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六爺出動
“張大哥你再講講唄。”監牢裏有人央求著。
張小春可算是來了勁，扶著腰坐起身來問道：“樂意聽打鬼子的故事？”
“嗯，我們也是打了日本兵才進來的。”那個問的是個學生，此刻撓著頭道：“不過就我們三個打了他一頓，比不上張大哥你真刀真槍的要鬼子的性命。”
“話不能這麽說，”張小春還是第一次被讀書的大學生崇拜，不禁有些飄飄然，人家都說大學生是文曲星下凡了不起嘞，自己雖然沒啥文化，可此刻卻知道不能過傲，於是謙遜的回應道：“你們是學生，讀書寫字是你們要做的，打仗拿槍是我們這些大老粗的事情。大家擅長的不同，沒什麽好比較的。再說，你們敢於揮拳打小鬼子，就已經算是有種的好男兒了。”
“讀書現在還有什麽用，國土淪喪，讀書人靠讀書還能奪回家園嗎？”那大學生歎了口氣，隨即道：“張大哥，您還沒講給我們聽呢。”
“聽什麽呀，我現在這不也被抓起來了嗎？”張小春歎了口氣道。
另一個學生此刻道：“不，您就講講您是怎麽被俘被抓的，待日後萬一張大哥被日寇處決了，我們也好為您立傳留名。”
張小春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個學生，心說你腦子這是被驢踢了才這麽說話吧，你他娘的才要被處決呢。雖然自己這次估計是在劫難逃，但也不知道說點吉利話。想站起身來，卻不慎牽動了腰上的傷，隻得歎了口氣搖搖頭道：“行吧，想聽就聽吧……”
這事兒還得從十幾天前說起，當時張小春正拿了錢帶著七八個弟兄進城采買。綹子因為與日本人打的不死不休，而且又鑽了老林子，所以如今也隻剩下不到二百人。可二百人吃穿用度也不是小數，況且每次采買都要在月餘以上，如果可能就買上兩三個月的物資，防止日寇隨時的搜山剿匪。
日軍也不是傻瓜，占了東北，還有這麽多抵抗軍，自然要嚴防死守。故此他們不光是對槍支彈藥的流向嚴查嚴防，民間嚴禁槍支，就是獵戶也不允許持槍。不過這個月開始他們允許獵戶用槍了，但也隻允許用老套筒甚至老火銃，那鐵沙子來野豬都打不死，遇到熊絕對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弓箭好使呢。
除此之外就是各種物資了，藥物、尤其是傷藥以及山野常見病所用藥物，無論中藥西藥都需要批條才準買。像是老張采買的生活物資倒是沒什麽，可他的量有點太大了，難免惹人懷疑。帶上七八個兄弟進城，不光是為了方便運輸出城，更是為了采買便利，說起來這還是謝大頭想的招兒。
無非就是兄弟甲買了食鹽，兄弟乙再去買，一人買上十來人的量，雖然多卻沒多到讓人起疑的程度。隨後分批運送出城去，外麵還有十來個兄弟拉著三四輛大車負責運輸，為了保險起見，他們分批運送，裝滿一輛車就走。
人少目標小，日本人不易察覺，就算查到也可推脫給附近的屯子和村子，撒個謊聲稱是村裏要用。至於會不會有附近屯子告發，亦或是一些小綹子劫掠，這一點他們還真不擔心，作為長青震山好，名堂可不是吹出來的，誰要是捋了虎須，就且等著被一窩端掉吧。
這種辦法已經用了一次了，根本沒啥事兒，山上的物資也愈發充足。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隻要物資充沛就好拉起隊伍來，而且日本人占了東北，百姓裏孬種多，但有血性的漢子也不少。
因為有了一次經驗，所以老張也沒怎麽在意，該買買該運運，直到最後一輛大車走了，他帶著兄弟們吃喝了一通，然後就混到了一家酒樓的後院。你說為啥他們吃喝完了還要去酒樓？因為目的不同，在這裏連吃帶喝還要去後院不免容易引人注目，這可是他們的財力支持且得小心謹慎呢。
