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天寒地凍
“大頭哥,家眷老弱都撤走了。”趙海此刻說道。
不過他沒有懷疑,畢竟馬國才是孟小六的人,而對小六的本事,即便是至今謝大頭已經成家立業卻也從心底裏有些崇拜,這或許就是從小塑造成的印象吧。
謝大頭此刻點點頭道:“派十來個弟兄秘密護送,別給人家三門的人添麻煩。剩下的隨我來,既然小六說了,小鬼子要來,那他們就指定會來的。哼,咱們就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這大山裏還是咱們爺們的天下。”
謝大頭沒有完全遵照孟小六不可久留的安排,而是自作主張準備幹上一架。而日本人想的也很好,畢竟在九一八之前,長青震山好牛壯是這一片綠林的總瓢把子。一旦他能屈服,為己所用,不光對收攏這一代的胡子有著一定的幫助,還能對其他武裝力量產生一定的震懾和打擊。可他們萬沒想到的是牛壯竟然軟硬不吃,他熬過了日本人最殘酷的嚴刑拷打,即便被打的氣若遊絲也沒有鬆口。
在二櫃張小春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後,日本人覺得他們的尊嚴受到了侮辱,耽誤了許久工夫竟然一無所獲,他們決定徹底剿滅震山好這支綹子。所謂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把抵抗的最頑強的一夥兒胡子恰又是最大的一波剿滅了,或許會讓其他武裝心生畏懼。
謝大頭聽從了孟小六的建議,讓老弱婦孺們跟著三大門的人撤了,但他並沒完全聽從,他有他自己的想法。看著小鬼子摸上山來,漸漸的進了自己的埋伏圈,一個個鬼鬼祟祟的清理著路上的陷阱路障,謝大頭舉槍扣動了扳機:“給我狠狠的打!”
這一場埋伏打得十分成功,但小鬼子也不是吃素的,當即尋找掩蔽進行還擊。因為他們也同樣是有備而來,加之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人還多於謝大頭他們,所以即便謝大頭占了先機,打了他們個措手不及,卻還是最終難以抵擋小鬼子精準的槍法和猛烈的火力壓製。
“撤!”謝大頭下令道。
所謂撤可不是撒丫子跑,而是邊跑邊打,引著小鬼子往林子更深處鑽。老林子情況複雜,尤其是現在大雪未化的時候,無論是設計陷阱還是雪洞冰窟,都是很好消耗敵人的方式。至於雪地上的腳印,對於這群常年混跡野外的胡子來說,很容易掩蓋,甚至還會利用反穿鞋、倒著走等方式誘使敵人上鉤,耍的他們團團亂轉。
若是奉軍,這時候早就知難而退了,趕著那脾氣硬的非得追到底的,也會被複雜的老林子和指不定哪裏冒出來的黑槍給拖垮。但不得不說,小日本雖然可恨,有些想法也令人費解,可論軍事而言,其實力還真不是蓋的。他們不慌不忙步步為營,在這不熟悉的老林子裏穩紮穩打,竟然與以山林為家的謝大頭他們打得平分秋色。
五天後,孟小六從旅順港上岸,隨後由人帶著前往哈爾濱。
“臥槽,真他媽冷啊,凍死了。”孟小六哆嗦著坐在炕上搓著手道。
上次孟小六來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時候,那時春光明媚鳥語花香,即便晚上涼快些也隻是微涼。在奉天的時候更是沒覺得東北有多冷,可現在到了哈爾濱,那感覺真是都快凍成冰棍了。
“六爺,您是沒在最冷的時候去沈陽,其實沈陽別看靠南,晝夜溫差也大的很,當然了,比起哈爾濱來就差些勁兒了。”趙海端了一杯酒,酒是溫的,孟小六一飲而盡,頓時隻覺得酒勁兒衝頭,不禁嗆得咳嗽連連。
趙海笑道:“六爺慢點喝,這酒兒勁兒大,不比你們南方人的酒溫和。”
“我這正兒八經的北京人,怎麽成南方人了。”
“嘿嘿,對於我們東北人來說,過了山海關都算南方人。”趙海笑道。
“大頭哥呢?”
“哈哈哈哈。”謝大頭人還沒進來,聲音先至了,他夾帶著一股寒氣推門撩簾鑽了進來,把那狗皮帽子一扔抱著孟小六連連擂了幾拳道:“好兄弟,還是我的小六。”
孟小六推開了謝大頭,繼續縮在火熱的炕上,打著哆嗦道:“你先別急,讓我緩緩,那誰,海子,再給我來杯酒。”
“你穿的太少了,你以為這是上海灘,還穿著毛呢大衣。海子,去弄身貂兒。”謝大頭道。
“好嘞。”
幾人敘了幾句家常後,牛蕊問道:“六哥,我大哥被抓了,你說咱們該怎麽救?是否還和上次救海子的時候一樣,喬裝改扮偷梁換柱。”
孟小六擺擺手道:“這個方法不行,我上哪兒弄這麽多會日語,個子矮,又長得像軍人的人去。而且日軍紀律森嚴,口令嚴格,咱們太容易露餡了。聽說現在有不少奉軍在為日本人賣命,攻打咱們這兒省城齊齊哈爾的就有中國人?”
