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困
文靜站在陽光書局的玻璃窗前，側身隱藏在牆和厚重的窗簾後麵，生怕別人發現了自己的身影。她沒料到事情竟然會如此順利，一切的計劃就如上麵製定的那般，孟小六受了癟，但她沒想到的是，孟小六還真的來了陽光書局。
所有的計劃都趕不上變化，裏麵充滿了未知和不定性，所以今夜孟小六去哪兒都是有可能的。可當她看到大街上那輛車停在陽光書局門口的時候，她就知道今天是時候了。
孟小六為啥來陽光書局，因為他實在沒地方可去。去朋友家借宿，肯定會有所疑問，去旅店住下，他這般身份又是大過年的肯定有些紮眼，家醜不可外揚，且去陽光書局最為妥當。過年期間，書局僅在白天有家在本地的值班人員，文章版麵都是年前排好了的，值班的隻需采取些許新聞刊登即可。
這裏有孟小六的大辦公室，裏麵也有床鋪被褥，晚上還沒他人，他且能湊活上一晚。總之，沒有比陽光書局更好的去處了。孟小六一直在交代著事情，然後才下了車，馬國梁也下來了。孟小六叼著一根煙，也甩給馬國梁一根，點燃後道：“反正你準備好人，別人我信不過，陳光那邊曆來魚龍混雜，指不定被滲透成啥樣了呢。當然了，他還是很聰明的，估計會有所防備，但到時候咱們還是先要保證自己的安全才是。”
“不是，六爺，你對馮麻子這麽好，這小子要是吃裏扒外，我做了他就是了，何須這麽麻煩？”
孟小六搖搖頭道：“也是我兄弟，咱們先小人後君子，做好萬全準備，我不相信他會出賣我，當然也不能盲目相信是不是？”
“那萬一我要是他那邊的人你怎麽辦？你咋就信任我呢？”馬國梁頓時很自豪的撓著頭道。
孟小六拍了拍馬國梁的胸膛道：“你如此忠義，若是讓你當內奸，豈不是很容易就穿幫露餡？”
“就是，我多忠義啊。”馬國梁昂首挺胸的跟在孟小六後麵，說著說著突然反應過來，哭著臉道：“六爺，不帶這麽惡心人的，不就是說我傻嗎？你直接講就好了，拐彎抹角的，真燒腦子。”
孟小六深吸一口煙，緩緩吐了出來，然後壞笑了起來。馬國梁也準備反擊，沒心沒肺的說道：“六爺，你就是太壞了，這才大年初一晚上露宿街頭的。”
“臥槽，你別說得這麽慘，哪有露宿街頭，這是陽光書局好不好，雖然報紙畫報書局皆不是上海最好的，但房子卻是數得著的。要不人家都說我重視文化人，一個個擠破頭的往陽光書局裏鑽呢。”孟小六點指著大樓說道，突然他愣了問道：“你看，怎麽裏麵還亮著燈？”
“可是嘞，難不成是進賊了？”
“滾蛋吧你，進賊了還能點燈？怎麽不敲門直接說我是小偷也，家裏有人嗎？”
兩人說笑著上了樓，就算是蠢賊，就馬國梁這身手也完全能收拾得了，根本不用在意。不過孟小六還是很好奇，往日有晚上值班的就算了，過年放假期間，又是誰在陽光書局中呢？
上樓尋著燈光推門而入，卻見文靜正在挑燈夜讀。常言道月下不觀色，燈下看美人，借著燈光文靜是那麽安靜美麗，真是人如其名啊。
“咕嚕。”咽口水的聲音從孟小六背後響起，也驚覺到了正在低頭看書的文靜。
孟小六怕人家誤會，連忙回頭看，卻見馬國梁滿臉通紅，很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徒勞的解釋著：“我就是有點渴了，對，就是有點渴了而已。”
文靜此刻站起身來說道：“六爺，您怎麽來了？”
“我就是來看看。”孟小六也羞於解釋家庭的事情，隻是搪塞道。
好在文靜並未多問，而孟小六則搶先反問道：“怎麽大年初一的不回家過年，反倒是在這裏，過年期間晚上不是不留人值班嗎？”
“我雙親早已離世，去年一直照顧我的叔父也故去了，這過年我反倒是無家可歸了。看著別家闔家歡樂萬家燈火的，我也就來書局看書了，沒想到一下子竟然這麽晚了，或許隻有聞著這裏的墨味才能讓我安寧吧。”文靜道。
孟小六點點頭歎了口氣道：“也是個可憐人，算了，今天大過年的，咱不說這不開心的了。正如你所言，外麵闔家歡樂萬家燈火，我倒覺得這正是讀書的好時機，今晚咱們就通宵達旦讀個痛快。”
說著孟小六帶著馬國梁文靜兩人一並去了自己的辦公室，一眾人聊了一陣喝了些茶，孟小六便和文靜一人抱著一本書讀了起來。馬國梁不是那讀書的材料，翻了半天隻覺得頭暈眼花，於是從茶幾上把腿拿了下來，站起身來就要往外走。
孟小六自知與文靜的傳聞，不好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又是在這深夜，家裏一波未平若是再起一波，那且不得掀翻了天，於是問道：“你幹嘛去？”
“餓了，尋摸點吃的去。”
“今天是初一，大晚上的去哪裏尋吃的。”孟小六道。
文靜卻突然插言道：“樓下不遠倒是有個小販，隻是不知現在還在不在。對了，鄒總編愛煙喜酒，你去他那兒尋一下或許有所發現，不過可別說是我說的。”
三人聽聞此言都笑了起來，果不其然，馬國梁從鄒齊賢那裏拿來了一瓶白酒一包花生，他一口酒一口花生，時不時還發出點動靜，把屋裏看書的雅興攪得蹤影全無。
