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蜂王
乞丐被馬國棟領到了孟小六的車邊，孟小六搖下玻璃，那乞丐低頭道：“老爺行行好吧，給點錢吧。”
孟小六狐疑的看了看乞丐，又看了看馬國棟，剛要掏錢卻聽那乞丐頭也不抬的說道：“蜂王不行了，想要見你，還望六爺速速趕往重慶。”
“溫枝塵！”孟小六驚訝道，不過他手卻不停，從錢包中拿出了一張紙鈔遞了過去。
如今缺門勢大，風頭也是正旺，雖然缺門支持奉係，而上海現在被孫傳芳囊括著，但缺門並未受到衝擊。馬家已經撤離了江浙江蘇和兩湖一帶，如今勢微的蜂門的人更是不敢擅自在缺門的老巢瞎轉悠，故此隻能喬裝改扮秘密通報。
犬牙針溫枝塵點了點頭，從孟小六手裏接過紙鈔雙手合十不斷作揖道謝，嘴中道：“謝謝大爺，謝謝大爺。”隨即壓低聲音再度說道：“六爺會去嗎？”
“一定去，溫兄注意安全，回見。”
孟小六沒有耽擱，回家後給素素交代妥當，留了馬國棟看家，當即奔赴重慶。幾天後，孟小六來到了蜂門總壇，此時的九蜂當中，光薛東平的嫡係人馬就占了一半，像是張立、董姨、付尚雲這幾個人已然登上九蜂寶座。這並不是薛東平唯親是用，而是蜂門如今風雨飄搖，實在是無人可用，此時此刻信賴遠比能力更加重要。
孟小六抱拳道：“薛大哥。”
薛東平點點頭，攜手攬腕拉著孟小六就往裏奔，邊走邊急匆匆的說道：“蜂王不行了，不知道想要跟你說什麽，強撐著一口氣就是不閉眼。”
孟小六和薛東平跑著進了蜂門內院，進去後直入蜂王臥房。蜂王陸德安已經老的不成樣子了，這兩年心力交瘁的他再也沒了當年的風光和威嚴，整個人也顯得如他年紀這般老態龍鍾起來。他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費力地喘息著，聲音呼哧呼哧的，吐出的氣體渾濁凝重，帶著些許死亡的氣息。
“蜂王，小六來了。”薛東平在蜂王耳邊低語道。
哼哼唧唧費力喘息的蜂王猛然睜開了雙眼，頓時目光如炬，那神情好似他剛才的樣子都是裝的一般。但薛東平卻心頭一沉，知道這是回光返照，病入膏肓的蜂王在燃盡最後的能量，他究竟要說什麽呢？
“去，把九蜂都叫進來！”蜂王道。
“是，您別急，他們都在門外。”薛東平說著把門外的人都喊了進來。
蜂門總壇地方很大，但蜂王的臥房卻不夠大，這是中國人的傳統，也符合風水學的調養，廣廈千萬臥眠三尺，就是皇上住的紫禁城中，那臥房也不過一大點兒而已。人的房間太大了，睡覺可不夠踏實。當然中西不同，外國人的臥房現在可流行越大越好。
一幫人湧了進來，這間小臥房頓時變得擁擠起來，蜂王陸德安拉著孟小六的手，手握得很緊甚至讓孟小六感覺有點疼，好似這是一個練武的壯漢而不是一個油盡燈枯的老人：“小六，好孩子，情勢如此危急，蜂門墮落至此，你竟然還會來，謝謝。”
“蜂王，您老言重了。”孟小六看到陸德安這樣，不禁鼻頭有點泛酸，強擠出一絲笑容道：“您別忘了，我雖然不是九蜂，我可也有九蜂令，說到底我還算是蜂門的人呢。”
“說得好！”陸德安揚聲道，隨即是一陣咳嗽，過了些許他才平靜下來：“你是蜂門的人，我也是你的代師，所以今日我有事要安排給你。”
“蜂王請講。”
“我陸德安，蜂門蜂王，現傳位於薛東平和孟小六兩人，兩人共掌蜂王令！”說著陸德安拿出了一塊紫金的蜂形令牌，看起來比九蜂令大上一圈，這塊令牌被一切兩半，他分別交到了薛東平和孟小六的手中。