“不錯,這些二狗子最可氣了!”謝大頭道,隨即眼睛一亮問道:“難道你要扮成他們?”
孟小六還是擺擺手:“當然不是,大當家的肯定被人嚴密看管起來,尋常那種漢奸走狗怎麽可能見得到。不過他們也可以利用上,但並不是關鍵所在。我不了解情況,還得容我想想。”
“那我們能做什麽?”
“等,除了等待,別無他法。我稍微暖和些了,會立刻啟程去齊齊哈爾轉轉,畢竟我不太熟悉,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如果可能的話咱們軟硬皆施,但這一切需要等待。你們不能輕舉妄動,我也不敢跟你們保證一定能救出牛壯。”孟小六道。
牛蕊急道:“可六哥,我大哥還在牢裏受苦,如今嚴密看押,生死未知,咱們拖不得啊。”
“可不等又能怎麽樣?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的確他們沒別的辦法,在東北的抗日隊伍可以大致分為三類,第一類就是原奉軍,他們從剛開始的抗命與日本人對敵,到後來的全力以赴,絕非那些一觸即潰之徒可比擬的。後來有些就脫離了隊伍,自己逗留在東北,並未跟隨大部隊撤離,而是在故土進行抗日。
但他們目標大,人數多,又接受過軍事訓練,跟日本人也多是正麵戰場交鋒,更代表了原政府合法性的殘留,所以被日本人重點對待,也是首當其衝被日本人打擊的對象。至東北全境淪陷,奉軍殘留抗日部隊就已經被打的殘破不堪難成建製了。
第二類就是綠林的胡子和保安隊了,就如牛壯他們一樣,胡子如今是東北境內最大的抗日武裝力量。雖未進行過專業軍事訓練,但軍事素質也不弱,尤其是在荒野和老林子裏,更是尋常士兵所無法比擬的。
但這夥人紀律差,不光打鬼子也同樣擾民,而且並非個個都是好漢。這麽說吧,在為日本人賣命的漢奸狗腿中,目前的軍事力量大致有五個警備軍六個支隊三十個旅。其中有一半是原奉軍,倒不是說這些當兵的孬種,國土淪喪了,有不少拖家帶口的也隻能跟著當官的一起投了日本人。
但剩下的另一半,就是大小綹子的胡子和鄉間保安隊自願投靠過來的了,尤其是胡子,本來大部分就沒什麽仁義道德可講,助紂為虐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他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願投靠日軍不是因為脅迫牽掛所致,所以最得日本人器重,屬於鐵杆漢奸。
第三類是抗日決心最為堅定,但力量卻是最弱的一撥人。他們是民間的武裝力量,或是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或是普通老百姓,他們用血和肉,保衛著自己的家園,捍衛著一個中國人的尊嚴。
故此,當第一類抗日武裝被消滅後,日本人便對準了剩下抗日的胡子們。他們神出鬼沒藏於山林,是不是出來劫上一波,附骨之疽般趕也趕不走甩也甩不掉,著實讓日本人頭疼,更對日本徹底征服東北,留下了不小的難題。牛壯作為附近最大的綹子頭兒,整個東北道上赫赫有名的大掌盤,日本人恰巧抓住,肯定要謹慎處理。能利用就利用,不能利用也要殺雞儆猴以儆效尤。
孟小六穿著一身貂兒,帶著海龍的帽子,身上卻還是不覺得暖和。作為省會的齊齊哈爾比哈爾濱還要冷上幾分,孟小六隻感覺哈口氣都要結成冰了。而用謝大頭的話說,這馬上馬的就開春了,要是前些天,耳朵都能凍掉了。
“六爺你就是虛。”馬國梁站在一旁說道。
孟小六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問道:“看明白了嗎?”
“看明白了,”馬國梁說道:“共有六個工作人員,我看了看,分別是四男兩女,其中四個是中國人。你別說日本子開的銀行服務真好,我就是去開個戶存個錢,他們就快把我供成老佛爺了,一句一鞠躬的,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孟小六點點頭,說道:“行,過兩天再去存一筆款,看看是不是還是那些人。餓不餓?”
“有點,這位馬家兄弟,城裏哪一家酒樓好吃?”馬國梁笑著問向身邊一個馬家的人。
幾人去了一個很有名的餐館,據說這家餐館從大明時就有了,後來前清的時候遷到了齊齊哈爾,牌匾都是寧古塔將軍給提的。說得這麽有來頭,自然要好好品嚐一番了,結果他們剛剛入了包間落座,就見有兩人閃身進來,隨即關閉了房門,回頭凝視著眾人。
其中一人的目光落在了孟小六身上,不由得身子一震。而孟小六一時間沒看出來這個裹得和個熊一樣的人,旦看仔細了,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就在這時候,外麵吵鬧聲四起,伴隨著掌櫃唯唯諾諾的詢問和中日混雜的大聲嗬斥愈來愈近。
孟小六竄了上去,那倆人一老一少,老者不動聲色,少者剛想反抗就被馬國梁給製住了。一兩分鍾後,房門再度被粗暴的推開,一幫軍警湧了進來,他們麵色不善橫眉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