現在綹子鑽了老林子，周圍的保安費就沒法收了，財政吃緊需要錢財了，還有些不好買的東西，都得通過這家酒樓獲取。這酒樓的幕後老板正是馬國才，日本人還沒入侵的時候，牛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所以馬國才的生意他也投了不少，這麽說起來這裏麵也有牛壯的股份。
要說起來，馬國才不愧是跟著六爺混的，做事講究的很。牛壯落了難，他非但沒翻臉不認賬，還多拿出錢來幫忙，更是冒著危險買些違禁品。這份恩情，整個綹子上下都記在心裏。
一切大功告成，張小春就要帶著人回山寨了。結果路上就看到了一輛日本人的卡車，張小春當時就說要幹上他們一票，這車不是運兵的車，顯然就是運送東西的，要是槍支彈藥那就可解了燃眉之急了。
“劫了他娘的，今兒說不定就是過年了。”這是張小春當時的原話。
抄了近路在地上撒了不少鐵蒺藜，這些鐵蒺藜可是剛從城裏托馬三爺給找人打的，就是為了紮小鬼子的汽車。每個棱角是又尖又利，炸中了輪胎，車便跑不遠了。這次的日本司機可沒中招，他發現了地上密密麻麻有不少東西，當即下了車，押車的幾人也嚴陣以待。
二櫃老張下山辦事帶出來的可都是好手，覺得自己這邊還多上幾人，這種小規模戰鬥還是胡子中的好手更厲害，於是當即跟小鬼子幹了起來。小鬼子被打死了三個，剩下的倆借助卡車作為掩體，與張小春他們對射。
張小春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生怕有人聽到槍聲，鬼子兵出來支援。此地不宜久留，於是便領著兄弟們衝殺了出去，欲以短兵相接手刃了幾個小鬼子。可就在這時候，一夥幾十人的鬼子兵神不知鬼不覺的摸到了老張他們身邊，直接斷了他們後路。重重包圍之下，老張他們拚死相搏，沒一個兄弟是後心中彈。
老張的腰上也中了一槍，雖然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但也讓他喪失了行動能力，失手被俘了。老張非但沒有讓鬼子補上一槍殺了，還讓鬼子的醫生給治好了傷。他不知道鬼子究竟要做什麽，但他都想好了，自己說啥也不會出賣兄弟們的，要是讓鬼子知道了老巢的具體地點以及上山路徑，那可就壞了。
老張預料中的嚴刑拷打並沒有發生，他就被關在了牢裏，好似普通罪犯一般。隻是這個牢房裏，大多都是因為襲擊日本人被抓的，而每隔幾天都會有人出去，卻再也沒回來過，也不斷的有人進來。
“就這樣？”大學生問道。
老張躺回床上笑道：“你還以為會怎樣？大戰三百回合？萬軍從中取上將首級？學生娃，這戰場上打仗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兒，沒想象中的那麽邪乎，一顆子彈就玩兒完。你們從報紙上看的那些報道，也不過是文人們自己胡思亂想出來的，真上了戰場，嘿嘿，他們非得嚇尿了褲子不可。你們不一樣，你們敢打日本兵，是條漢子，老張我佩服你們。”
“張大哥，您也是個好漢，你說你們大當家的這麽英雄蓋世，他會來救你嗎？”
張小春還沒回答，就聽到有人陰陽怪氣的說道：“肯定會的，這不，他來了嗎？”
一個血肉模糊的人被扔了進來，牢房中的眾人連忙扶住。張小春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他慌忙要過去，卻因為腰上的傷一下子跌倒在地，他已經方寸大亂，哪有剛才講故事時的淡定自若，他手腳並用爬向了那個血人。
老張太了解那個人了，那是自己的大當家牛壯。從小自己就在他身邊聽喝辦事，陪他成長陪他忍辱負重陪他報仇雪恨，從一個隻有親信朋友組成的野路子，發展到頂替震山好取而代之的如今長青震山好。再熟悉不過的牛壯，那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怎麽成了這副樣子。
