄉野丐幫厲害,城市越大窮家門越有一席之地。兩者要錢的方式不同,導致了這樣的分割,這或許是因為城市文明,也或許是為了城市儀表,總之就是這麽個現狀。這裏麵又尤其是南京最為嚴重,簡直是窮家門的大本營。丐幫也想在富庶之地多混口飯吃,為了這一個南京,窮家門和丐幫的仇算是越結越深了。


  以前南京城裏,窮家門占盡地勢,硬是把人家丐幫給逼了出去,這導致除了大荒之年前來逃難跑反的零散乞兒,少有真正的丐幫能在南京混下去的。南京城淪陷前,窮家門的骨幹跑了出去,還在丁玉山的強烈要求下跟日本人幹了一場,日本人就給記恨上了窮家門的人,認為他們是抗日分子,那還怎麽在人家地頭上討飯吃。


  為啥丁老爺子這麽自責啊,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既後悔又不悔,不後悔不用說,老爺子是個人物,後悔的是傻打傻衝死了這麽多徒子徒孫,更是丟了大本營難回南京城了。


  沒了南京城,窮家門就像沒根兒的浮萍,別說發展維持,就是生存都成了問題。窮家門的地盤都是鮮血鋪墊出來的,或是計謀心血或是真刀真槍的拚命,那人家丐幫的地盤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當沒有根基如喪家之犬般的窮家門流落鄉野後,丐幫就開始把他們驅之門外,見窮家門勢弱更是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了。


  “其實貴幫做的也沒錯,畢竟當時窮家門在南京也沒容下你們。”孟小六對一丐幫的老者說道。


  淨是那外行人說丐幫什麽幾袋長老,實則沒有這種說法,有的是靠掛布袋多少看身份,但叫起來還是統一的稱杆子。而這丐幫說是天下第一大幫,可實際上組織卻鬆散得很,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負責人,相互之間沒有從屬關係。要是撈過界了,他們自己都互相打。但在某些方麵,他們又是通力合作十分團結,比如一致對外上起碼是這樣的。所以丐幫難惹,準確的說是難纏。


  跟孟小六說話的就是個杆子上的,屬於江蘇這一片的掌事的,說來倒是巧,他也姓孟,叫孟從功。這次孟小六出來談事,畢竟蜂王的地位在這兒,丐幫不能派個小字輩,也就把孟大杆子給請出來了。


  孟從功聽了孟小六的話點點頭道:“蜂王高見,此話說的有道理,就憑您這公正,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幫您。”


  孟小六連忙站起身來抱拳拱手一鞠到底:“大杆子這句話就是給了小六天大的麵子了,”隨後他坐了下來繼續說道:“這事兒呢按說我不該出麵,我們四大門向來跟丐幫和窮家門是沒太多交集,也壓根兒少有利益衝突的。”


  孟從功點點頭道:“的確是這樣,但您這麽說也不太對,起碼當年在濟南府,您就化解了一場丐幫和馬家的危機。這件事,丐幫子弟都記在心裏呢。”


  孟小六擺擺手笑道:“這事兒是馬雲師兄做的,我當時才入江湖,就是敲敲邊鼓,無非是雲師兄老提我,這就以訛傳訛罷了。放下這事兒不提,其實這次來還是希望兩邊也能妥善解決這事兒,我自不量力做個居中調解。跟您實話實說,丁老爺子也算是我的忘年交,我結婚的時候丁老爺子也來給我祝賀過,我們有這份交情。老人家心中不踏實,特地交代給我,我這才希望能夠把兩邊拉到一起,爭取和平解決此事。”


  孟從功歎了口氣道:“你們之間的交情,我們也略有耳聞。不過蜂王,您應該知道,交情歸交情,不衝四大門,咱也不提蜂王,就憑您六爺在江湖上的名聲和義氣,我們也樂意賣給您麵子。我不說那些假的虛的,咱們都姓孟,五百年前說不定還是一家人。但唯有一點啊,這事兒不是給麵子說交情,甚至講道理就能解決的。為了地盤,我們丐幫和窮家門幹了多少仗?又死了多少人?他們窮家門得意的時候,又逼了我們多少次。今天我若是答應了蜂王您,隻怕明天我這杆子也別做了,直接能讓人剝了皮。”


