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京師榮行
“我日你姥姥!”大絡腮連卷帶罵著一腳飛了過來。沙鶯鶯連躲都不躲,那一腳不是奔著她來的,頓時沙鶯鶯身後的小綹兒躲避不及,倒飛了出去。這一腳很重,那小綹兒想要爬起來,爬了兩下卻硬是沒起來了,隻能痛苦的縮在地上不斷打滾。
周圍幾個看起來很正常的旅客,或提著箱子或戴著鴨舌帽的,總之皆是穿的人五人六的齊齊向這邊看來。沙鶯鶯就覺出來這些人不對勁了,一般人會有看熱鬧的,但都不會有這麽個眼神。
那些人朝著這邊想要聚攏過來,卻見大絡腮胡子好似熟視無睹於不遠處的車站警察一般,拔出一把攮子來,朝著四周指了一圈,喝道:“我看他媽的誰敢!”
那些人頓時萎了,往後退了幾步,紛紛低下頭去。大絡腮依然罵罵咧咧道:“給你們他媽的逼臉偏不要臉,我再給你們最後一次警告,京城裏不歡迎你們,這是第二次了,再一再二不再三,再有下一次,直接剁手。”
見那小綹兒還沒爬起來,大絡腮罵道:“還不帶著他滾?”
剛才那幫人這才敢上前扶起小綹兒倉皇而逃,大絡腮說道:“這位姑娘,不好意思讓你受驚了,沒啥事兒,您就忙去吧。”
望著沙鶯鶯離開的背影,大絡腮久久發愣,身旁一個手下問道:“老大,是不是看上這妞兒了?嗯,的確不錯,前突後撅的,穿著棉褲都能看出來那渾圓的雙腿,就這雙腿他媽的都能玩一年。”
“操!”大絡腮朝著那人頭上扇了一巴掌,然後道:“誰他媽想這事兒了,我總覺得我見過這個女的。”
他思量了許久,一拍巴掌道:“你們看這不是以前那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時不時的出來打把勢的那個父女中的閨女嗎?真他媽是女大十八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這麽一說還真是,他們以前擱哪兒賣藝嘞?我都快忘了,那時候咱們還沒跟著佛爺呢。對了,怎麽就她一個人,他爹呢?”
“你管人家爹在哪兒呢,你又不求人家許給你。”大絡腮嘴裏說著葷話笑了起來,隨後對身後一票人道:“行了,再去轉轉,看看還有沒有齊老九的人。”
“齊老九?”此時此刻,草上章正好似無骨一般的很沒規矩的仰在一把太師椅上,腿出溜下去,半躺著好似癱了一般,嘴裏還啃著個蘋果。
中堂桌旁,另一個人則正襟危坐,他是個老頭兒,看起來很是儒雅,但眼神此刻卻賊溜溜的,與他渾身的氣質裝束有著明顯的反差,他點點頭道:“沒錯,齊老九不服氣,我倆這都不算黃土埋半截的人了,指不定哪天就吹燈拔蠟了,結果也不知道最近發的什麽瘋,非得派人進城搶地盤。這規矩十年前就定下了,城裏是我的,城外是他的,結果現在……章爺,您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你沒聽說鄭穀安回來了?”草上章啃著蘋果滿嘴含糊的說道。
老頭驚道:“鄭穀安?他怎麽回來了?!”
