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忍辱負重
“狗東西們,他們不得好死。在航天史上還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他們怎麽能這樣,日本人都是豬狗不如的畜生!”一個乘客不停的謾罵著。
他的腿跌斷了,兩天前他們跳傘的時候,日本人做出了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舉動,當然這些舉動既然是日本人做的,那也算不上匪夷所思了。
離開了純偵查時代,自從飛機用於空戰開始,在飛行員之間就留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無論國籍,無論種族,無論文化,無論友敵,這條規定都適用,那就是不能剝奪別人回歸大地的權力,這就像是船員們遇見落水之人必定搭救一個樣子。也就是說,不能幹擾跳傘人員的安全。至於落下的敵軍如何處理,那就是陸軍的事情了,與空軍是沒有關係的。
可這次他們遇到的日本人卻並沒有遵守這條不成文的規定,他們用機載機炮掃射了一陣後發現這對跳傘的人沒什麽用,目標太小準頭太差,純屬炮打蚊子。於是就利用飛機的機翼去切斷降落傘的繩索,任由人們落在地上。
雖然飛機當時的高度不算高,但對剩餘的四名沒有經曆過跳傘訓練的乘客來說也並不簡單。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即便沒有幹擾,單純的跳傘就已經是在鬼門關上走一圈了。其中一個乘客直到最後也沒敢跳,跟飛機一樣變成了一堆零件,另一個慌亂中沒有打開降落傘,落在地上變成了一灘爛泥。
當然,其中的兩個“幸運兒”成功跳傘了,按說活下去的幾率至少有五成。可一個被機翼切斷了繩索,同樣變成了拿盆舀才能舀起來的物體。另一個就是這名叫楊克林的乘客,估計是日本飛行員的技術有點水,或者是他上輩子積德行善了,總之來回兩三趟都沒有切斷他的繩子。不過飛機帶起的氣流還是把他的降落傘攪成了一團,隻不過那時候的高度已經較低了,而他也落到了一棵樹上。
當然幸運總伴隨著不幸,如今早就是木葉盡脫的季節,枯樹刮的他遍體鱗傷,而雖然有樹的緩衝,但他還是跌斷了腿。相比之下,最幸運的應該是林素素了,她順利跳傘也沒有遭受日機的騷擾,雖然不停地尖叫卻沒有忘記拉開降落傘。同時林素素的落點很好,地麵柔軟,她也沒遇到氣流和怪風的影響,於是她隻是扭傷了腳踝而已。
當然,如果林素素把孟淩珊綁在胸前的話,結果如何就不知道了,畢竟兩個人與一個人在靈活性上不能同日而語。沙鶯鶯的下落就很是驚險了,她的落點正好有一片亂石,你能想象得到一個從未跳過傘,甚至是第一次坐飛機的女人,胸前綁著一個孩子,而在高空跳傘後落在一片亂石上的場景嗎?
如果這不足以讓你叫一聲老天爺,那麽接下來沙鶯鶯扛著降落傘回兜的力量,在石頭上蜻蜓點水不斷蹬踏的場景保準會讓人叫一聲“我的天呐。”
這一刻,沙鶯鶯無比感謝草上章傳授自己的輕功,以及自己十年如一日的苦練。這份苦練給了她還有孟淩珊活命的機會,即便當時的動作走樣,腰險些扭到,跌跌撞撞十分狼狽,但她們還是安全降落了。
孟淩珊一句話也沒說,沙鶯鶯把孩子放下後,唯恐這樣的刺激把孩子嚇傻了,忙蹲下身子摸著孟淩珊的臉頰說道:“淩珊,淩珊?別害怕,我們安全了。”
“姨娘,能再來一次嗎?太好玩了。”孟淩珊興奮地說道。
“你或許是我親生的,當然,我確定,你爹肯定是孟小六。”沙鶯鶯無奈道:“走吧,我的小姑奶奶,找你媽去。”
