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見麵禮
林元心也是輕咳一聲說道:“你娘說得對,這麽鬧小脾氣可不對。夫妻之間床頭打架床尾和,哪有動不動就回娘家的道理。”
林素素那叫一個委屈啊,本想回家獲得溫暖和支持,不求父親找上門去教訓孟小六吧,起碼也能寬慰自己幾句,沒想到孟小六這麽做成了理所當然,一切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林素素賭著氣,眼圈都紅了,除了剛回來的那天父親關懷了兩句以外,這兩天反倒是都在說自己的不是。
“叔母。”米寶兒從外麵跑了進來,身旁還跟著幾個下人。
過年期間學校放假,林素素雖然跟孟小六吵了架負氣而走,但米寶兒無人照顧,放在陳光錢串子他們那兒生怕被教壞了,於是就帶著米寶兒一起回了娘家。米寶兒這孩子懂事聰明,跟林素素也頗為投緣,米寶兒自小孤苦缺少母愛,雖林素素年輕又叫做為叔母,但實際在米寶兒心中已然把林素素當成了娘親。
“又出去野。”林素素忍住淚水,回頭斥道:“老師布置的作業寫完了嗎?還有你叔父給你請的教你音樂的先生,他讓你背的譜子都記住了嗎?”
米寶兒看著林素素,再看看江萍和林元心,知道他們肯定又為叔父的事情說什麽了,屋裏的氣氛有些緊張。米寶兒忙回答道:“都寫的差不多了,明後天就能全弄完,耽誤不了學業的。叔母,你看我給你買的手鐲,還有給弟弟買的布老虎。”
“哪裏來的錢?是不是給你的零用錢又不舍得給自己花、攢起來了?你這孩子,不聽話。”嘴上雖是這麽說,但林素素的心裏還是熱乎乎的,嘴角也不免揚了起來。那鐲子成色倒是一般,估計也就值個一塊大洋,可在林素素看來,這卻比那些幾百幾千的玉鐲還要好看。
米寶兒也笑了,說道:“寶兒吃家裏的喝家裏的,尋常上學用不到什麽錢,能讓叔母高興比什麽都重要,以後寶兒長大了掙了錢,肯定好好孝敬叔母照顧弟弟。”
林素素心中舒坦了不少,照著米寶兒的頭上輕拍了一下道:“嘴裏和抹了蜜似的,小小年紀不學好,淨跟著你叔父學那油腔滑調了。你這滿頭汗的,別閃到了,快去換件衣服擦擦身子。”
“知道了。”米寶兒應著跟著下人走了。
林元心見孩子走了這才道:“姑爺是個做大事的,現在誰不知道我林家釣了一個金龜婿。他年輕有為,但畢竟是年輕,心中難免不安分受不了外麵的誘惑也是正常的。尋常人哪會認義子,就算認了又豈會讓孩子叫叔父而不是叫爹叫義父的?其深謀遠慮實則已經想到孩子大了後的問題了,生怕他以後爭家產。”
林元心完全誤解了這事兒,還以為對孟小六了如指掌看透了一切,隨即捋著胡子說道:“由此可見,小六他行事不同於常人,但卻分得清輕重。大丈夫有這般作為,又是這等年紀,難免三妻四妾。他沒把人領回家裏來,也沒跟你攤牌說話,這就是對你足夠敬愛。夫妻兩人需相敬如賓,他既然還知道孰輕孰重,那就且由著他去吧。哪有男人不偷腥的,若是我是小六這般年紀,隻怕……”
“隻怕什麽?”江萍突然柳眉倒立起來,薄嘴唇微微撇著,隻要林元心今天回答不對,估計今天是別想上床睡覺了。
林素素也頗為無奈,認義子和納妾是一回事嗎?非得強扯到一並說來,估計也是孟小六的成功讓自家得了好處,如今他做什麽都是對的。不過接下來江萍的一句話卻讓林素素心頭一顫,江萍說道:“要我說,回來也看過你爹了,趕緊回去才是真的,你不在家反倒是讓那些狐媚子有了可乘之機。”
林素素雖然嘴硬,不過撐了一天就帶著米寶兒和孟淩開急匆匆的回了上海。一回到家中她問了問傭人就徹底傻眼了,都這麽多天了,孟小六竟然壓根沒回家,難不成他真的跟那個女子遠走高飛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此刻的孟小六哪有功夫顧忌兒女情長,他累的嘴上都長了兩個大燎泡了,因為完全學不會啊。
四大門自有以來少有聚的這麽齊的時候,更別說如此長時間的待在一塊兒了。這幫人從天津請了幾個日本人教授日語,當然教授完畢後會給他們下點藥什麽的,生怕走漏風聲,至於丟了僑民當局如何處置,這就不在四大門的考慮範疇之內,他們愛咋弄咋弄。
掌握另一門語言是不可一蹴而就的事情,萬幸受訓的都是些聰明人,而日本文化和中國文化有相通的地方,故此他們學的倒是也快。
這些日本人可不是隨便選來的,有些是來中國工作的,有的則是以教授日語為生的,還有一個是醫生,除此之外還有個從天津租界裏弄來的日本浪人。每個人的社會地位層次不同,學習日語是行騙的基礎,同時還要知道日本的民風民俗,這樣去了才不至於突兀。
可不同生活水平的人對社會的認知皆有不同,所以必須接觸各色各樣的人才能知道各種各樣的事兒。就說薪資吧,四個人就不一樣,那個日本浪人最為便宜,管酒管肉管玩兒女人,再隨便給個幾十大洋就成了。
這還不夠,他們學的再快再好也是外來的,很容易露出馬腳。像是吳立時這樣在日本留過學,後來還經常行走兩國的人以假亂真還不是問題,但其他門外漢萬一被人發現,還是裝作留日的學生或者僑民比較合適。故此他們又找了幾個在日本留過學的,以熟悉在異國他鄉華人的地位和生活習慣。
