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漢奸的會議
“小凡，你給我站住！”孟小六叫著，但孟凡能聽話那才奇了怪呢，一個縱身就從樓上翻了下去，也不怕摔斷了腿。
這幅場景簡直是似曾相識，小時候小六每每惹了禍，父親孟安都是這樣在自己屁股後頭追的，隻不過小六小時候有時候會被抓住，然後就是好一頓打，而孟小六卻少有追上孟凡的時候。自從林素素離開之後，沙鶯鶯便搬了進來，孟凡也是出了奇的懂事聽話。估計是憋久了，前腳沙鶯鶯剛剛離開，後腳孟凡就開始宛如大鬧天宮的孫猴子一般折騰了。
這不，今天竟然給孟小六平時所坐的沙發下麵放釘子，也得虧孟小六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自家裏這麽鬼鬼祟祟盯著自己的，除了孟凡這個混世魔王又有誰？如此偷偷摸摸的，若不是搞鬼那才奇了怪了呢。
“六爺，今天去哪兒？”馬國梁走進來擋住孟小六，成功的掩護了孟凡撤退，此刻張嘴問道。
如今的上海除了租界已經盡數被日本人占領，昔日的老朋友要麽遠走逃離要麽屈服於日本人的淫威之下，即便躲在租界中也不能幸免。此刻的租界已不再安全，時常會有人被暗殺，或被日人以及漢奸強行帶離租界。
日本人更是三天兩頭的在租界外召開會議，說什麽和平共處攜手繁榮。你若是不來，覺得你身份夠格了就騷擾騷擾你，讓你知難而退乖乖來開會。要是不聽勸就毀你買賣，威脅你妻兒。當然要是不夠容日本人“客氣”的身份，那就直接上硬手段。總之不來都不行，留在上海租界的人，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躲也躲不開，走也走不掉。
孟小六自然也是在被邀請之列，不光是因為他在四大門中的地位，即便是明麵上的商場中的位置，他也應該被邀請。對此孟小六既沒有表現出英勇不屈抗爭到底，也沒有毫無氣節的為日本人搖旗呐喊，對抗日的態度變得不鹹不淡的，一改往日激進的狀態。賣國不可能，但有會議要他參加，他也從不推脫。
大多數外人對此多有理解，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在這種無法逆轉的局勢下，低頭屈服也不丟人。可還是有人頗有非議，說六爺骨頭軟，雖然沒跪卻也沒站著。
孟小六歎了口氣道：“哎，你這不明知故問嗎，還能去哪兒？去日租界開會唄。”
所謂日租界其實就是一種戲謔的稱呼，最早指的是虹口一帶。早年間日本商人來虹口做小生意或經營妓院，然後日本人不斷僑居，到1915年的時候在公共租界，日本僑民的人數就已經達到各國僑民之首。從此，日本的紡織業也大量投資上海，自23年上海至長崎的航班開設後，公共租界內的日本僑民繼續增加，就前年來說，已經過了其他國家僑民總數的一半，竟然有兩萬餘人。
兩次淞滬戰爭，這些僑民都充當情報員和先鋒兵，透露我軍布防傳遞調度消息，並為日軍進攻開門引路。上海彎彎繞的弄堂小路變得不再神秘，所以隻要巷戰，日軍少有迷路和走錯道的情況發生。
打仗期間，日本僑民他們人人拿槍不分男女，贏了就皆大歡喜，輸了就往租界裏一鑽，用僑民的身份保護自己，讓我國政府時常無可奈何。拳頭不硬脾氣就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當然在日本打進來上海之前，日本人所在的地方是馬家和蜂門騙子最熱鬧的所在。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騙人，也不必擔心踩了缺門的地盤，更不用憂慮門主找他們。這本就是上命所差，孟小六特地讓老人帶新人去練手，曾有段時間，日本人都不敢出門，出門也不敢與人搭訕，生怕被騙被坑，深居簡出狼狽的很。可這隻是小手段，改變不了國家羸弱的局麵，更對戰局毫無幫助。即便如今再來一次複興計劃一般的大騙局，也隻能招來日軍更猛烈的炮火，戰端已開再難回頭。
