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防不勝防
“不要弄這些虛頭巴腦的了，既然你已經承認了一切，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馬雷道：“我不妨告訴你，今日你以為你是知道了消息，故意過來殺我們個措手不及，前來做政治聯盟的？其實一切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哼，就算你今天不來，這幾天也會把你釣到北京的。”
“那恭喜你成功啊。”吳克用雲淡風輕的說道，隨即張開雙臂道：“來吧，念在相鬥多年的份兒上，記得給我個痛快的。”
馬雲笑道：“我們是騙子，除非為了保命和執行家規，否則不能輕易殺人，這一點缺門一直做的不夠好，不是嗎？我們隻是把你騙來囚禁住，再用你威脅缺門就是了。不過你這輩子估計別想再縱橫江湖了，本來我們是想先囚禁再破例殺了你的，然後斬草除根幹掉吳立時，但小六不同意，也就隻能就此作罷了。”
吳克用衝著小六點點頭道：“陰差陽錯，守道交了個好兄弟。不過今日之後，隻怕你們再難成兄弟了。”
“行了，冤冤相報何時了，先輩們的各種恩怨情仇今天就在這裏完結吧，願日後江湖風平浪靜永不起狼煙。”薛東平站起身來道。突然他隻感覺一陣眩暈上頭，酸酸麻麻湧了上來，他的臉隻覺得有些抽搐，腹部如刀絞一般的疼。
吳克用哈哈大笑道：“是不是很難受？後麵會更難受的。今日完結？我和薑康也是這麽說的，恩怨就在我們身上結束吧。今天我是要死，但我不來你們又怎麽會都被我勾來呢，今天我便要拉著你們陪葬，到那時你們三家勢必大亂，誰還敵得過我們缺門！”
蘇沐不敢置信的看著吳克用，他萬沒想到吳克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更不明白下藥究竟是怎麽回事。想想也難怪，蘇沐不禁苦笑道，自己在契爺身邊這麽多年，都不知道原來吳立時並非如自己一般是收養的，而果真是他們吳家的種，卻又怎麽會知道現在契爺的諸多安排呢。
但此時此刻蘇沐知道兩件事，其一便是吳克用根本沒想活著出去，或者說他但求一死。而自此毫無野心不欲爭霸的吳立時隻怕要走上複仇之路了，憑著吳立時的才華和現在缺門的實力，一旦吳立時狠下心來，那將會勢如破竹無人可擋。第二就是，契爺吳克用為什麽帶自己來，那便是隻要自己還活著，就是對吳立時的一大威脅。退一萬步說，自己無論今天能否活著，隻要吳克用死了，那自己就擇不幹淨了，拿什麽與吳立時爭？
馬家馬雲馬雷，蜂門孟小六薛東平，四人剛才一直坐著飲茶，此刻紛紛出現不適。而後至的戴普也喝了不少，估計因為來得晚還沒反應，隻是扣著嗓子在催吐。而陳璐進門後滴水未站，當即轉身就往門外走，見門口被堵住，人頭攢動，便折身朝著破敗的後院走去。
“這個毒藥發作很慢，隻怕給你們抓住，我便生不如死，所以諸位在下先行一步了。”吳克用笑著拔出一把尖刀，他準備與薑康用同樣的方式離開這個世界，完成他們的使命。
馬雷發作的也很快，他的臉已經有些變形了，他一把把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狂吼道：“是誰下的毒！”
而馬雲卻忍著劇痛，眼睛死死盯住吳克用喊道：“攔住他！他不能死！其他人，反抗者殺無赦！”
吳克用拿著刀架在脖子上，對身旁的蘇沐道：“我的兒，對不住了。”
