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斷後
“今天的天可真冷。”一個日本兵搓著手說道。
另一個士兵則在一旁說道：“真是羨慕那些直接攻打南京的家夥們，他們麵對的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毫無還手能力。聽說每天都會有斬獲，吃的用的各種物資根本不用犯愁。”
“別想了，快點搜點東西吧，一會兒天黑了還要生火呢。軍曹說了，今天要是搜不夠，咱們可是要吃鞭子的。”
“軍曹？哼，一個出來鍍金的富家子弟，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竟然隻混了個軍曹。”
“噓。”
說話間，他們軍曹的背影出現在矮牆後，他好似早就來了，靠在牆上聽著兩人的談論。正如兩個日本兵所說的那樣，他們不屬於一個階級，成為這名軍曹的部下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動輒打罵時常體罰，全靠著手中的權力撐起自己的威信。不過討厭歸討厭，如今被他聽到背後議論他，還說了這麽多不好的話，隻怕是要有罪受了。
兩人在那裏宛如標杆一般站了許久，軍曹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就此離開，甚至連轉身都沒有，依然用背影對著他們。這樣的沉默反倒是比瘋狂的謾罵更讓人感到恐懼，兩人對視一眼走了過去，輕輕走到軍曹身後，他們還沒來的及說話，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對於在戰場上的士兵而言，他們即便沒殺過人也經常看見死人，這股血腥味與硝煙味兒一樣令人熟悉。
他們大驚失色，伸手卻拍軍曹，結果手穿過矮牆還沒觸碰到軍曹時候，軍曹的身子就猛地向前方栽倒，兩人下意識的想要伸手去抓。說時遲那時快，一個人影就在軍曹所站之處的旁邊竄了起來，她站在矮牆的另一側，麵對伸手抓來身形大亂的日本兵，她沒有一絲憐憫，兩把尖刀劃破了他們的喉嚨，他們徒勞的捂著噴血的喉嚨，卻根本沒有任何用處，甚至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沙鶯鶯轉身離開，噴濺出的鮮血也順利躲開。這是村子裏最後兩個日本兵了，解決完他們這個村子或者說這個荒村就徹底幹淨了。從頭到尾，這一隊日本兵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甚至連一滴鮮血也沒粘在她身上，除了有些風塵仆仆一切都很是正常。
這絕不是沙鶯鶯第一次殺人了，殺人的感覺並不怎麽好，縱然是以前行俠仗義，或者鋤奸扶弱的時候偶爾殺人，沙鶯鶯也需要難受很久。有人說殺人會上癮，沙鶯鶯不知道說這話的人究竟是怎麽想的，起碼她每次都會反胃和心裏難受，即便她從未做過噩夢，因為她問心無愧。
不過那是以前的沙鶯鶯，自從跳傘之後，隔三差五她就要殺人，說她是殺人如麻那都是輕的。隻是她再也沒有負罪感，尤其是見到這麽多被毀的村子，看到滿村被殺的百姓後，她就更想殺人了，她恨不得多長幾隻手，去幹掉那些豬狗不如的日本鬼子。
“子彈都給我收好，這是日本人隨身帶的幹糧，好吃不好吃的湊活著吃吧。”沙鶯鶯把包裹中的東西扔在一輛破爛的板車上後說道：“幹掉了這麽多人，天一黑他們沒歸隊，必然會有人來搜的。咱們得快點走了，你們在車上邊走邊吃吧。”
車上拉著的是兩三條步槍和子彈，以及一些吃的穿的，正如這輛板車一樣，它們要麽是從附近的莊戶農家亦或是村莊撿的，要麽就是從被沙鶯鶯幹掉的日本人身上搜來的。
林素素養尊處優了這麽多年，崴腳對她來說是根本無法忍受的痛苦。即便沙鶯鶯已經用酒給她的受傷部位舒筋活血過了，骨頭也沒斷就是筋扭了而已，可林素素那隻嫩腳卻越腫越大，沙鶯鶯多次查看隻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總之林素素走不動道了，而楊克林腿斷了就更是難以行動了。林素素自然不能舍棄，對於楊克林這個萍水相逢的人，沙鶯鶯也不會任由他落到日本人手裏，尤其是殺了這麽多人後，一旦他扛不住招供了，承認他和殺人者是一夥兒的，那等待他的將會是非人的折磨。這不符合俠義精神，更有違沙鶯鶯的做人準則，這對楊克林來說可是一件好事。
當然做好事是要付出代價的，所以如今沙鶯鶯就這樣拉著一個成年男人一個成年女人還有一個孩子以及一車的東西，步步前行著。而所走的路可不都是順堂的大路，甚至連鄉間土路都算不上。板車很重，沒有護肩皮繩，隻有扭起來的草繩拉車代替，磨得沙鶯鶯肩膀生疼。
突然聽到一點兒動靜，又感覺稍微鬆快了一下，沙鶯鶯不禁回頭看去，孟淩珊已經跳下了車，正在後麵使勁兒的推著，小臉兒早就因為用力累得通紅。沙鶯鶯招呼著孟淩珊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道：“姨娘不累。”
“姨娘胳膊受傷了，淩珊長大了，可以幫姨娘的。”孟淩珊認真的說著。