“佛爺,你怎麽越老越倒退了,我都來了,你怕個球啊。”章久長罵罵咧咧的說道。
老頭就是佛爺,他不光認識孟小六,還認識薛東平,手下的得力幹將大絡腮還是孟小六意外保舉的。其實在北方諸地佛爺是外行給榮行取得雅稱,雅稱十分重要,比如當麵相見時,若是直接叫人家扒手、小偷、老榮都不怎麽合適,於是就稱呼他們佛爺以示客氣尊敬。
但在北京城裏,榮行的佛爺可隻此一家,一提佛爺大家就都知道說的是誰,老頭兒的本名反而很少有人記住了。佛爺從二十年前就一統北京的榮行,十年前徹底掌握京城,雖然不是人人跟他混,但隻要在京城地界上混飯吃的,就沒有不給佛爺上供的。誰在哪個地盤行竊,起了矛盾如何處理,官府求助榮行幫忙,亦或是江湖有什麽事兒了,諸如此類的都得是佛爺說了算。
佛爺老了,如今已經六十了,雖然身子骨還算硬朗,但脾氣卻漸漸沒有以前那麽衝了,整日吃齋念佛穿的也好似個先生大儒一般。此刻他說道:“鄭穀安要是一個人那便也沒什麽可怕的,可是得意門很是棘手啊……現在又跟他師父齊老九混在一起,隻怕京城榮行又得起一番風雨啊。”
“得意門個屁啊,早幾年是挺牛逼的,後來讓馬家給虐的都不成樣子了,現在支離破碎的夾著尾巴跑回來了,也就齊老九這個大傻逼把他當回事。他風光的時候怎麽不提幫齊老九了?現在帶著幾個人就忽悠著齊老九進來搶地盤,齊老九也是老糊塗了。”草上章道。
這時候佛爺手下那個叫小六的進來了,他現在和大胡子一樣是佛爺的左膀右臂,雖然年輕但佛爺十分倚重他們。他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罵罵咧咧的,一進來就看到草上章坐沒坐相的在那兒,不由得怒道:“你是什麽人?在佛爺麵前還有沒有規矩!”
草上章都懶得搭理他,依舊對佛爺說道:“不過話誰來,鄭老屁雖然被馬家整的死去活來的,但他本人無論是從咱們看家本事還是武藝上都還是有一套的。佛爺你寶刀不老,我看榮的本事應該還能湊活湊活,實在不行還有我呢,但一定要提防鄭老屁他玩兒陰的玩兒硬的,千萬別跟他交手,我都差點死在他手裏。行了,我先走了。”
“你幹什麽去?”
“對付鄭老屁去,光待在這兒有個毛用。”章久長站起身來,看著小六冷哼一聲:“小六子是吧?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你跟了佛爺五六年的時候,人家孟小六還在當鋪裏當學徒呢,現在人家可是蜂王了,你還是那麽上不了台麵,都是小六,怎麽差別這麽大啊。”
說著草上章快步而去,小六還想扭頭看,卻覺得腰間一涼,再低頭一看,褲腰帶都被割掉了,小六尷尬的提起褲子,佛爺搖頭道:“這個草上章啊。”
小六雖然沒見過草上章,但人的名樹的影,草上章榮門三怪之首的大名卻是如雷貫耳,他不禁奇道:“這就是草上章啊,果然厲害。”隨後他又頗為不服氣的說道:“就算是草上章,他也是後輩,跟您說話罵罵咧咧的成何體統,就是鄭穀安見了您也得畢恭畢敬,他這麽沒大沒小的,佛爺你怎麽容得了他。”
佛爺擺擺手道:“他就這個樣,沒什麽壞心眼兒,有大能耐的人往往也有各種各樣的小毛病,或許是恃才傲物吧。不過草上章和鄭穀安可不一樣,鄭穀安是有師承,我和齊老九是一批的,草上章是野路子,人家沒門沒派的,跟咱論不上。心情好了叫聲老前輩老哥的,心情不好直接叫老雜毛。再說了,你看鄭穀安風光的那兩年,除了對他師父不也是沒大沒小的嗎?現在草上章可厲害了,馬家沒馬頭,但馬雲是他兄弟,孟小六也是他兄弟,現在成了蜂王,這幾天天津傳來了大消息,隻怕再有個三兩天的工夫,江湖上就能傳滿了蜂王的名聲了,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對了,佛爺,齊老九那邊咱們要不要先出擊?”小六問道。
佛爺歎了口氣,喃喃自語道:“畢竟是同門一場啊。”
草上章離開了佛爺那兒,雖然他嘴上叫得山響,但他並沒有盲目自大。他心裏清楚,鄭穀安還是一個很難對付的對手的,自己屢次差點栽在鄭穀安手裏。現在草上章算是跟鄭穀安飆上了,你鄭穀安不是跟著缺門混嗎?為了馬雲,更為了自己,草上章無時不刻不想著鄭穀安,非要跟他耗到底。