說罷就要揮刀抹脖子，卻被蘇沐一把拉住了，緊接著蘇沐反掌打落刀子，尖刀滑落到青石磚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吳克用大驚：“你要做什麽？！”
卻見蘇沐滿臉猙獰道：“是你先對不起我的！是你先對不起我的！想一死了之？沒那麽容易！”
與此同時，馬雨向著馬雲和馬雷笑盈盈的走了出來，隻是她的笑容有些可怕，她的嘴角溢出黑色的鮮血，整個五官已經盡數扭曲，曾經那個英姿颯爽的馬雨此刻已經變得醜陋不堪。馬雲和馬雷忍痛撲了過去，一把抱住將將要栽倒在地的馬雨，大呼道：“你怎麽也中毒了？是誰下的毒？”
“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我恨不得你們都去死！”馬雨說著留下了兩行血淚。
“啊？是你下的毒？”馬雲馬雷兩人大吃一驚：“這是為什麽啊！”
馬家和蜂門弟子本來就是做足了準備，一幫人蜂擁奔向吳克用，而吳克用所帶來的護衛們哪裏能抵擋住比他們多出數倍的人馬。隻要製住吳克用，就能逼他交出解藥，縱然不行也有了人質，他的計謀就不能實現。
機關算盡，孟小六以為他們弄了一顆事關天下格局的香餌釣來了吳克用，卻不知最為親近不設防的馬雨背叛了大家，並給眾人的熱水中下了毒。而吳克用將計就計，用自己為誘餌把所有人都聚到了一起準備一鍋端了，卻被身旁的蘇沐給阻攔，若是吳克用死不了落入四大門手裏，那便是功虧一簣滿盤皆輸了。
人性人心是最難揣度的，危急關頭千鈞一發之際，各色各樣的人都體現了出來。吳克用與蘇沐爭奪著落在地上的刀子，兩人掙紮晃動著，一顆子彈擊中了吳克用的後心，吳克用頓時栽倒在地。
“別開槍，生擒！”馬雲強掙紮著喊著，可在場的諸人連槍都還沒拔呢。大院周圍的樹上，草上章吹了一聲哨子，隨即從樹上跳了下去，雙刀在手朝著幾百米外的一個小崗坡而去。這一槍並不是院子裏打的，在吳克用中彈後，草上章立刻順著槍聲傳來的方向四下尋顧，看到了身著偽裝、隱藏在枯木當中的那個槍手。
槍手並未發現草上章，他依然沉著的瞄準著吳克用。手中的三八式是精挑細選出來的精準槍械，這種步槍最善於遠程射擊。如果離得近了開槍就是對穿的一個小窟窿，可現如今這麽遠的距離，打過去的子彈，進去的時候是個小眼，出來的時候就是拳頭大的窟窿，見肉就滾殺傷力極大。為了保證此次暗殺行動射擊的精準，這還是離得近了些，殺傷力沒這麽大，於是槍手便想要補上一槍，他瞄準了吳克用的頭，扣動了扳機。
吳克用嘴裏噴血，胸口並指粗的傷口呼呼的往外冒血，他伸手給侍衛們要槍，暗罵自己不該如此托大，非要跟兄弟薑康一個死法，若是掏槍崩了自己，哪裏還有這一道。而此刻侍衛們哪裏顧得上，剛才那一聲槍聲傳來，吳克用中彈倒地，這不亞於一碗涼水潑入滾燙的油鍋。瞬間，整個院子裏就炸了鍋，雙方紛紛拔出槍來，狂吼著對峙著。
又是一聲槍響，趴在地上的吳克用被打翻了天靈蓋，腦瓜子如西瓜一般稀爛，他就這麽徹底死了。而雙方緊張的情緒再難自持，院中瞬間火拚了起來，槍林彈雨中，人們分別有著不同的表現。
馬雲強忍住身上的不適從地上躥起來一把拉住孟小六，把他藏在身後，而馬國梁則帶著一幫自家兒郎舉槍射擊，把馬雲和孟小六保護了起來，與他們一道的還有馬祿等馬雲的部下。
同是馬家人的馬雷則中毒已深，眼歪嘴斜口吐黑血，他混不放手的抱著已經漸漸冰涼的馬雨，目光呆滯眼睛中流露出來的東西讓人看了都覺得心碎一地。而他的屬下同樣把馬雷保護了起來，並派人衝殺上去。
