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來而不往非禮也
沙鶯鶯手快的沒了蹤跡，轉瞬間就把孟小六嘴裏的煙給抽了出來，然後扔在地上踩滅，嘴裏道：“大夫說了，忌煙忌酒，不可大喜大悲，也不可操勞過度，要多多休息毒素才能完全從體內排出。”
說完沙鶯鶯端著水盆出去了，順手還把桌子上整包的煙給摸走了。孟小六尷尬的笑著，馬雲也是搖搖頭微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對了，這事兒素素怎麽說？”
“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捅了出去，讓素素給知道了。我還想著過些日子告訴她呢，反正沙鶯鶯也有北京的蜂門照顧，我自是放心。可我主動告訴，運用說話的藝術，與被別人抓住，宛如偷吃沒擦嘴一般，這兩者差別大了去了。總之家裏鬧翻了天，這事兒還沒法跟別人說，兄弟我苦啊。”孟小六唉聲歎氣道，隨即從枕頭下麵又摸出一包煙來，點燃後小六又道：“別說我了，馬大哥，薛大哥，你們恢複的怎麽樣了？”
“還好，我的肝髒出了點問題。”薛東平道：“是藥三分毒，更別說咱們中的是全無活命可能的千屍萬毒散呢。如今這條命都是老天爺賞的，留點病根也是正常。馬雲，你是如何？”
“我？我隻怕以後要天天曬太陽了，用那群名醫的話說，千屍萬毒散中毒者毒素漫布全身，每個人對其抵抗能力都有所不同，雖統一是麵部出現問題，但毒發致命部位則各不相同。也因為如此，所以尋常人很難撐到找出中毒病發處。我是脾出了毛病，以後隻怕就要和老頭一樣沒事兒老曬太陽了。哎，說到這裏，師兄也是倒黴，或是喝多了茶水，或是身體對之抵抗較弱，整個臉都扭曲了，大夫說要成年累月的針灸治療，或許能恢複以前樣貌。”馬雲道。
對一個騙子來說，尤其是馬家這種裝神弄鬼故作高人的騙子，這是致命的打擊。雖然馬家也有麵目猙獰者，但大多無法用高等的馬家騙術，最終上不了大台麵。長的不濟，就難以裝出仙風道骨法相莊嚴狀。
若為馬頭，除了身份、地位、江湖聲望和手中權力大小外，更重要的還有本事使人折服。還是那句話，江湖中人靠本事說話，本事不濟說啥也白瞎，馬雷這次麻煩可大了。
與馬雷的倒黴不同，馬雲和薛東平臉上倒是恢複如常了，但孟小六卻不然，內外皆有受損的地方，不過倒是沒他們這麽突出。用醫生的話說那便是戒酒戒煙不可情緒波動太大，這輩子都不能胡吃海喝了，這讓孟小六聽了都覺得發愁，自己向來爽利隨性，這麽一搞還讓不讓活了。
至於孟小六的外表，平時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一笑或者一本臉，這就隱約能發現右眼周圍的肌肉是僵硬的，看起來特別不自然，而且還有點凶巴巴的。
馬雲道：“走吧，去看看雷師兄，薛兄一起來，咱們商量下後續的事情。”
馬雷屋裏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麵具，他倒是不太在意自己麵部的猙獰，隻是出門時怕惹人非議才戴上的，眼歪嘴斜畢竟不是太好看，不如遮住麵容讓眾說紛紜的好。他手裏拿著一隻簪子，那隻簪子是馬雨的遺物，到現在他都鬧不明白馬雨是為何背叛他們，而他更不知道，這隻簪子其實是馬雲送給她的。
馬雷渾渾噩噩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眼神中充滿了悲傷和絕望，所以這次他很少說話，隻是點頭附和或者搖頭反對。比起馬頭被害，聚蜂軒慘案等事情，此次發生的更加千頭萬緒宛如一團亂麻，因為其中牽扯了整個四大門更別說有兩個門主的死了。
自江湖聲稱的“四門內戮”起，上一代的四大門門主們就徹底退出了曆史舞台，新一代的當家人粉墨登場。但問題還是有的，陳璐明明沒有喝茶，卻也是中毒身亡，當時現場眾人雖然未道明，可不少人都看在眼裏。可當時兩方駁火，陳璐躲在靠後的角落裏，又被自己的護衛團團圍住，沒人看見究竟發生了什麽。
