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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南京慘劇

  如果說到煉獄,那麽此刻的南京城就是一座人間煉獄,這已經是日軍進城後的第五天了。這五天究竟發生了什麽,草上章的腦子實在不夠用了。他隻覺得懵懵的,不斷期盼著這是僅僅是一場噩夢,一場馬上要醒過來的噩夢。


  私下,草上章經常聽孟小六罵什麽小鬼子是畜生,是豬狗不如的東西,他也從街頭巷尾茶館飯店裏聽到了各種談論小鬼子暴行的傳聞。在他看來,除了陣營不同,一個是侵略者,另一個被侵略者,無法上戰場的老百姓自然要在口頭上占足便宜外,日本人的確可能是做了不少混蛋事兒,但絕沒有傳聞中那麽邪乎。


  因為他們畢竟是人,所謂畜生隻不過是一種形容,過過嘴癮罷了。而這幾天下來,他覺得形容小鬼子是畜生簡直是對畜生的汙蔑,而與畜生比肩也是抬舉了小鬼子們。


  慘劇從日本人打進南京城之前的一天就開始了,國軍的混亂和低效率在這場保衛戰中,可謂是展現的淋漓盡致。


  首先第八十八師擅自撤離,雖然被三十六師的師長給勸了回去,可城裏已經亂了起來,人心四浮惶惶不安。當天下午司令唐生智召開師以上將領參與的撤退會議中,宣布除了三十六師掩護司令部和直屬部隊從下關渡江以外,其他部隊要從正麵突圍。


  這樣做就行了,軍令如山倒,哪有朝令夕改的事情,可人家唐生智就是這麽做了。他在之後,又優柔寡斷的擔心中央嫡係部隊在突圍中損失過大,便口頭傳達了一項命令,那便是如不能突圍,有輪渡時可過江。


  不患寡而患不均,且不說這般厚此薄彼的辦法是否讓人心更加慌張和憤慨,要知道在戰爭中,可能因為一件小事就影響士氣,導致巨大的混亂,就是在政令上也與下午開會時布置的大相徑庭。修改命令也不可怕,可怕的是這是單方麵修改,並沒有知會其他部隊。


  於是隻有粵係的兩個軍從正麵突圍,他們勢單力薄,沒有一起突圍的優勢,導致損失慘重,拚死才殺出一條血路,戰鬥力量何止折了一半,許多團級建製就這麽打沒了。當然他們如果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他們會感謝當時的浴血奮戰。


  至於其他的部隊,長官很孬種的沒有完整傳達命令,隻有口頭上幾句吩咐就自己腳底抹油溜了。當時那個營長對林素素所說的船都被征用了,其實就是給這些長官預留的,不過他們大部分都是各乘各的船,空間大的很,至於這艘船能救多少人,當時如果開放能否多運送出去點兒逃難的百姓之類的問題,那誰會在乎?管他們呢,隻要船待在碼頭邊,別耽誤了長官們在關鍵時刻逃命就行。


  口頭吩咐十分含糊,沒有清晰的命令,也沒有現場最高長官的指揮,保衛南京的軍隊一切都得靠猜測來運行了。聽聞長官們都退往下關碼頭了,於是士兵們便報著美好的心態猜測是江邊已經準備好了撤退所需的船隻之類的。於是陣地就這樣接二連三的失守了,準確的說不是失守,而是他們都撤退了,撤退去了下關,讓日本人沒付出什麽代價,就輕易的奪取了空無一人的陣地。


  挹江門的守軍沒有騙林素素,是無船可乘,挹江門也不準進出,軍令就是這麽下達的。不過唐生智既然要求某些部隊可以乘船撤離,那好歹也得給守住唯一通道的軍隊一條放行的命令啊。不過他沒有,這時候逃跑要緊。什麽?沒有人提醒他嗎?當然沒有,開什麽玩笑,能跟他說得上話的哪個不是身居高官,人家也得跑路活命啊。還是那句話,這些臭丘八愛誰誰,老子反正不死。


  或許這種想法正是中國軍隊的悲哀,總之三十六師沒有接到放行的命令,而他們也早在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就預定上了渡江的船票,這是唐生智下的命令。


  拿著雞毛當令箭,人就是這樣,當你達到一個別人無法追求的目標的時候,恰這時候你又能掌管通往這個目標道路,往往就會對來者各種刁難,阻擋別人和你有一樣的機會,如此才有了莫名的優越感和高人一等的尊貴。


  也或許那句形容真的沒錯,中國軍隊內戰內行外戰外行,對國人甚至是兄弟部隊,國軍兄弟絕不手軟。他們“盡忠職守”的守住了挹江門,嚴格的執行命令,並不惜與兄弟部隊衝突火拚。情況更混亂了,打沒打死這麽多日本鬼子不好說,但死在他們手裏的中國人可不少,混亂中被自己人踩死的更多。千軍萬馬衝向挹江門,卻被自己人打散打潰,到處都是找不到部隊的戰士。


  在三十六軍撤退後,有“未雨綢繆”“高瞻遠矚”的部隊,已經通過早先控製的木船過江,這也是為什麽當時沒有民用船的原因。而剩下的部隊則開始紮閥過江,這或許是一種不可思議,一個現代化軍隊,竟然全部混亂,所有人都成了散兵,沒有高級長官,沒有指揮命令,隻有小股部隊自己造船,造的還他媽是木筏。


  日本人不會放過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趕到了,有的自然被消滅船毀人亡,淹死在水中,有的則被日本人射殺在江邊。他們在水上和水邊毫無還手之力,沒組織的就那樣無數同袍死在滾滾江水當中,鮮血一時間染紅了江水,到處都是哀嚎和絕望的哭喊。