  “理解,抗日開始後丐幫的弟兄也有不少抗日的,就算不抗日起碼也沒做漢奸的。這窮家門不也是為了抗日才落個如此下場嗎?如今山河破碎狼煙四起,你們要是逼的窮家門走投無路混不下去了,看笑話的也是日本人不是?”孟小六道。


  孟從功拍手笑了起來:“蜂王這張嘴真是張嘴為雲閉嘴為雨啊,這就是團柴的也沒您嘴好使,前一陣碰見一團柴的還聊了兩句,說著說著就說到您了,他說您要是說書去,估計就沒他什麽事兒了。不說玩笑話,我們丐幫,抗日的那是這個!我得挑大拇指稱他們是個漢子,可不抗日的也沒啥過錯,我們就是一群要飯的。你說,江湖上的人都不齒跟我們丐幫為伍,日本人得多牙磣才會讓我們當漢奸走狗。所以您也別誇我們,我們這裏麵也不都是英雄好漢,可想當走狗也沒人要我們這些臭要飯的啊。”


  孟小六也笑了:“跟您說話,這腦子得擰著彎兒的轉啊,我看您這要是去團柴也沒問題。大杆子,那您老人家劃個道,怎麽才能放過窮家門,給窮家門的弟兄一份生計。”


  “不好辦啊,”孟從功歎了口氣:“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主的事情,賠禮賠錢都不是解決問題的正道,一切按照江湖規矩辦吧。”


  孟小六一愣,眉頭微皺道:“不是搶地盤,就是讓他們暫居而已,按照江湖規矩走實在犯不上吧。等以後有了地方,就讓窮家門的弟子去別的地方發展,現在就是別荒了技藝,別斷了根兒就好。這麽著吧,南京的窮家門隻要有安排所在,他們所要來的錢財,造成的貴幫一應損失都算在我孟小六身上。不不不,不光如此,我願意額外再給丐幫的弟兄一萬作為補償。”


  孟從功抱拳拱手道:“六爺仗義名不虛傳!如此英雄豪氣,今日一見,我這小老兒也不免願意與你結交一番。可六爺,我們雖然是要飯的,但也有骨氣,您想用錢擺事兒是個好辦法,但這事兒絕不是用錢就能解決的了的。”


  “沒別的方法了。”


  “別無他法。”


  “大杆子劃個道。”


  “三日後,就在這兒,咱們江湖事江湖了。”


  回去後,徐大有對這個結果還是挺欣慰的。如今窮家門當真是窮困潦倒,別說沒錢沒地盤,就是人手都不夠了。就算徐大有現在可勁兒的吹哨子周圍十裏八鄉的也就來個三四百窮家門的,前幾天幫孟小六的時候就已經是傾巢而出了。


  沒了南京大本營,丁老爺子的號召力直線下降,大家活下去都難,不少人遠走他鄉,有的也轉投到其他行當了。所謂江湖事江湖了,這話既然約定好了日子,那就是約好三局相鬥,比的是本事和夠狠。若是不約日子,那就是靠人多靠打架了。


  幾百人甚至幾千人拉到野外,雙方就是看誰人多,看誰能打,當麵鑼對麵鼓,兩方互相衝殺,不死個幾十人不算完,以前他們鼎盛的時候沒少打敗丐幫。敗了的滾出這次有爭議的地界,贏了的在那裏要錢求生。真打起來,老弱病殘上了還不夠添麻煩,青壯男子中也有膽怯的,壓根兒來都不敢來,窮家門估計攏共也就能弄出來百餘人。所以靠他們自己這樣打架,那純屬自尋死路。