沙鶯鶯看到了林素素大致的降落方位,她們找到了崴腳的林素素。可地麵上的日本士兵也看到了上方的空戰,或者說是單方麵的屠殺,他們也派出人手去搜尋跳傘的人。來不及多說,扶著一瘸一拐的林素素迅速轉移,並在路上搭救了斷腿的楊克林。
“閉嘴!”沙鶯鶯一把捂住了楊克林的嘴,低聲道:“沒聽到腳步聲嗎?如果你不想被鬼子抓住,就閉上你的嘴。”
鬼子可不可怕楊克林一時間還說不清楚,但眼前這個女人差點把自己捂死,這一點他再清楚不過,連連點頭下,沙鶯鶯終於放開了手。
他們此刻正藏身於一個小村子,或者說這裏曾經是個村子,但被小鬼子掃蕩後就隻剩下一片焦土和斷壁殘垣了。村子都被禍害成這樣了,就是沒被害死的人也肯定討活路去了,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成了村子裏唯一的活人,他們就藏在了一戶還不是那麽破的院子裏。
院子裏的堂屋已經被燒毀了,隻有一間柴房堆滿柴火反倒是因為離得遠不連接而幸免於難。有片瓦遮身,有牆體擋風,總算是讓人暖和點了。他們已經逃出去很遠了,搜尋他們的那批人也都逃走了,可四周卻還是有別的鬼子部隊,一來是為了做巡邏偵察,還有就是搜集物資。
這些人最是討厭,因為他們搜得很細,讓人無處藏身,但沙鶯鶯手中的槍可不是吃素的,小股部隊遇到後一般都全軍覆沒了。槍聲和消失的搜尋隊伍讓日軍感到憤怒,當發現這些人的屍體的時候,嚴密的搜查就開始了。
三五個人的沙鶯鶯還真不放在眼裏,她甚至覺得就算手中沒槍也能把他們統統幹掉。可當遇到十幾個鬼子兵的時候,她就自知不行了,日本士兵的軍事素質的確厲害,相互倚靠攻防有序,即便三人結隊的套路有些古板,無論什麽地形都是如此,但卻相當有效,起碼沙鶯鶯是應對不來的。
“噓,來人了。”沙鶯鶯低聲道,隨即幾人藏身在了雜物堆中。
上海,孟小六抽著煙,手指敲著電報,問道:“這麽說她倆和孩子都還沒消息?”
“對,我大哥已經到重慶了,正準備往南京趕,問六爺你有什麽吩咐嗎?用不用立刻回去。”馬國梁道。
孟小六搖搖頭:“如今南京情況已經失控,飛機沒有準時到達,定是出了意外。這般龍潭虎穴,不易讓你大哥再進去了,再說章大哥已經去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時也命也走著看吧。”
“那馬家和蜂門以及缺門那邊還用發通告尋找嗎?”
“不用,如果她們能活下來,憑鶯鶯的本事一定能脫險。可一旦動靜鬧大了,隻怕到時候找她們的就不隻是咱們了。靜觀其變,這時候咱們除了等,什麽也做不了。”孟小六長長地歎了口氣。
孟小六揉了揉發緊的太陽穴,向後仰倒在沙發上,又續了一根煙問道:“陳光呢?”
“提那狗漢奸做什麽?”馬國梁有些惱怒道。
“讓你說你就說。”
“今天好像去拜會黃老板了,媽的,前些日子我聽說他公然說六爺您的壞話,說什麽沒有他陳光,六爺您能順風順水的之類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以為他是誰,就是個小癟三,沒有六爺您,他還指不定在哪兒要飯呢。氣死我了,這個狼心狗肺的玩意兒。”馬國梁可氣得夠嗆。
此時的陳光打了個噴嚏,他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擦了擦鼻子,隨後笑道:“這天兒說冷就冷下來了,你看,一不小心就感冒了。”
“嗬,陳老板倒是心大,這自己給自己寬心的本事實在不錯,怪不得能給日本人當走狗呢。”黃金榮譏諷道:“我覺得倒不是受了涼,這上海灘指不定多少人罵你呢,你能不打噴嚏嗎?”
“這就沒意思了,黃老板。”陳光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黃金榮。
黃金榮也做出同樣表情,臉上帶著笑容嘴裏冷冷問道:“那你想怎麽有意思?”
