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東窗事發
江湖上關於南善堂的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了,孟小六也遵守約定的發出蜂王令,告知天下騙子不可再動南善堂,否則自毀騙門名聲,唯天津百姓所斥乎。江湖上的朋友很給麵子,當即撤出了天津,天津一時間安寧了下來。
杜笑山也是大肆吹鼓,說什麽自己與蜂王的故事,蜂王如何高義,對自己既往不咎,還退還二十萬的事情。說這個那是因為真被騷擾怕了,生怕別人不信,講的越詳細別人越了解蜂王令的意義。
江湖客們看重輸贏高低,但更願傳頌那些不打不成交化幹戈為玉帛的故事,加之天津城慈善事業的整頓,讓蜂王孟小六一時間被誇讚成了錢色兩不愛,救民於世的形象。這樣的高度自明末清初,三大門聯手抗韃虜後從未有過,孟小六此時此刻風頭無兩。對於他做的事情,江湖上也會挑起大拇哥,說一聲六爺講究。
按下此事不表,日子一晃就到了過年。孟公館的過年自然是熱鬧無比,初一迎來送往各種拜年的更是層出不窮,孟小六沒似其他大戶人家一般分個三六九等,讓管家下人之類的招呼,而是一個個接待,都迎入廳堂敘茶。如此一來倒也沒人覺得六爺怠慢他們,反而各色人士坐在廳堂內,更覺得孟小六講究仗義,而且交友廣泛。
抽了個空,孟小六也出去給別人拜年。吳克用笑得很開心,連連扶著孟小六道:“雖說你我論情論理都差著一輩兒,可你現在貴為蜂王,怎麽能行此大禮?”
“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舉,蜂門還得是薛大哥說了算,我不過是徒有虛名罷了,再說無論小六境遇如何,長輩永遠是長輩。”孟小六道。
吳克用點點頭,把孟小六迎了進去,然後說道:“有這心態很好,你還年輕,江湖上最近的傳聞我也聽說了,切勿居功自傲,要學會韜光養晦否則很容易引人猜忌啊。你天資聰慧,應該知道我說的是啥意思,畢竟現如今這世上的蜂王有三個。”
孟小六連連稱是,然後又跟蘇沐和吳立時行了禮。自己這大哥真是沒的說,對自己實心實意的,幾次缺門想下絆子都被他攔住了,以至於最近他自己都說很多秘聞父親吳克用都背著他聽了。可吳克用和蘇沐這倆人就假了許多,尤其是吳克用此刻還有臉說什麽韜光養晦惹人猜忌,還說三個蜂王什麽的,這不都是你們丫搞出來的嗎。
南蜂門不是你們支持的?正統蜂門現在的尷尬局麵不是你們造成的?盧筱嘉那事兒不是你們在添堵?杜笑山之案幕後推波助瀾的就好像與你們缺門無關一樣?若不是你們何須韜光養晦,何須隱藏鋒芒,當個瀟灑自在的人兒多麽灑脫。
看著他們一臉真摯的微笑和略帶關心的眼神,孟小六更感覺他們的虛偽和下作,不過眼神表達的騙功倒是了得。笑吧,你們就可勁兒的笑,再有一段時間就讓你們徹底笑不出來了,不過那般一來大哥吳立時就要傷心了,這是孟小六糾結兩難境地當中的唯一顧慮。
一番虛情假意後,孟小六便與吳立時一並離開了。兩人上了一輛車,孟小六親自開車,吳立時也坐到了一旁,車上沒別人說話很方便。吳立時開口道:“天津那個蜂王夫人是咋回事啊?叫什麽沙鶯鶯,江湖上都傳滿了。”
“大哥也聽說了,是我青梅竹馬的一個姑娘。”孟小六便簡而言之的講了一些關於沙鶯鶯和沙天霸的事情。
吳立時點了點頭道:“倒也是不負沙夫人所托,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不過此事你可要守緊牙關,切勿讓弟妹知道了。這男人按說有個三妻四妾的很是正常,無論是你嫂子還是弟妹都是個懂事理的,可這女人擅妒,此乃天性,加之你我寵愛過分,若是知道了,隻怕還不得鬧翻了天。”
孟小六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大哥此言甚是,甚是,你我皆懼內,還是不說的好。”
聽到懼內兩字,吳立時輕咳兩聲,有些尷尬道:“泱泱中華多以大男兒自居,輕婦人更輕內人,實則不妥,夫妻伉儷共同進退需相親相愛。換句話說咱們是疼老婆,可不是懼內。”
“高論,怕老婆說的還這麽義正言辭,大哥真是厲害。”孟小六笑道:“不過過幾年還是要把鶯鶯接回來的,總在外麵飄著實在不妥,男人嘛做了就要負責任。”
吳立時突然問道:“你和那個葉嵐隻怕也有事吧。”
“這個真沒有。”孟小六道:“人家現在有丈夫有孩子的,大哥切勿亂編排。”
吳立時一改往日正兒八經的模樣,一副男人誰不懂誰的樣子說道:“我又沒說是現在,你緊張什麽。我是覺得你倆以前也有事兒,隻是說不清楚。記得當年在馬家你拜師的時候,這個女子就在你身邊,而且頗為親昵。現在你為了她費心費力,又救出了林福同,還認她倆孩子為義子幹兒,你就敢說一點想法都沒有?”