如今日本人不光占了我國領土，還把租界趁機吞並了不少，原先他們也隻是在虹口吳淞路和北四川路一帶，現在蘇州河以北地區盡歸日軍囊中，公共租界被一分為二，大家戲稱“日租界”。這種戲稱背後，卻透著種種乏力的悲憤和無奈。
“六爺！”剛到會場，小六正邁步朝台階上走呢，陳光就從後麵追了過來。他一瘸一拐的跑著，周圍的人卻對他點頭哈腰。
以前陳光是厲害，卻沒這麽厲害，隻是如今投靠了日本人，手中的權力便大了不知道多少，對他不打招呼過不去啊。當然也有人隻是側頭，射出鄙夷的目光發出冷冷的哼聲。
陳光此刻已經跑到了孟小六麵前，嘻兒哈呼沒個正行的說道：“哼他馬勒戈壁啊，一個個假清高，要是真有本事別來開會啊，來了還瞧不起我。要我說，皇軍有什麽不好？我看這上海的秩序就好了很多，起碼日租界的巡捕都撤走了，換上了海軍陸戰隊。巡捕吃拿卡要，人家海軍陸戰隊多規矩，現在市麵上井井有條的，那不都是皇軍的功勞。再說了，這一個個在租界裏的，誰屁股幹淨？替歐美人辦事和替日本人辦事有啥區別。”
孟小六隻是含笑看著陳光，陳光卻喋喋不休的說著，他突然道：“對了，六爺這幾天你忙啥呢，現在淩開也不小了，我尋思著回頭咱兩家把婚事給訂了。你看咱哥倆這麽好，孩子也投緣，早就說好的事情……”
“此事咱們不急，孩子都還小，回頭再說吧。陳老板您忙，我先進去開會了。”孟小六抱拳拱手快步而去，上台階的時候更是三步並作兩步，跨著台階走。陳光那腿腳哪裏跟得上，在後麵連忙追趕了兩步卻險些摔倒：“六爺，怎麽說走就走，六爺……”
說話間孟小六頭也不回的就走遠了，隻留下陳光獨自站在那兒看著孟小六的背影發愣，有身旁的小癟三湊過來攙扶，卻被陳光狠狠推開：“滾！我用你扶？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
周圍的人雖不敢放聲大笑，卻也是偷偷觀瞧，並悄悄發出一絲譏笑。六爺還是個漢子，看不上賣國賊，即便是曾經的生死兄弟，但在民族大義麵前他卻可以大義滅親。至於陳光，哼，就是一條哈巴狗，以前跟著孟小六，現在跟了日本人，老主人都不認他了，他還嘚吧嘚的，真是丟人。看來孟小六和陳光是要鬧翻了，六爺沒給陳光麵子，跛陳也指桑罵槐的說了孟小六，這倆人……嘿嘿，接下來看來是有好戲看嘍。
“你們一個個看什麽看！”陳光陰冷的看著周圍，周圍的人都怕惹上瘋狗一般的陳光，一個個低頭快行，再也不敢隨意觀瞧。
樓上的大玻璃窗前，一男一女正望著樓下，男人笑道：“惠子，這幫支那人可真有趣，不是嗎？”
“如果你想在上海混下去，就不要小瞧這兩個人，否則他們會讓你吃大虧的。”文靜回答道。
“你是說孟小六嗎？他的確是個有意思的人物，他不抗日卻又不配合，以他在商界的地位和江湖聲望，我們動他有百害而無一利，而且根本找不到任何把柄。”男人道：“告訴我，怎麽才能幹掉他？”
“為什麽要幹掉他？你自己都說了，有百害而無一利，那又為什麽要自找麻煩呢？”文靜問道：“伊藤桑，你最好不要招惹他，否則會給我們的行動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四大門暗地裏各有心思，但表麵上卻是同氣連枝，除非你掌握了他損害帝國利益的證據，否則擅自動他，必定會招來四大門的報複，他的資料你應該早就熟記於心了，不是嗎？蜂王不是那麽簡單的，當帝國占領支那全境的時候，或許才可以動他，那時蜂麻燕雀四大門將不複存在。”