  一個軍隊建製上完蛋了,精神上也崩潰了,那誰還能堅持?少數人組織起來,準備跟日本鬼子打一場巷戰,殺一個賺一個殺一對兒賺一雙,可大部分人卻丟盔棄甲,扔掉了手中的槍,換上了平民的衣服,躲進了南京安全區。迎接他們的是在劫難逃,也把災禍帶給了安全區中的百姓。


  十三日晨,日軍攻入南京城,中華之首府被攻克,五萬日本士兵宛如野獸般的衝了進來。他們是現代化的部隊,接受過嚴格的軍事訓練,即便他們在一路上的搶掠屠殺中,已經被激發起了獸性,但他們是有約束的。沒錯,就是憲兵,維護軍紀的憲兵,隻是很抱歉的是,五萬日本兵卻隻有十七個憲兵在維持,那……那還能管住個屁啊。要是士兵們不高興了,憲兵啥威懾力也沒有,一人一個屁都能崩死他們。於是還在南京城的中國人,無論軍民,無論身份,他們的受難日從此開始了。


  剛開始還隻是對百姓小規模的隨意殺戮,大多被殺的是解除武裝的軍警人員,他們宛如喪家之犬一般,被一串串的連起來,帶到一個地方,甚至自己刨坑,然後被機槍射殺和坑殺。作為軍警,交戰雙方,吃的就是這碗飯,他們想到了敵人會善待俘虜也應該想到了敵人會坑殺俘虜。日本人是沒有守規矩,可打了這麽久,早就該知道日本人是什麽性子,這時候放下槍,甘願當俘虜,實際上就已經給自己判了死刑。


  不過人都有僥幸心理,也有從眾心理,他們覺得這麽多人,日本人不會都殺的,故此大部分人被牽著宛如行屍走肉般的奔赴刑場。草上章雖然對這些甘願當俘虜的軍警頗為不屑,覺得他們不夠硬氣,但畢竟都是中國人,他還是找了個機會準備營救他們。


  鐵鏈被草上章打開後,本來所有人可以一窩蜂的跑,即便機槍在身後咆哮,但還是會有活下去的機會。可令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非但蹲在原地不跑,甚至還有人想要舉報草上章。


  槍聲在草上章背後響起,子彈也咬了他胳膊一下,若不是躲閃得快,飛濺的石頭就是他破碎的腦子。


  第三天,平民也遭到了屠殺。第四天五千餘名男女難民被殺。第五天,三千多人被殺。而日軍依然在搜尋著逃命的軍隊,若隱藏的在某處,那裏的人就全部要遭殃,所以不乏有中國人舉報中國人的事情發生。而士兵身上有很多訓練和戰鬥的痕跡是很難磨滅的,於是他們很容易被找到,而此刻這些士兵混跡在百姓中,這也成了日軍屠殺的借口和理由。


  早先從南京逃出來的百姓,他們沒有馬家的護送也沒有便利的汽車馬匹,他們好多都被抓住了,而後圍攻南京的時候,被抓的人更多。他們被鐵絲穿著,驅逐到了下關草鞋峽。五萬多人!五萬多人慘遭屠戮。


  每天日本人都在屠殺,或是手無寸鐵的平民,或是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們強奸所有稱為女人的人,無論你是什麽身份什麽年紀。他們變著花樣的殺人折磨人,發泄著自己的獸欲。


  草上章在這樣的環境下,不斷得殺著日本人,搜尋著沙鶯鶯和林素素她們,可他卻一無所獲。滿城的日本兵,即便屠殺已經讓部隊混亂,可戒備依然森嚴,草上章也不是每次都能順利脫身的。他又中了兩槍,雖然傷勢不怎麽嚴重,可卻也影響了他的身手。


  他沒有停止的隻有兩件事:搜尋她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還有就是用那複仇式的暗殺發泄著心中的憤怒以及對家人的擔憂,他不知道如果她們落到這幫魔鬼手裏會怎麽樣。如果這是真的,如果可以選擇,他寧肯選擇她們死了。


  悉索聲響了起來,草上章翻身起來,結束了那短暫的休息。他握緊著小刀,即便把手上已經滿是鮮血,滑滑的有些握不住。來的人有身手,即使他的輕功不怎麽樣,但聽呼吸卻是底子不錯,應該是從小的童子功。


  兩人交手了,草上章反手把刀插了過去,那人也迅速格擋住草上章的手腕,一推一拽,接連兩腳踢在一起。電光火石間,他們又紛紛跳開:“馬家的誰?”


  “西北沙家?是章大哥?你怎麽在這兒?”


  “她們呢?”


  兩人一碰頭,草上章便是長舒一口氣,原來她們上了飛機,無論怎樣起碼比留在城裏好。這個馬家的人送著沙鶯鶯她們上了飛機後,本來和同伴都出了城,卻遇到了日本兵,於是便相互走散了。他與另外兩個兄弟急匆匆的又躲回了城裏,後來戰鬥打響了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倆兄弟呢?”


  “讓小鬼子殺了,胸前中槍,沒當孬種,一個是我們家的,一個是四大門馬家的。”


  “既然鶯鶯她們不在,那咱們也走吧,我有一條道,可能會安全離開,跟上我,離開這座人間煉獄。”草上章疲憊的說道。


  幾日後,草上章帶著滿身的傷痕“順利”回到上海,而那個馬家的青年卻永遠留在了南京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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