難不成是陳璐的侍衛殺了她？如果是這樣，其他人有無看到呢？還是說那些人都被飄香館館主給收在麾下，合力殺了陳璐？如今看來，那個飄香館館主的嫌疑是最大的。
如果是那樣，陳璐就太慘了，死的也太冤了。馬雲的意思是如果這一切當真是飄香館館主所為，按照燕巢的競選順序，飄香館館主當是第一順位。
可這隻是競爭順序，燕巢的鳳鳴閣閣主是需要競選的，殺人者是想要爭取機會還是勝券在握？她覺得隻定能當上閣主，亦或是別有目的呢？可無論怎樣，燕巢這個背後下黑手的人都是心思縝密之輩，如果馬雲孟小六他們猜得沒錯的話，就是她跟吳克用聯合，布下了栽贓燕巢的局。而後在燕巢和缺門真正合作後，她又欺上瞞下對外宣稱是燕巢之命從中搞鬼，隻怕草上章的事情就是她攪和出來的。甚至聯合進攻蜂門的事情，都有可能是她推波助瀾的。
燕巢除了閣主和四姥之外，其他人的身份多為隱匿，就是身在高位的幾人也難以確定飄香館館主的真實身份。不過這也不重要，既然事已至此，敵在明我在暗，就且等她出招，然後見招拆招就是了，至於是誰叫什麽並不重要。老老實實的當她的閣主，那天下太平，想要作妖，那就幹掉她。
“缺門那邊怎麽辦？”薛東平開口問道。
馬雲略一思索後說道：“據蘇沐昨天所說我們得知，這次吳克用出來特地安排了吳立時整合缺門的十陰，由吳立時代為召開集會，並告知此行是去見咱們。這自然會令人生疑，但吳克用在缺門一言九鼎，隻要是缺門中人就定會服從執行的。也就是說現在缺門的所有頭目都圍繞在吳立時身邊，不得不誇讚一句吳克用真是深謀遠慮啊，以騙局計謀而言，當是不世出的梟雄。”
薛東平也是點點頭道：“缺門十陰對吳家可謂是忠心耿耿，吳克用這般多疑，所用之人肯定是敢與性命相托的。吳克用真是好計劃，一旦咱們都死了，他也死了，又說了去向，到時定會傳出是咱們殺了吳克用的風言風語。咱們大亂，而缺門則齊聚一堂。哀兵必勝，到時候人家共推少主繼位大全，攜悲憤舉複仇之大旗，定能剿滅咱們。如今吳克用計劃破滅，卻正是咱們的好時機，常言道趁他病要他命，咱們可以趁機要了缺門的命。”
“蜂王有什麽計劃說來聽聽？”馬雲饒有興趣的看著薛東平問道。
薛東平沉吟一番後侃侃而談道：“我以為咱們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咱們留著蘇沐就是一顆很好的棋子。吳克用可以分裂咱們，蘇沐有野心有野性，我們隻要多加控製，扶持蘇沐與吳立時爭權，注意別養虎為患就是了。
蘇沐在吳克用身邊多年，雖然缺門都是吳家一脈相承，蘇沐不占優勢，但一來蘇沐是吳克用的義子，其次蘇沐頗有手段，缺門中必當有不少他的人，未嚐不可與吳立時一爭高下。此次就能看得出來，現場如此混亂的局勢下，蘇沐竟然能讓缺門的人放下槍，生死攸關之際這是一種怎樣的威信，我想就不言而喻了吧？”
“我不同意。”孟小六突然說話了：“吳克用是吳克用，他所做的一切不該強加在別人身上。我那結義大哥吳立時一向宅心仁厚，我不同意讓蘇沐與之爭權。”
薛東平知道孟小六的性子，輕咳一聲便不再說話了。馬雲卻道：“那小六你怎麽想？難不成殺了蘇沐鞏固吳立時的缺門地位？如今缺門可強於蜂麻燕三門，即便吳立時無心，卻也難違眾意，萬一到時候……隻怕對我等三門來說就是滅頂之災啊。”
“當然不能殺了蘇沐，不光不能殺，還要把他放回去，我想如果你們不插手，蘇沐鬥得過鬥不過我大哥就全看天意了，再說那樣一來反倒順理成章更加流暢，不使缺門中人懷疑。”看著馬雲等人不置可否的表情，孟小六暗自哂笑，他們隻知道吳立時的沒有野心和與世無爭，卻不知大哥的雄才偉略，隻是他十分向往平淡生活，這才多有糊塗故意藏拙的。放蘇沐回去，不過是掩悠悠眾口的一種手段，蘇沐鬥不過吳立時，這一點孟小六清楚得很，更何況吳立時還有孟小六這個不計名利的盟友呢。
“放蘇沐回去？”薛東平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道。
孟小六說道：“沒錯，既然不是咱們殺得吳克用，又何須把屎盆子往自己頭上扣？人證物證俱在，再讓蘇沐寫下證詞，防止他胡說八道擾亂視聽。章大哥俘虜的那幾個日本人咱們也帶兩個交給吳立時，禍水東引豈不是更好？”