  現在因為孟小六的出現,讓丐幫和窮家門成了麻稈兒打狼兩頭怕的境地。窮家門有心無力不敢善起戰端,而丐幫也擔心蜂門和馬家插手,萬一托大約個架,這兩門幫忙他們可吃不住,故此選擇了對雙方都有利的江湖了斷。


  所謂江湖了斷,就是兩邊互相難為對方一題,然後一較高下,基本就是靠著夠狠才能獲勝,與天津混混街頭自虐別無二致。但不同的是,既然窮家門和丐幫都算是以乞討為生,故此最後他們會以乞討論高下。三局中,獲勝兩場者當為此次角逐的贏家。當然,如果有人在比膽量的前兩場全部獲勝,那第三場比本事就不用比了。


  孟小六先安排人把那個自稱姓商的情報人員和葉江送去了蘇南新四軍那裏,兩方依稀告別,約好待窮家門的事情了了,孟小六便會前去做客。


  三天後,丐幫和窮家門再度聚首。兩方各帶五十餘人,別看雙方穿的都破破爛爛的,但一個個精神頭卻格外十足。丁老爺子身體撐不住勁,一切還是由徐大有出麵,徐大有和孟從功各自坐於自家陣營方向,當中則是孟小六和兩家請來的其他江湖同道,大多都是有輩分或者有身份的江湖中人,皆是為了今天這場鬥法做個見證。


  自虐環節毫無新意,無非就是爭得一口血氣。窮家門那邊作為挑戰方先來,兩口巨大的油鍋一架,底下柴火燒得高高的,不一會兒油上就冒了青煙。


  孟小六身邊坐著的是當地榮行的大行事葵園,他本來跟孟小六聊得正歡,知道小六跟名滿天下的草上章還有竇狐狸關係匪淺。兩邊側頭聊著偷盜聊著江湖,結果還挺聊得來。葵園在江湖上名望不算高,而且榮行輕賤,比不上人家四大門尊貴,孟小六跟他聊天他覺得挺有麵子的,有心想要加深結交一番。


  結果這油鍋一擺出來,葵園也不聊天了,眼睛瞪得渾圓,手指指著油鍋,有點顫巍巍的問道:“六爺,這事兒至於嗎?”


  孟小六搖頭歎息道:“兩邊世仇,看來是至於。窮家門沒辦法,隻能背水一戰,丐幫也是需要個交代。能有這結果,已經是不易了。”


  “我倒是聽說了,是六爺居中調解了一番,但……”葵園打了個寒顫:“可這炸糕片兒肉的都是天津混混玩的架勢,有點兒太狠了吧。”


  孟小六看著葵園,一字一句地說著:“炸糕?別鬧了,一會兒坐好了,他們是要炸果子。”


  葵園傻了,直勾勾的看著場中。隻見窮家門蹦出來兩個小夥子,他們赤裸上身抱拳拱手,其中一人道:“諸位同仁,今天一大清早的,我們窮家門和丐幫都聚到一起,我和我兄弟就請大家吃個早飯吧。”


  另一人也哈哈大笑道:“對,我和我哥今天就來做個吃食,諸位要是吃的好,二十年後我哥倆再給大家做。”


  說完,兩兄弟攜手攬腕,步步朝著油鍋走去,但見越來越近,就快速奔跑,然後縱身一躍整個人紮入油鍋當中。油鍋得虧是底座加的牢固,卻還是在這樣的衝擊中晃了晃,裏麵的油澎濺出來,熱油激起巨大的煙霧,裏麵傳來陣陣肉香,隨後便是燒焦的味道。


  就這樣,在劈裏啪啦滾油的動靜中,兩人連嚎叫都沒來得及就被炸成黢黑一片的兩團物體。徐大有一揮手,窮家門的弟兄派人把兩人遺骸從油鍋中撈了出來,地上立刻鋪上兩張黃油布,隨後一卷,眾兄弟抬了起來,齊聲高喊道:“炸油條出鍋了!該您請了!”


  現場鴉雀無聲舍身入油鍋的舉動,震撼著每個人的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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