吳克用估計的沒錯，隻要馬雲和馬雷還活著，就以他們達成的盟誓為準，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背叛對方。況且他們兩人禦下有道，手下人也會聽命辦事，如此馬家不會大亂，他們深知一筆寫不出兩個馬字，到時候馬家肯定是缺門一統天下的最強勁敵。然而如果他們死了，手下人芥蒂已深，再難有領軍人物力排眾議雙馬合作，馬家也就不足為慮了。你看現在各護各主，涇渭分明就能說明問題。
馬雷馬雲對吳克用想除之而後快，吳克用又何嚐不是如此，故此才以身作餌玉石俱焚！至於薛東平，吳克用並不放在心上，此人雖然有才，但也隻是個治世之才，若是以前的蜂門，定能在他手上輝煌起來，可現在……隻怕薛東平並不是那個力挽狂瀾起死回生之人。
倒是孟小六讓吳克用略一糾結，此子年輕如今卻名滿江湖，出手狠毒氣度也不錯。聰明不聰明的不重要，蜂麻燕雀四大門中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但這小子運氣實在是不錯，這就令人忌憚了，尤其是他已然到了這等位置，跟馬家和蜂門的關係讓他如日中天。
雖然孟小六沒什麽野心，按道理他不會參與其中，甚至憑他講義氣的成分，萬一吳立時一招失手他還會舍命相救，實在是給吳立時留下的一條後路。而剛才馬雲所說，孟小六阻止斬草除根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吳立時同樣講義氣，但有孟小六在，隻怕事情會難辦很多。死道友莫死貧道，此時此刻心軟不得，孟小六必須除之。
至於戴普之流不在考慮之列，隻是順手除之罷了。燕巢的陳璐有心機無氣度，難成大業，也不足為慮，再說今日揭開他們內部叛徒之事，隻怕燕巢也要起一番大亂了吧。圖謀數十載，曆經兩代人，吳克用這場大棋下的滿盤皆贏，隻是最後也有一些小插曲，他沒料到蘇沐的阻攔，也沒料到自己會被莫名的一搶給打碎了腦袋。但往往一個不經意的小插曲，就會改變整個曲子的走向，這是吳克用沒有料到的。
陳璐在後院被堵了回來，馬家和蜂門的人怎麽可能放過後院，而此時陳璐也不敢走了，萬一自己一走了之，那四大門頭領三門俱亡，僅有自己活得好好的，那這屎盆子不得可勁兒往自己頭上扣啊。於是她隻躲在角落，讓身旁的女侍衛把自己團團圍住，用肉盾確保自己的安全。
“閣主，喝點水。”一個女侍衛端來了一壺水，看起來已經不算太熱了，隻有徐徐的熱氣從壺嘴兒慢慢飄出。
“添什麽亂！”陳璐隻顧著透過侍衛肩膀往外觀瞧，哪裏還有心思喝水。不過她轉眼就傻了，驚恐的看著那個女侍衛，周圍侍衛皆以她馬首是瞻，給端著水壺的她讓開一條路來。而她的手中隻有一把茶壺，並沒有其他杯碗，這時候拿水過來，不是傻子就是別有用心。
陳璐大驚，退後兩步道：“你要做什麽？左右，給我轟將出去。”
沒有人聽她的，卻見那個女侍衛步步逼近，陳璐還想要跑，卻被其他侍衛扭住胳膊，照著腿窩處一踹，陳璐便跪倒在地了。外麵無人看到，侍衛組成的擋槍子的肉盾，此刻卻成了最好的屏障。有人壓住了陳璐的肩膀，扭住了她的胳膊，任她如何掙紮也難以掙脫。
緊閉牙關根本沒什麽用，人家一巴掌就打掉了陳璐的下巴。下巴脫了鉤無力地張合著，陳璐就那樣發出陣陣低吼，最後卻也隻有吞咽和嗆水的聲音，她絕望的看著壺中的水由上倒下，盡數灌入自己的嘴裏。
陳璐徒勞的扭動著身體，心中悲歎，吾命休矣。生性多疑的她沒喝一口茶水，如今卻灌了飽。悲乎，蜂麻燕雀盡是陰毒，人心險惡防不勝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