不光孟小六抬頭看著他，眉頭微皺，就連文靜也微微搖頭。馬國梁抱起酒瓶來說道：“得，我在門外吃喝。”
屋子的門開著，馬國梁就在門外倒也沒什麽，孟小六沒有阻攔，隻是揮揮手讓他出去了，而自己則繼續低頭鑽研手中的這本《鬼穀子》。曆經滄桑年歲見長，書中的很多道理與初讀時相比有了不同的見解，讓孟小六一時間甘之如飴收益頗豐，不禁沉醉在先人的思想當中。
馬國梁吃了幾把花生後，拍了拍手，這花生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了，都有些潮了，實在是不好吃。想起剛才文靜的話，馬國梁準備下去買點吃的，萬一小攤兒還在，自己多買點就有了下酒菜，也能給屋裏的倆人準備點宵夜不是。
他起身走了，也沒打招呼。孟小六依然低頭看書並未察覺，但文靜的心卻不在書上，此刻她站起身來，端起孟小六的茶杯說道：“六爺，我給您續點水。”
“有勞。”
孟小六並沒看到，在熱水倒入杯子之前，用身體擋住視線的文靜偷偷地把指甲蓋中的一些藥末倒入了杯中……
“六爺，困了就睡吧。”文靜搖晃醒了孟小六。孟小六一時有點睡莽撞了，竟然想不起來是怎麽回事，他抬頭看向文靜，隻見人家手裏書中的書簽已經插在了靠後的位置，自己看的全神貫注，怎麽就給睡著了呢？想想也是，大年初一拜年的這麽多，自己一大早就起來了，又出去拜了一圈。跟大哥吳立時聊過後，回家又跟林素素折騰了這麽一道，可能是真累了吧。
於是乎孟小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展了伸展筋骨道：“我睡了多久了？”
文靜答曰：“不知道，得有兩三個小時了吧，我剛才在看書沒留神，一抬頭就看您在打瞌睡。”
“時候不早了，我去休息一會兒，我就不送你了，讓國梁送你吧。”
“行，六爺您早休息。”
文靜起身就走，到門口要拉開房門的時候，孟小六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問道：“房門怎麽關了？”
“剛才我覺得有點冷，就給關上了，六爺您要沒什麽事情，我就先走了。”文靜麵色如常的說道。
孟小六點點頭，沒有起身相送，而是在文靜打開門後衝著外麵喊道：“國梁！”
“唉，”馬國梁的聲音遠遠傳來，隨即由遠到近：“怎麽了六爺。”
人還沒進來，孟小六就吩咐道：“送文靜小姐回去。”
“好。”
兩人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孟小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還有些不放心的伸手摸了摸褲襠，這才安心下來，然後跑去床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文靜住的不遠，馬國梁一會兒就開車回來了，進來後看孟小六睡的正香，自己也躺在沙發上找了條毯子蓋上，心中卻不斷暗想：六爺，你可真成，家裏的那個嫂子還沒安撫下來，這邊就忙活上了。剛才自己回來，但見房門緊閉就知道有事兒，也多虧自己機靈沒出什麽動靜，那句話咋說的嘞，對，非禮勿視。現在看六爺讓自己送文靜姑娘回去這等關心，看來不久家裏就又要迎一位新嫂子了。不過話說回來，六爺還真不是凡人，將近三個小時啊，這體格就不是一般人。再說就這份心也夠大的，看來想成大事坐擁三妻四妾還得心夠大，任天崩地裂都該睡女人睡女人，這才能成為六爺一樣的英豪。
聽著孟小六少有的呼嚕聲，馬國梁好似窺得天機般的笑了。
而此刻的文靜，回到家中上樓打開了房門。屋裏燈光一開，不由得就讓她嚇了一跳。屋裏坐著一個男人，正是洋貨店的老板，文靜關上了房門冷著臉用日語說道：“不是不讓你來嗎？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你可知道孟小六的江湖地位幾許？”
那人沒有回答隻是冷冷一笑問道：“成功了？”
“當然，即便孟小六很聰明，但他卻娶了個傻女人。那個支那女人還真以為我會充當她的內線監視孟小六，可誰知道我正是利用她對我的不猜忌，才能長期活躍在孟小六身邊的。”文靜道：“不過這個孟小六可不怎麽解風月，屢次竟然沒有上鉤，也多虧他惹出來天津那檔子事兒，我才能告訴林素素。哼哼，想逃出我們的手掌心，隻怕沒這麽容易。”
那人笑道：“這也是上級安排的妥當，不過你功不可沒，上麵會對你進行嘉獎的。記住，那個藥物不可擅用，用量多了便能察覺出來。好了，他究竟說了什麽？”
“馬家之前給他的電報果真不是說江湖上他聲名顯赫起來這麽簡單，確有密報含在其中，若是掌握不了解密方法，自是辯不出來。”文靜道：“不過下藥後，他就什麽都說了。”
男人眉頭微皺有些慍怒道：“好了，快快說，你放心我不會搶你功勞的，一定如實上報。”
“二月，北京，坑殺大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