“那好，但你不能推車了，那樣太危險，你在前麵幫著姨娘一起拉車，好不好？”沙鶯鶯不禁有些感動，淩珊這孩子真是懂事兒，要是小凡這個小兔崽子有淩珊一半疼和人，那就是佛祖保佑祖墳冒煙了。
一眾人從下午走到了天黑，找了個破廟，燃了火加了蓋兒，防止煙霧太大暴露目標這才睡了。沙鶯鶯累得夠嗆，淩珊更是一直堅持到破廟才休息，也早就累壞了。再走兩天，再走兩天也就安全了，日本兵已經越來越少，他們的注意已經在南京，現在所遇到的僅剩小股部隊，根本不足為慮。至於曾經因為殺了多人所追蹤自己的那夥兒精銳部隊，已經好久沒出現了，也或許沒有好久，隻是這一路上太過艱難，使得時間度日如年。
沙鶯鶯真是累了，胳膊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利索，這幾日得不到休息和有效醫治，也就是仗著自己最早敷上的藥和身體好才撐著沒發燒沒發炎的。可身體的疲憊還是難以阻擋的，她睡得很沉，沉到腳步聲已經很近了她才醒過來。
“快起來，快起來，有人來了。”沙鶯鶯推醒了幾個人，並捂住他們的嘴輕聲說道。
“什麽人來了？”林素素緊張地抱著槍，她在上海的時候開過幾次槍，可那都是在玩兒，真用起來她也不免手忙腳亂。沙鶯鶯把她的手指從扳機上拿了下來，然後幫她打開了保險，隨後道：“不知道，但人不少，腳步紛雜判斷不清，離著咱們很近了，快走。”
沙鶯鶯是趴在地上睡覺的，耳朵聽著地麵傳導的聲音，本以為那些人離得怎麽也得有百十步的距離，借助破廟作為遮擋，無論是敵是友，先轉移了再說。結果她剛出破廟的屋子，就聽到四麵八方傳來了腳步聲，隨即就是前方傳來的危險靠近的直覺。
她一腳踢翻了停在房門口的板車，而與此同時槍聲響了起來，一時間木屑亂飛巨響四起，四周傳來的極速前進的聲音更是顯得紛雜，在槍聲的幹擾下沙鶯鶯根本無法判斷人數和方位。她的心頭一驚，暗道一聲：“壞了。”
這支部隊應該正是當時追自己的那支隊伍，他們最初咬得很緊，沙鶯鶯利用自己的江湖經驗繞著他們走，隱藏蹤跡迂回閃躲。對方剛開始總是上當，照著常規思維走，可他們和其他日軍不一樣，他們的指揮官是聰明的，他們的士兵也是訓練有素的，當他們發現問題後，能迅速彌補快速行軍，並追近沙鶯鶯他們。
後來，他們出錯的次數越來越少，這讓沙鶯鶯不得不用上許許多多自己也隻是聽來的招數對付他們。這樣肯定是費時費力的，但也成功的讓他們中了幾次計。兩幫人雖然交鋒時日很短，但對彼此都有了更深的了解，即便從未照麵卻並未小覷過對手。
日本人是怎麽想的，沙鶯鶯她不知道，可她總算知道為什麽孟小六說日本人有著變?態的自尊和執著了，看來不追上自己是誓不罷休了。可再後來情況發生了變化，這些人就消失了，好似因為追的太遠了放棄了一般，可現在看起來他們卻是在麻痹對手，他們從未放棄過對沙鶯鶯的追蹤，並在此時做出致命一擊。
“咱們被包圍了，”沙鶯鶯掰開了兩把盒子炮的機頭，插在腰間，並舉起了一把步槍嚴陣以待道：“拚死一搏，殺一個賺一個，殺兩個賺一雙。咱們幹掉這麽多日本人，他們不會讓咱們好活，所以記得給自己留一顆子彈。”
聽到院門外的腳步聲，又看到了那探出來的頭盔，沙鶯鶯準確的射出了一槍。“噗通”一聲，那人還沒有完全閃出來就被爆了腦袋，準確的說是子彈擠癟了頭盔，壓壞了他的腦袋。
“等等，佛像後麵有一條地道，不知道通往哪裏。”楊克林說道。
“什麽？”眾人大喜。
“昨晚我發現的，本想告訴你，可看你睡著了就沒說，今天也沒來得及，現在……嗬嗬，聽天由命吧。”
無論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人們總愛給自己留條後路，小一些的就在家裏弄上一些藏錢藏物的地方，還有些則會來個藏身之所。地道是項大工程，這並不多見，可在這天下一直在四處打仗兵荒馬亂中給自己留條逃生通道也是說得過去的事情。
可歡喜過後，沙鶯鶯突然心灰意冷起來，這個破廟可不夠大，就算是以前曾經香火鼎盛過，可看廟的大小廟裏的人也不會太多。那麽這條地道能多長呢？最多就是為了繞過小股亂兵或者強盜所留，即便出去了拖著楊克林和林素素還領著一個孩子，能跑多遠？而且這廟廢棄了多久誰也不知道，那麽地道會因為年久失修而中途坍塌，被堵在裏麵進也進不去，出也出不來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爬地道總好過在這裏死守，拿著手榴彈，如果不行就炸了它，且當著是給自己挖個墳了。”楊克林道。
外麵的日軍不斷地喊叫著傳令著，聲音越來越近，他們並沒有向屋裏投擲手雷，應該是想要活捉他們。事不宜遲，沙鶯鶯當即就讓林素素領著孟淩珊一瘸一拐的奔了過去，沙鶯鶯反身去拉扯楊克林的時候，卻被楊克林把手打開了：“我本來就會死，是你讓我多活了幾天。雖然你很厲害，但這裏我卻是唯一的男人。再說帶著我，你們跑不了多遠，到時候還不是一起死。屋裏沒人，小鬼子會懷疑的，需要有人吸引他們，或許還能拖住他們，所以……把槍給我，我會用。”
沙鶯鶯默默地遞過去一把長槍，一把小擼子，楊克林接過，生澀的拉動著槍栓，拖著斷腿爬到神像後，對沙鶯鶯道：“走吧，這裏有我。”
“保重。”
“好的，下輩子再見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