孟小六算是徹底吃了癟,都說他聰明這也是實情,往日裏江湖規矩騙術技巧各地方言,他一聽就會而且能夠舉一反三十分了得。可是學起日語來,他就怎麽都不合適,實在不靈光了,惹得眾人紛紛嘲笑孟小六的愚鈍。
笨鳥先飛,孟小六玩了命的學習練習,不光拉著吳立時練,就連不怎麽熟悉的蘇沐也屢次被他請教。
三個月後,日本東京碼頭。
“您是支那人?”搬運行禮的小夥兒用日語問道。
孟小六冷眼看向他,那碼頭的小廝立刻明白自己說錯了話,支那這個詞雖然早在幾百年前就有了,但最近卻被一些武人屢次提起,中間夾雜了不屑和侮辱的意味,中國人最討厭聽到這個詞。如果惹惱了這位中國人,隻怕今天的賞錢算是沒了。於是小廝不斷的鞠著躬道著歉,滿臉的愧疚希望孟小六能夠原諒他。
一旁的馬雲則壞笑道:“你這是一秒就破功啊。”
誰說不是呢?這剛下碼頭就露了餡,不過孟小六無所謂的撓撓頭,反正自己已經盡力了,萬幸此次的定位是留日的學生。為此他們還真偽造了文書,讓孟小六去早稻田大學讀書。
日子一晃已然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沒有江湖人預判的那樣四大門再起腥風血雨,一時間四大門偃旗息鼓,好似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當然關於四大門還是有幾件大事發生的,比如缺門少主吳立時繼位大全,而燕巢那邊則進行了選舉,最終以微弱優勢由飄香館館主楊藺如獲勝,登上了鳳鳴閣閣主的寶座。
這次楊藺如姍姍來遲,眾人與她皆不相熟。燕巢即是如此,除了閣主和四姥外,其他位高權重者皆身份隱秘。就學習能力而言,楊藺如十分了得,也不知道她本就會說日語故意藏拙,還是頗有天賦,不過外語的學習與聰明與否已經可以說明無關了,這一點在孟小六身上就能有所體現。
這是孟小六第一次坐越洋的大船,船比小火輪大了許多,比近海航運的船也要大上些許。曾幾何時孟小六尋找葉嵐的時候,頭一回坐船,當時就在想,江河上都起伏顛簸,要是到了大海上還不得把人折騰死。結果沒想到一路風平浪靜,隻有偶爾能感覺到輕微的晃動,簡直就如同在平地上一般。
聽一個水手說船越大越是穩當,孟小六他們坐的這艘是從天津到日本的郵輪,絕對算不上大船,真正的遠洋巨輪之大比黃浦江上的軍艦都要巨碩。隻是這幾天也是湊巧海麵平靜,水手說大海上陰晴不定,平靜的時候好似睡著的處女一般,一旦顛簸了便是巨浪滔天宛如狂怒壯漢一樣,往往這兩者都在須臾間轉換。
說實話,孟小六還是有點失望的,人們總說外國怎麽好怎麽好,說得好似外國的月亮比較圓一樣。別說西方列強了,就是日本人也成了國人崇拜和學習的對象。可真到了東京,卻沒感到有什麽好的。碼頭上的人穿的不比中國人好多少,而流行的交通工具竟然也是人力車,說句不好聽的,就目光所及的地方,根本趕不上上海的繁華,就連天津都比不了。
“你說他們憑啥能在咱們那兒耀武揚威的?”孟小六實在有些不明白。
馬雲聳聳肩不知該如何回答,吳立時則指著碼頭上的人來人往車水馬龍,過了許久孟小六才恍然大悟道:“原來是秩序,這些人都好有規矩。”
吳立時點點頭,隨即說道:“還有統一,一個統一的彈丸日本,就比混亂分裂的中國厲害。可如果我們也統一起來,那麽……”說到這裏吳立時轉了話題,壞笑道:“不過人性是無法磨滅的,我們就從秩序下手,給日本人來一份見麵禮吧。”
蜂麻燕雀四大門,一眾四五十人紛紛分散行動,各到街邊拉攏人去了。不管何國何地碼頭都是熱鬧的所在,人自然是不缺,大約二十分鍾後,就見幾個日本人發狂的叫嚷著,朝著北邊跑去。緊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做出同樣的動作,他們狂叫奔跑,聲音聽起來撕心裂肺驚恐無比。
街麵上不明真相的人們也被嚇到了,頓時陷入了恐慌當中,他們加入了奔跑的隊伍,時不時的回頭想要知道後麵究竟有何物。可更多的人連頭也不敢回,叫嚷聲、呼喚聲、哭泣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所有人都著了魔般的奔跑起來,現場有巡警想要維持秩序,但哨子的聲音被各種雜音所掩蓋,他們在人群當中宛如被暴雨狂風摧殘的小舟一樣,很快就被打的東倒西歪,最終沉默在眾人的腳下。
這一天,日本東京發生了嚴重的踩踏事件,死者傷者,碼頭貨物和街邊物品造成的損失都讓當局感到壓力倍增,至於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麽,他們調查了許久才知道真相。
與之相反的方向,一眾人孤獨的走在大街上,發出爽朗的笑聲,下午的陽光把他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