陳光和黃金榮針鋒相對,兩人之間目光的對視都快濺出火花來了。屋內的氣氛瞬間緊張,劍拔弩張一觸即發,雙方手下的人紛紛把手摸向了槍柄。陳光突然聳聳肩放棄了對視,笑道:“我不是來跟你起爭執的,黃老板。”
黃金榮揮揮手,手下人退了一步,依然或雙手交叉,或抱於胸前的立在後麵。黃金榮道:“那你是來幹什麽的?”
“首當其衝的事情是邀請您參加第五次和平會議,帝國方麵還是很重視黃老板的。您也知道,法租界不再安全,如今看似繁榮,但實際上已經淪為孤島。所以……”陳光話沒說完,就被黃金榮打斷了:“跛陳,別逼著我再吐你一臉口水,你自己當漢奸別拉著別人。沒什麽事兒,我就送客了。”
“您以前在法租界替法國人辦事,辦的風生水起,現在有什麽不同,替日本人辦事怎麽就不行了呢?”
“法國人是租界,是要還的,我改變不了什麽,我也不說什麽有我在會讓國人更舒服之類的。但日本人不一樣,我就是個老赤佬,不懂什麽大道理,可就是不當漢奸,不當亡國奴。”黃金榮道:“陳老板要是沒有其他的事情,我累了,送客吧。”
見黃金榮的人迎上來做了個請的動作,陳光道:“我要一批貨,但需要在你法租界的地麵上購買,現在杜老板去了香港,法租界還是黃老板最大,特地來讓您行個方便。”
“怎麽不去找張老板,他現在可也是日本人的得力走狗,你們也算是一個戰線的人,找他豈不比找我方便?”黃金榮冷哼道。
陳光搖搖頭:“黃老板,都是堂堂男子漢,您就快人快語說一聲幫還是不幫。”
“不幫,封鎖長江的時候,不管是杜老板還是其他船業的人,紛紛鑿沉了自己的船舍了身家,沉江阻擋日軍進入。你或許說我們很傻,擋不了多久。是!我也覺得傻,用這些船多賺錢,資助抗日多好。可我佩服他們,這才是江湖,這才是江湖義氣!你是個無信無義的人,別跟我提什麽合作,你跟六爺的關係全上海人盡皆知,連他你都能背叛,還有什麽合作可談?幫了你,難道也是為了讓你反咬我一口?”黃金榮陰沉著個臉說道。
陳光壓低聲音道:“那就別怪我們不講究了,黃老板,你雖然缺德事兒幹多了,生不出孩子來。可你那些養子……嘿嘿,我們不會對黃老板您下手,但對他們嘛……黃老板自求多福。”
“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
“阿寶,去批個條子,讓陳老板辦事。”黃金榮終於軟了下來,隨即擺擺手道:“滾吧,我不想見到你。”
“嘿嘿,謝謝黃老板。”陳光拄著手杖一瘸一拐的離開了。
“呸,王八蛋。”黃金榮憤恨的啐了一口。
“呸,王八蛋。”當貨運齊全後,領了工錢的工人也遠遠的衝著船上的陳光啐了一口,同樣罵了這麽一句。
“你不要命了,心狠手辣的大漢奸,讓他聽見你可沒命了。”有人拉了剛才罵人的工人一把,低聲提醒道。
罵人的工人冷哼一聲:“他做得別人還說不得了?再說他那狠毒都是對中國人的,當年江湖之爭他是很凶悍,現在?哼哼,和條哈巴狗一樣。”
“那不好事兒嘛,起碼他投靠日本人後沒禍害中國人,要是把以前的凶狠勁兒放在對付抗日義士身上,那……噓,來人了。”
船上的陳光檢查了所有的貨物,滿意的點了點頭,隨手摸著甲板上也堆放得滿滿的貨品,看著上麵的防水油布,用手扥了扥繩索看看綁的牢不牢固。順便,他把一張紙條別在了繩索上。
一瘸一拐的跛陳從跳板上下了船,而戴著帽子的馮麻子則悄無聲息的拿出了那張紙條,看了一眼便整張吃在嘴裏吞了下去,心中暗暗默念:“陳老板,我一定會讓這批貨安全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