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陪伴
自虹橋機場被逼退回來後，上海外圍的淞滬戰場每天都在爆發戰爭，到處都是屍山血海，犧牲的戰士之多有時候都插不進一隻腳去。周圍太過危險，林素素他們就一直找到沒機會離開。
這還不到非要冒險的時候，畢竟這幾日經常有因為逃離而被誤傷的百姓，加之孟小六跟日本人的關係向來不怎麽好，或者更確切的說，日本人定是恨他入骨，故此此刻離開實在不妥，一旦林素素他們被抓住，那將會成為孟小六的軟肋。
這事兒一直拖到了十一月份，戰事越來越不利，中國軍隊打得很苦，即便是全民支持，他們也英勇奮戰，可軍事實力的差距並非是咬咬牙下下決心就能追的上的。
十一月五日，日軍援軍登陸杭州灣後，中國軍隊的側翼受到了威脅，戰爭的天平徹底傾斜向了日軍一方，國軍被迫撤退。
麵對這樣的結果，沒有人能夠力挽狂瀾，即便杜月笙組織門徒拉攏各大幫派組成別動隊，扛槍上陣想與小日本真刀真槍的血拚巷戰，卻也是癡人說夢。他們連鬼子毛都沒摸到，就被日軍的空中轟炸給炸的支離破碎，這種軍備上的碾壓，讓國人一時間從老軍閥混戰時傳統戰鬥模式的清夢中驚醒。
租界已經被封鎖了，公董會的人也派出了保衛軍隊在租界外圍架起了沙袋、鐵絲網和機槍，被擋在租界外的是無助的普通百姓，在他們看來租界就是危險中安全的孤島。租界會堅持多久，孟小六並不知道，但歐洲綏靖政策讓很多局勢岌岌可危，一旦歐洲大亂，日軍入侵租界也是遲早的事情。租界之所以強大，那是因為其背後的列強，而他們對日本人的縱容，導致如今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
“六爺，又抓住兩個。”馬國梁粗聲粗氣的說著，手指縫裏還有別人身上的鮮血，別看馬國梁如今大腹便便的，真要是被他捶上兩拳，估計不死也得丟上半條命。
馬國棟冷哼一聲說道：“今天是八號了，老蔣宣布全線撤退後，日本人還沒進來，租界裏就有些臭溝裏的宵小蠢蠢欲動急不可耐了。想抓住六爺立下大功？還是就是受了日本人的命令？”
孟小六搖搖頭道：“這事兒不重要，即便日本人抓住我，也不敢怎麽樣，否則蜂麻燕雀四大門非得攪他個天翻地覆，隻要我能扛得住，日本人就會撐不住。我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我們能夠造成的損失遠比我給他們帶來的多得多，為了我不值得。”
“那六爺咱們是不是該轉移夫人了。”馬國棟道：“畢竟癩蛤蟆不咬人但他們惡心人，這麽個折騰法，難免有人會做出出格的事情。最怕的不是日本人，日本人心裏有數，怕的是下麵的狗腿子為了邀功請賞獻殷情，畢竟還有小凡他們這幾個孩子。安危之重，不得不考慮啊。”
“路線研究好了嗎？”孟小六問道。
“現在日本人把上海圍得和鐵桶一樣，我們和馬家以及蜂門的人商量過了，不如就隨著大部隊撤離上海。今天剛剛宣布全線撤離，撤離時間至少有三到四天，這三到四天日本人是不會殺入上海的，以免與逼急了的國軍，來個魚死網破玉石俱焚。
這麽說起來，日本人可夠陰的，故意給國軍留上一線生機，讓人誓死抵抗的決心隨之動搖。隨著這種張弛有序，不斷消耗我國軍隊的實力，形成潰敗之勢，再追殺剿滅。可不撤退又能怎麽樣，扛下去隻會損失更加慘重，咱們國家現在可謂是進退維穀前後憋屈了。”馬國棟搖頭歎息道：“不說這個了，總之需要撤離的都說好了，都是孩子和女眷。咱們家的兩位夫人作為重點保護，六爺你放心。”
“國棟，你也走。”孟小六道。
馬國棟不由得一愣，隨即道：“護衛人選全是馬家精壯的漢子，不光是四大門的馬家，還有咱們自己的兄弟，西北馬家的本事沒問題的，這些年也練了槍法，能保護夫人和孩子的周全。六爺，上海乃囹圄草莽之地，您跟著我們一起走吧。若您不走，我也不走，我留在你們身邊，夫人才踏實，我也能安心。”
孟小六擺擺手：“你去了我才能安心，我在上海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再說我的安全你不用考慮，這麽多年了，你光幫我忙外麵的生意，護衛不都是國梁做的嗎？這也沒出啥事兒不是？有你們家老二在，一切足以，咱們各司其職，你保護好我的家人，去了那邊估計還得撤退，到時候也得有個能主事的。別忘了，除了我們家的人，還有一大幫子人呢，大家可都把後顧之憂交給你了，你可不能給我掉鏈子。”