在老張的心中，牛壯即是他的大當家也是他的親人，他看向剛才說話的人，頓時眼睛都噴了火，竟然是宋老煙！運輸隊的宋老煙！他竟然當了叛徒！
宋老煙是綹子風光的時候上的山，以前吸大煙，上山後也在吸，天天腰上別著一杆子煙槍，所以才有了宋老煙這個花名。他有兩樣絕活，一個是認路，不光天多黑，不管地方多偏，他都能找到路。到了冬天有他在，也不至於踏入冰窟雪洞，尋路方麵宋老煙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第二就是槍法相當好，在綹子裏也是數得上號的。
這小子機靈，又有這兩樣本事，所以被選入了運輸隊伍。如今他出現在監牢外麵，看那副狀態，他的身份就不用多說了。老張顫顫巍巍的用手探了探牛壯的鼻息，還有一絲呼吸尚存，猛然間老張撲向了牢門，鐵牢在他的拍打下發出陣陣巨響，他喊道：“孬種！叛徒！”
“別怪我，大煙癮犯了憋不住了。”宋老煙往後退了一步，但臉上卻一點悔過愧疚都沒有。
“啐！”老張一口啐在了宋老煙的臉上，宋老煙往後再退了一步擦了擦臉。而一旁一直不語的一個鬼子官說話了：“張小春是吧？你地，違抗大日本帝國是沒有好下場的。中國人有句成語叫做請君入甕，我們就是用你引牛壯上鉤。現在，你們山寨群龍無首，我們又有宋來領路，你們在劫難逃。
你是山寨的二櫃，不如與我們精誠合作，歸順我們，幫助我們安定東北，為大日本帝國的繁榮獻出一份力。有你的地位，去勸說山寨其他人應該不是問題，你也不希望你的同伴們被我們殺掉吧。”
“大當家的是怎麽回事！”張小春不回答，隻是吼道。
鬼子軍官冷哼一聲道：“哼，他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抬舉自然要成這個樣子，如果你也不答應，那麽他就是你的下場。你的明不明白！”
“明白你姥姥個卷兒！”張小春破口大罵道：“我們綹子上下，除了宋老煙這個孬種，沒有不帶把的。大當家是條漢子，我張小春也不是軟骨頭！”
“你不能替別人做決定！”鬼子軍官一改剛才較為冷靜的樣子，突然變得狂躁起來：“你會為你的決定感到後悔的，每個人都會恨你！來人，帶走！看看是他骨頭硬還是咱們的手段硬。”
老林子的山寨外，一匹快馬來到了山寨防禦圈附近，很快便連人帶馬陷入坑洞當中。索性這個坑洞並沒有上置巨石下埋尖刀，那個騎士也隻是摔了一跤，他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我要見謝當家的！”
蒙著頭，被五花大綁的，那個騎士被帶到了謝大頭麵前。此刻的謝大頭可有些狼狽，胳膊上的布條正往外滲著血，大冬天的也不嫌冷，隻光著個膀子露著健碩的肌肉，腰裏則是兩把機頭大張的盒子炮。
前幾天他和牛壯去城裏劫獄，結果自然是中了日本人的埋伏，他倆分頭帶兄弟突圍。結果謝大頭雖然受了傷，但到底是衝殺了出來，牛壯卻不行也被俘了。
“你是什麽人，見我又要做什麽？”謝大頭的語氣有些不善，畢竟心情十分壓抑，他暗忍著怒火問道。
那人道：“我是馬掌櫃手下的人，特地來給謝當家的送信兒。”
“什麽信兒？”
“六爺電報。”
“快給我看看。”謝大頭三步並作兩步奔了過去，一把拿過那份重新謄寫過的信件，讀了起來：“千萬不要營救老張。”
看到這裏，謝大頭暗歎一口氣，自己當時也是這麽想的，可兄弟一場，不救心中肯定過意不去。即便明知是計，卻也不得不一頭鑽進去。可接下來一看，謝大頭卻不禁眼前一亮：“若救必中伏，且須速速撤離山寨，切不可久留，日本人必定攻打山寨，也切勿輕舉妄動。馬家蜂門缺門三門，分別派人接應你們，等我來。”
“六哥說什麽？”牛蕊問道。
謝大頭有些顫抖的握著信函，說道：“小六要來了，大當家的或許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