伊藤笑了笑：“我知道，不過我很討厭他，因為你很喜歡他不是嗎？”
“或許吧，但利用的成分更大些。一切都來源於我對天皇陛下的忠誠。好了，伊藤桑，我們究竟什麽時候才能談正事？陸軍省派我來協助你可不是聽你在這裏胡言亂語的。”文靜道。
伊藤轉身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文靜：“當然，他不過是個小角色，不值得浪費你我的寶貴時間，這是一份名單，上麵的人我全部要用。你在上海多年，資料共享下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海陸之爭雖久，但我們是為了帝國的繁榮，能幫到你，我很榮幸。”
“謝謝惠子小姐。”
這場會開的依然很無聊，日本人的中國話也帶著難以抹去的口音，孟小六甚至懷疑，是不是沒口音的日本人都被派去當間諜了。不過說起來日本人的英語說的也夠爛的，很多發音發不出來，各種語言都荒腔走板。但這又能怎麽樣？人家的整體國力和軍事素質擺在這兒，就看海軍陸戰隊派在會場外的那隊士兵吧，一個個雖然矮小，但個個腰板挺得筆直，眼睛中露出的光芒孟小六隻在國軍的精銳部隊中見過。但顯然，國軍的精銳部隊是萬裏挑一，而這些人隻不過是不錯的戰士，並沒有精銳部隊那麽稀少。
“哎，差距啊。”孟小六搖了搖頭，繼續目光呆滯的看著台上侃侃而談的日本人，想著接下來該怎麽瞞天過海的給抗戰部隊弄藥弄物資。
“六爺，六爺。”旁邊一個商人輕輕晃動了一下孟小六，孟小六這才恍惚過來，循聲看去，卻見那商人一指，側門的方向站著幾個他熟悉的人。其中文靜正衝他招手，孟小六道了聲謝便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與文靜站在一起的是陳光和楊藺如，他們顯然已經商量好了什麽，一個個看樣子滿足而愜意。幾人一並走到樓上的辦公室，文靜對楊藺如道：“楊閣主，關於華東地區的事情就有勞了。要點和注意事項什麽的我跟您說過了，這是您的證件，還有十本是寫好了也加好印的，你隻需填上所需人的名字就好。如果有需要，帝國就是你最堅強的後盾。”
“謝謝，謝謝。”楊藺如連連道謝，隨後聊了幾句關於燕巢如何忠於大日本帝國的，而藍若依又是怎麽冥頑不靈之類的，還瞥了孟小六兩眼後就出去了。
陳光這時候滿臉堆歡，搓著手看著文靜說道：“那麽惠子小姐，關於抓捕法租界內的抗日暴亂分子，我想咱們還需要跟公董局的幾位董事協調……”
陳光話沒說完就被文靜打斷了，她擺了擺手：“行了，這方麵伊藤課長會跟你說，你快去他的辦公室吧，我找孟先生還有事商議。”
陳光站起來畢恭畢敬的鞠了個躬，然後對孟小六道：“六爺，你們家工廠也在搜查範圍當中，還請配合。”
孟小六鐵青著個臉沒有講話，一直目送著陳光離開。文靜站起來去衝了一杯茶，放在了孟小六的麵前，柔聲道：“六爺，天冷了，綠茶少喝，喝些紅茶暖胃。”
孟小六看向文靜，眼睛中帶著些許笑意：“謝謝文靜小姐，或者應該叫您惠子小姐才是。”
文靜猛然上前，跨在孟小六的腿上，坐於他懷中，胸前的軟肉貼在孟小六的鼻翼上，孟小六還想掙紮，卻聽文靜在他耳邊低語道：“別動，有人在監視咱們。接下來的話事關你倆老婆，你聽著。”
“素素，鶯鶯？”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