“小六此言甚是，既顧及了兄弟之情，又解決了問題，實乃妙計。”馬雲讚賞道：“師兄，你怎麽看。”
“都好，都好。”馬雷心不在焉道。
馬雲心中暗歎一口氣，捂著被日本槍手打傷的胳膊說道：“日本人太過陰毒，不過這次他們可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隻是這事兒不能算完，嘿嘿。”
“馬大哥是想……”孟小六看著馬雲，突然明白了馬雲的想法。
馬雲冷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日本人敢插手咱們四大門內部的事情，還想坐收漁人之利，那麽不給他們點顏色瞧瞧，實在太對不起咱們自己了。”
五日後，孟小六回到上海，連家都沒回帶著人去見了吳立時。江湖上陳璐和吳克用死了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出這麽大事兒，即便再怎麽封鎖消息也是蓋不住的。當孟小六帶著裝有吳克用屍首的棺材進入缺門總壇的時候，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滿了怒火。缺門總壇眾人披麻戴孝，若是尋常人估計還沒進門就會容不得解釋的被砍成肉餡了吧，畢竟江湖上最近幾種傳言都說吳克用是被蜂門和馬家設計殺害的。
十陰當中的一人跳了出來，指著孟小六道：“大全乃是你保師，少主是你義兄。孟小六，汝坑害我門大全，不仁不義，今日還敢前來，定當把你千刀萬剮之！”
孟小六不認識他，但看位次也知道是十陰，當即搖頭道：“今日孟某前來，是當歸還大全屍骨的，並告訴你們誰才是殺害大全的真凶。”
“還敢狡辯，江湖上早就傳遍了，任你巧舌如簧也難掩悠悠眾口。”另一人喝道。
孟小六歎了口氣：“我輩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江湖野談不足為信。實際上我們的確是想借機囚禁大全，可大全也是自願上鉤以求把我們一網打盡，可大全的確不是我們殺的。隻怕很多事情連你們也不知道，由我慢慢道來。”
孟小六把吳克用這些年來所做的講了一通，雖然即便是十陰也無人知道吳克用的這盤大棋，但到底他們也執行過一些相關的事情，現在串聯起來頓時恍然大悟。即便心裏已經略信了幾分，可這畢竟是孟小六的一麵之詞，況且他與吳立時關係這麽好，知道點秘辛也不是什麽難事。當騙子的嘴都巧，萬一是編造出來栽贓陷害的，那麽大全已死，死無對證的誰又能證明孟小六說的是實話呢？
孟小六坦蕩的看著在場眾人，淡淡的說道：“若我說的都是真的，那麽就是缺門不講道義在先，我們是被迫反擊，理應複仇。況且這次我們也吃了大虧，不光陳閣主死了，就連我們幾個也身中劇毒，若不是老天爺疼嗬人，隻怕我都沒機會在這裏說這番話了。大全屍骨已經送回，信與不信你們自己掂量，另外我這邊還有蘇沐的證詞。大哥，蘇沐還得被我們扣留一陣，待你正式即位後我們再把他放出來。”
十陰紛紛點頭，不管一切是真是假，如果現在把蘇沐放出來，隻怕缺門是要亂騰一陣了。可孟小六扣住了蘇沐，到時候少主吳立時正式豋位執掌缺門，木已成舟就算蘇沐心中不服也隻能在吳立時麾下效力，除非離開缺門自立門戶。如此這般情況下，還有蘇沐提供的證詞，這事兒又不由得令人信了兩分。
吳立時身穿重孝，高坐於首座，臉上陰晴不定，看著孟小六闡述著一切，並不打斷偶爾眉頭微皺，偶爾似有似無的點點頭。孟小六說完，廳堂內一片沉默，氣氛有些尷尬，沒人說什麽，也沒人讓他走。
吳立時此刻輕咳一聲說道：“兄弟，大哥謝謝你送家父的遺體回來。”
“這是小六應該做的，大哥節哀順變。”孟小六心胸坦蕩的回應道。
吳立時站起身來道：“日本人向來與我缺門多有聯係，但我信小六，當是日本人對我父下的毒手。小六，你想如何？”
“他們既然出招了，就別怪我們打回去！”
“好！”
三個月後，四大門精英盡出，由天津乘船登陸日本東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