看著兩人，陸德安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神中的光芒已經褪卻，絲毫沒了剛才的精神，他用疲憊的聲音說道：“蜂門多以年幼者為蜂王，但小六太年輕，又不是在我蜂門成長的，故此有雙蜂王。日後傳位之時，需兩人共同推舉者才可繼位。”
“蜂王……”孟小六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麽了，拿著半個蜂王令不知所措進退兩難。
“保住！保住蜂門，蜂門不能在我手裏絕了啊！”陸德安的眼角流下兩行濁淚，他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好似情緒太激動了想要休息一下一樣。
“蜂王！”薛東平突然發現陸德安不喘氣了慌忙叫道，他撲上去輕輕搖晃著蜂王，然後在陸德安的鼻子下探了探，全然沒有了鼻息，他扭過頭來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蜂王走了。”
屋內的人有的心中悲愴萬分，有的則長舒一口氣，但皆是一個個麵色鐵青，有的海輕輕啜泣了起來。
蜂麻燕雀四大門的江湖地位擺在那兒，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是震動江湖的大事，無論孟小六樂不樂意，蜂王的遺言就是遺言，與蜂王逝世的消息一並傳遍江湖。
江湖上的朋友紛紛吊唁，不過畢竟北蜂門風光不再，除了馬家的馬雲馬雷和馬雨親至，其他兩門也隻是發出唁電。當然這也是因為先前他們與蜂門的交惡所致，現在前來隻怕忠於蜂王陸德安的人能活剮了他們。至於其他門派也是稀稀拉拉的來了幾個人，這足以顯示蜂門實力的江河日下。
“蜂王到底是做了最明智的選擇。”辦完後事後，薛東平揉著酸痛的太陽穴說道。
孟小六道：“薛大哥，此話怎講？”
“你我共掌蜂門，你年輕有為，在四大門中關係也比我這個蜂王的死忠要好得多，許多事情方便處理。”薛東平道。
孟小六忙道：“可不敢說共掌不共掌的，若是小六有用，但憑薛大哥差遣就是了。”
“蜂王就是看中了這一點，雖說曆來蜂王年幼繼位，可事到如今若是再找個年少的，一來是沒有合適人選，還有就是難撐大場麵。蜂門內部不夠穩定，還強敵環伺的，就算我可以用心輔佐，但也危險重重。
況且剩下的人大多是我嫡係，他們又怎麽能夠服氣，故此蜂王之位非我莫屬。可蜂王之所以是蜂王，那是因為有蜂門，若是蜂門都不在了，這個蜂王又有什麽用呢？蜂王蜂王不過是個稱呼罷了，最重要的是責任。”薛東平頓了頓繼而說道：“你小日子過得很舒坦，你也沒什麽野心，僅是喜歡江湖生活罷了，這樣的人別說讓你當蜂王，就是給你個九蜂實權你都嫌煩吧。”
孟小六點了點頭，薛東平笑道：“這就是蜂王的高明之處，拉你進來，不光能夠緩和其他幾門對蜂門的覬覦，同樣還能把馬家和孔孟道拉進來，起碼成為蜂門的助力。我想馬家哥倆這兩天也是興奮的很，他們的小師弟竟然成了蜂王，這對馬家來說將是無窮的好處。”
孟小六沒有否認孔孟道和馬家的關係，就在薛東平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的，而孔孟道先前站出來相助蜂門更顯漏了其馬家的背景，當然他就更不會否定自己在馬家的地位了。他思慮一陣後才試著說道：“可你就不怕尾大不掉，馬家反過來吞掉蜂門？”
“怕，當然怕，蜂王的確做了許多瘋狂的舉動，可我之所以說他老人家做了最明智的選擇，正是因為他最後的決定。選擇你，是為了保住蜂門，選擇我，也是為了保住蜂門，是從馬家手裏保住蜂門。”