鄭穀安的得意門之所以這麽快覆滅,除了馬家在與缺門開戰後的雷霆之勢和絕對壓倒性的實力碾壓外,還有草上章這個榮行高手指點的緣故。可以說在很大程度上,得意門的暴露和滅亡都是草上章一手造成的,但用他的話說那便是“這事兒還不算完。”
草上章是一路跟著鄭穀安來的北京,但齊老九也不是尋常之輩,自從鄭穀安跑到齊老九老窩後,草上章就不敢盯梢了。這幾日在城裏遊蕩,發現與自己關係不錯的佛爺受到了齊老九的騷擾,估摸著就是鄭穀安憋的壞屁。這貨也真夠坑的,齊老九本來可以頤養天年的,鄭穀安得意門被毀了,現在竟然動起了心思,攢搗他師父跟人火拚,自己坐收漁人之利,這貨真不地道。
不過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草上章當即聯絡佛爺,以求有備無患。草上章在街上隨意遊蕩,突然看見了一個得意門的人,他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幹什麽。尋著追蹤了一陣,發現那人也不過就是逛街找樂而已。
草上章十分小心,甚至可以說是風聲鶴唳如履薄冰,他可不是膽小,而是鄭穀安實在是太狡猾了,尤其是跟缺門聯合後,榮行中帶著騙局加上有殺手的本事,那是一個坑接著一個坑啊。上次跟蹤審問得意門的人,最終不也讓鄭穀安給坑了,請君入甕設計著讓草上章鑽了進去嗎。要不是憑著身上的一身本事,草上章差點沒跑的了。不過萬幸的是草上章的本事夠硬,不光跑了還去了馬家製止了馬雷和馬雲的同室操戈。
自己這一身的傷痕,有九成九都是拜鄭穀安所賜,所以草上章要是再大意,那就不是膽子大而是該去看腦子了。一直跟到晚上也沒發現什麽異樣,這讓草上章不禁也放鬆了一下,眼見著天色已晚人家鑽進了八大胡同喝起了花酒,草上章也是心癢難耐,也鑽了進去玩樂了起來。
打了一圈茶圍草上章便出來放水,還沒進廁所就聽見裏麵有人說道:“你可讓我好找啊,門主找你,快去。”
“啊?不是說讓放幾天假嗎?”
“費什麽話,讓你去你就去。”
草上章聽到這裏頓時是一個激靈,好啊好啊,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於是乎妞也不玩了繼續跟蹤了起來。草上章前腳剛走,後腳那窯姐就推門進了一間房內,進門後扭動著肥臀一屁股坐在了鄭穀安的身上,勾著他的臉笑的花枝亂顫:“鄭老爺,你真壞啊,竟然讓我給草上章下藥。”
“嘿嘿,你不也把他哄得團團轉嗎?難道你不壞?”鄭穀安放下一本正經的樣子,摸了那女人的屁股一下說道。
窯姐低聲道:“可你這藥要是吃出事兒來,隻怕馬家會怪罪在我們頭上啊。”
“沒事兒,不過是讓他四肢無力罷了,出不了大事兒的,過會兒我們把他抓走,就和你們什麽關係也沒了。”鄭穀安說著拍了拍女人屁股讓她起來,自己也站起身來道:“得意門、缺門和燕巢精誠合作,敢問這世上還有何人足以畏懼?我先去辦事了,你回頭記得給飄香館館主帶好。”
“知道了,知道了,記得常來玩啊。”女人給了鄭穀安一個媚眼。
眼見著鄭穀安邁步離去,女人這才冷哼一聲暗罵道:“還想跟缺門和燕巢並駕齊驅,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還帶好?帶你奶奶個腿兒,老娘就是館主。”
而此時的草上章追到大柵欄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了,大街上雖然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卻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殺氣隱隱透出。草上章翻身上房想要看個清楚,往日一個蹬踏拉拽就能翻上去的房頂,今天倒也上去了,可怎麽都感覺手腳不太利索。
草上章晃晃腦袋,一陣眩暈湧了上來,他心頭一涼,不禁暗道:我操,又中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