孟小六被猜中了心事,沒說什麽,隻是在開車,車速卻不由得提了上去。好在吳立時沒有追問,反說道:“對了,最近我們在上海的幾家工廠都有一些工人組織了起來,還偷偷購買槍支什麽的,我經過一番調查,好似跟南邊有關係。小六,馬家雖然跟南邊現在走的很近,但你盡量別牽扯其中。”
“嗯。”
“不是當大哥的嘮叨,隻是蜂麻燕雀四大門,說到底也是騙子,之前我跟你說過我們為什麽不直接參與政權鬥爭。你若是摻和的過深,那一旦有變可就是滿盤皆輸了。哎,說到這個,現在缺門就是如此,跟奉係走的太近,不過好在還跟其他地方有些聯係。”吳立時道。
孟小六突然問道:“你那邊有多少工人參與了?”
“怎麽?看來你已經有所察覺了?小六,你這消息可夠靈通的,也是缺門久在上海樹大根深,我不過才前幾天知道的,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果真是你組織的?!”
孟小六答道:“是林福同告訴我的。”
“謔,這人倒是心大,雖是知恩圖報,可……嘿嘿。”吳立時笑道。
“別亂嚼舌根子,他還是有些本事的,發現工人異常後沒動聲色,摸得八九不離十了才告訴我的。”孟小六道:“現如今林福同已經在我的授意下加入了他們,咱們靜觀其變,雖不至於破壞,但萬一有個風吹草動,咱們也好提早預防。”
“你信得過他,可我看他也不像是個傻子,萬一他懷恨在心,坑你一把怎麽辦?小六,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吳立時說道。
孟小六則搖搖頭:“你都說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得透我和葉嵐的事情,我對他仁至義盡無愧於心,他若是恩將仇報,隻能算我瞎了眼。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再說就算他會害我,我也不相信葉嵐會害我,這事兒八成也是葉嵐發現的,別忘了,她可是薛東平一手教出來的。”
“嗯,你心裏有數就好,對了,那個馮叔陽是不是這些人的領頭的?”
“是,但也隻是其中一個而已。”
吳立時看向了窗外,淡淡說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這上海灘隻怕很快又要變天了。”
上海灘變沒變天,孟小六不好估量,很多時候對大局勢的分析,他遠沒有從小耳濡目染的吳立時看的透徹和長遠。所以,對這種事情的判斷,他更相信吳立時一些。但對人的研究,他卻更加精通,起碼他一回家就發現了氣氛不對,也發現了家裏有種要變天的感覺。
“夫人怎麽了?”這話既是問林素素,也是問旁邊下人,順便探探深淺,孟小六還真鬧不明白到底咋地了。
林素素沒說話,下人也是如此,隻是低著頭接過了小六手中的衣物掛好,就逃也似的跑了。孟小六不明所以,卻看著林素素的臉上冷的都要滴出水來了。
孟小六以為誰又惹到了林素素,連忙過去嬉皮笑臉的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拉著林素素的手說道:“素素,誰又惹你不開心了?告訴我,我幫你教訓他。”
“哼,六爺多大本事,當然誰都能教訓了。”林素素有些陰陽怪氣的說道。
孟小六沒有多想,隻當是素素的邪火沒地發,他是個大男人,卻不是那種在家裏逞威風的大男人,於是玩笑似的哄道:“過譽過譽了,你看我都笑了好半天了,您也賞個笑唄。”
“老爺,你能不能有個正形?做事光明磊落點好不好?”林素素看著孟小六,一臉嚴肅的說道。
孟小六直接蒙圈了,過了半晌才道:“我怎麽了?”