“我懂了。”孟小六沉默許久後說道：“如果真有那麽一天，我不會摻和進來，必定置身事外，我隻想當個普通人，一個走南闖北精彩萬分的普通人，或許這本來就是矛盾的。”
為了不讓自己受到過多牽連，孟小六在蜂王出殯後的第三天就離開了重慶回到了上海。這是做給天下各大勢力看的，其實他即便不這麽做，大家也會明白，這不過是一場勢力的聯合，孟小六是一個由頭罷了。馬家留下了八駿馬中的馬平代理孟小六的職務，實際就是馬家進駐蜂門的象征。
本來風雨飄搖的北蜂門迅速安定下來，薛東平的能力有目共睹，而蜂王的離世反而給蜂門帶來了希望。那些蛇鼠兩端左右搖擺的蜂門各地勢力也迅速做出了明確選擇，雖然隻收回了一半的力量，但比起前一陣來不知道好了多少。
“嘿，蜂王，咱哥倆倒是有意思，都不愛爭權奪勢，也沒那麽大野心，結果你卻成了蜂王，有朝一日我也會成為大全。不過這也好，到時候你師兄是馬家的馬頭，咱們再共同推小妹藍若依上位，那這天下可要太平上許多年了，都是一家人誰還打誰啊。”吳立時笑道。
孟小六也笑了，哪有想象的這麽簡單，若真是談笑間就平定天下，他倒是甘願當這個蜂王。他岔開話題道：“對了，嫂子好點了嗎？”
“好多了，小妹拿來的藥很管用，佳傾吃了後就好了許多，不過她依然裝作臥床不起，就是怕牽連了小妹。”吳立時沒假思索的說道，跟兄弟聊天他沒那麽多提防。
吳立時話裏的內容很多，讓孟小六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許久他才吃驚地說道：“小妹？裝病？牽連？你都知道了？！”
“怎麽？你也知道？”吳立時也愣了：“我早就猜到你嫂子是燕巢的人了，隻是一直沒說出口，她也一直沒辜負我，我所給她說的秘密，她隻是有選擇的透露給燕巢，而你也沒有辜負我。我很幸運，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孟小六把事情說了一通，吳立時點點頭道：“我猜肯定是燕巢給她下了藥，那年反直聯盟成立時，我從外地回來的時候，發現她身上有傷。雖然她用了燕巢特製的藥物加快了恢複，還幾欲利用化妝遮掩，但我還是發現了。
一年前的一個深夜，藍若依拿來了藥，你嫂子服下後就好了許多，她還給了一個藥方，堅持服用下情況每日都有所好轉，如此我就更加確定了。你大哥我又不傻，分得清楚，你不也是一樣嗎？”
“你說麻子？”孟小六笑道。
吳立時也笑了：“對啊，馮麻子你不也看透沒說透嗎？這小子在咱們騙子麵前各種假裝，也真是難為他了。”
此刻的馮麻子從麵粉廠出來，又去了小六的紗廠轉了一圈。最近日本人的紗廠買賣不錯，對他們衝擊很大，這樣的視察和技術討論，每隔幾天馮麻子都會來上一趟。他被孟小六所重用，而他所作的成績也對得起這個重用。
車間裏，馮麻子來回轉著，走到了一個老技工身邊，兩人不斷指著機器交談著什麽，好似在討論與生產有關的事情。但如果有人此刻湊上去仔細去聽的話，嘈雜的環境中定會驚訝於他們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馮麻子道：“鞏叔，事情基本就是這樣。不過我要提一句，雖說是兩黨合作，但現在貴黨是加入我黨的，還是要以我黨領導為主。”
馮麻子歎了口氣，他真的不知道這次來到孟小六身邊到底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