“我知道了六爺。”馬國棟鄭重的說著。
“行了，開始接人吧。”孟小六疲憊的攏了攏臉。
孟小六生意上所有管理的高層，沒有出路的朋友，他們都送了家人跟著馬國棟領導的這支隊伍一起離開上海。這是最好的時候，此時不走待日本人打入上海灘便再無好機會。
所有人都走了，陳光才一瘸一拐的進來，孟小六一愣笑道：“光子，你不走？”
“孩子走就行。”陳光笑了笑，隨即仰倒在沙發上，坐沒坐相，在孟小六麵前他從來不做任何偽裝：“我可是沉迷於上海的花花世界，走了多可惜，再說我走了，你怎麽辦？”
“我？我要說為中華之命運出一份微薄之力，即便可能起不了波瀾，但我願意為之而努力，你是不是感覺有點虛？”孟小六笑道。
陳光哈哈大笑道：“的確，你說你一個江湖騙子弄得和愛國義士一樣，的確是有點虛。不過我相信你是發自肺腑的，這也是個男人應該做的。”
“日本人，占我領土，殺我朋友，欺辱我尊嚴，亡我中華之心不死。這些仇恨或是對私或是對國，但實際都是對我，因為是我的國家，所以也是我的事情。”孟小六一攤手道：“不說這虛假大話了，實際上要想對付日本鬼子，我留在上海的作用更大。我會在這裏，玩一場有意思的遊戲。”
“你想假裝投靠日本人？”陳光頓了頓說道。
孟小六眼睛精光一閃，隨即低語道：“不可亂說，一旦被發現，那……我隻是覺得潛伏在敵人當中，為抗日力量辦事才是一個騙子該做的，也是我們擅長做的。”
陳光搖搖頭道：“此事萬不可行，你身邊都是人精，很容易發現端倪，但有異心者你便會陷入險境。再說，從東北還沒淪陷開始，你就幫缺門阻擊日本的經濟侵略，到後來你們去日本本土作妖，還有牛壯的事情。這些年，你更是出錢出力，明裏暗裏資助抗日力量，要說你當那賣國賊，別說日本人，就是我這般粗人都不信。”
孟小六苦笑道：“這的確是個漏洞，但希望我能圓上。”
“當然能圓上，你留在上海不可疑，但最好留在租界，起碼現在租界是安全的，你還有些時間去圓謊彌補。不過打入敵人當中，成為內奸的活兒你卻不適合幹，起碼現在不適合。但我適合，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留下來。”陳光淡淡說道。
孟小六眉頭微皺：“可此事要背負罵名，甚至要麵對鋤奸力量的暗殺，危險重重不說，搞不好最後弄不清楚，甚至會遺臭萬年。”
“有你在會搞清楚的，”陳光開懷大笑道：“我就是個流氓，身上背負的罵名還少嗎？但你不同，你是混江湖的，到時候若是背負了漢奸之名，隻怕是寸步難行，手中力量也定會有所不及。那你還怎麽虛以委蛇，還怎麽潛伏抗日？別管了，這事兒讓我來吧。”
孟小六不禁有些動容，沉聲道：“光子，謝謝你。”
陳光坐直了身子，拍了拍孟小六的肩膀道：“別跟我瞎客套，你為我做了這麽多，我終於有幫你的時候了。朋友交來一邊大，咱倆得有來有往才行。嘿嘿，終於也有我能幫上你孟小六的時候了，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別弄得這麽悲傷。你要是拒絕了，我才不高興呢。”
說話間，突然門響了，隨即去接沙鶯鶯的人跑了回來道：“少爺不見了，還有夫人和舅爺。”
“胡鬧！”
“說誰胡鬧呢？”二樓上有人發出一聲嬌喝。轉眼間沙鶯鶯帶著孟凡走了下來，而草上章正在樓梯拐角蹲著看著下麵壞笑，這三人的輕功，鬼知道他們是怎麽溜進來的。
孟小六捂著頭犯愁道：“都什麽時候了，別胡鬧了行不行，快走。”
“走就沒危險了？今晚這麽多人撤離，你這個抗日積極分子不得被重點照顧？”沙鶯鶯道。
孟凡撇著小嘴也說道：“就是，爹，你太笨了，你要是不露麵，人家指定知道咱們家是準備溜了。別人還好說，跑了就等於沒了勢力，你能一樣嗎？蜂麻燕雀四大門可是遍布全國，你走到哪兒都一樣，日本人會放你走？不得抓住咱家的人要挾。可如果露麵，你孤身一人，誰不會聯想到你可能家眷潛逃了呢？”
“人小鬼大，就你聰明。”孟小六點了孟凡的腦袋一下說道。他知道，沙鶯鶯心意已決再難回改，此刻他既是擔心，又是滿滿的幸福。
當晚孟小六攜夫人沙鶯鶯以及次子孟凡去聽戲，外麵硝煙彌漫，而歌舞升平的上海灘，依然有不知亡國之恨的紅男綠女在歡慶著。孟小六化身於其中一員公然出席，這蒙蔽了漢奸走狗們的雙眼，而林素素一行人則朝著南京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