正說話間,馬國梁已經停好了被孟小六扔在外麵的車,又跟幾個下人調笑幾句,便直不楞登的往裏麵闖,邊走邊說:“六爺,這幫貨都咋地了?跟他們開玩笑,一個個跑肚拉稀一樣,紛紛逃竄不說還拉著我,我又不能給他們找紙去,問他們啥他們也不說。”
孟小六自然知道是咋回事兒,下人們肯定看出了林素素的不高興,往日裏還算和藹可親的夫人可是這個家裏裏裏外外管事的,雖不定知道是為啥,但誰也不願意觸黴頭。他點點頭對馬國梁道:“國梁你先出去到書房等我,我一會兒有事給你安排。”
馬國梁雖然孟浪可也不傻,看出來了氣氛不對,忙道:“成,我這就上去。”
結果還沒轉身,就聽林素素喝問道:“什麽事兒啊,還得避著我說?”見孟小六和馬國梁沒回答,林素素又冷言道:“國梁,咱們孟家雖然沒什麽教條規矩,但到底也算是大戶人家,總要有點教養是不是?不盼著你站在門口喊一聲回事再進來吧,可你這樣也太……”
孟小六身子僵住了,鬆開了握著林素素的手,不敢置信的看著林素素訓斥馬國梁,從嗓子中發出一聲低喝:“行了,你今天到底咋了,是吃槍藥了還是什麽,國梁又不是外人。”
“好啊,果然是,現在為了這個都訓斥起我來了?”林素素站起身來道。
孟小六也站起身來,對馬國梁道:“隨我去書房。”
兩人正要離開,卻聽林素素發出一聲大叫。正巧有個下人小心翼翼的端著每晚素素都要喝的湯站在門口,猶豫著要進還是不要進,冷不防被這一嗓子嚇得把托盤和碗勺一並摔在地上,嘩啦啦的碎了一地。
林素素罵道:“跪下!”
滿地的茬子,下人基於主人之威跪倒在上麵,眉頭卻不由得皺起,顯然是被隔的生疼。孟小六卻一把拉起了那個下人,回首道:“我孟家沒有這規矩!”
說完就要上樓,卻聽林素素近乎歇斯底裏的喊道:“去了一趟天津,就真成了菩薩心腸的大善人了?我是不是很惡毒,好啊,那個女俠倒是心善,你讓她主持你孟家吧。”
孟小六愣了,雖然江湖上傳的風言風語,但江湖外可沒人知道,林素素又不是江湖中人,往日和江湖也沒什麽接觸,她又是怎麽知道的呢?孟小六一時語塞,又有些惱羞成怒,他衣服也沒拿轉身就出了門,馬國梁在身後連忙抓起衣服跟了出去。
一出門冷風一拍頓時精神大振,孟小六回頭看向馬國梁,腦子裏卻滿是剛才的問題。馬國梁輕咳一聲道:“六爺,我沒事兒,嫂子不高興就罵幾句唄,我皮糙肉厚臉皮也厚,不礙事的。女人得哄,你回去說幾句軟話拉倒,我跟著你一起賠罪都行,別管啥事兒你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孟小六哭笑不得,照著馬國梁身上捶了一拳,笑罵道:“這事兒你還真不合適,行了,還真讓大哥給說中了,隻怕今晚家裏是不得安寧了。家裏待不住,咱們去外麵。”
“去哪兒?”
孟小六略一思索後道:“去陽光書局吧。”
兩人駕車離去,而林素素卻在家暗自抹淚,屋裏諸多東西被掀翻在地,一片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