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蜂刑
孟小六根據聲音的指引，朝著源頭的方向走去，很快他就看到了一群人站在一個院子裏。
有人見到小六忙阻攔道：“你是何人？此乃重地，無關者速速走開！”
孟小六卻一句話也回答不出來，他個子高看得也遠，他躍過圍繞的眾人頭頂，看到了匪夷所思慘絕人寰的一幕。這是蜂門？還是地獄！
院子中央的空地上豎著八根柱子，柱子上綁著兩個人，其中一個已經一動也不動了，但另一個卻在拚命掙紮嘴裏發出那種恐怖至極的嘶吼。
這倆人身上布滿了黑黃色的馬蜂，僅能從身形上判斷出來是個人。馬蜂的蟄咬並沒有令他們馬上致命，好似不斷地疼痛才是令他們死亡的根本，而那個依然在慘叫掙紮的人，他已然聲音漸弱了，不知道是將要死去還是不斷往嘴裏攀爬的馬蜂堵住了他的喉嚨。周圍一幫圍觀的人卻根本不怕這些馬蜂，他們的身邊還有六個被五花大綁、此刻已經嚇得瑟瑟發抖麵色煞白的男女。
這時其中一個已經被押著朝第三根柱子走去，那些馬蜂好似認人一般閃了開來，直到那人被固定在柱子上押送的人離開後，才有一群馬蜂瘋了似的撲了上來。慘叫聲再起，那悲慘如出一轍別無二致。
“你到底是什麽人！不說可要先把你抓起來了！”盤問的人再度厲聲質問道。
孟小六這才從慘劇中把目光收回來，拿出了懷中的九蜂令，那人一見忙拱手抱拳道：“不知是六爺，失敬了。”
“哦？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孟小六的腦子還沒從慘劇中掙脫出來不禁奇道。
那人笑道：“六爺您怎麽了，我們在蜂門總壇，九蜂令的九蜂我們誰不認識？除了他們也就隻有您有九蜂令了，上次犬蜂說了您在上海被稱作是六爺，於是我們就私下都這麽稱呼您了，今日總算是見麵了。您稍等，我這就給您上藥。”
“上什麽藥？”
“當然是避蜂藥了，這麽多大馬蜂若是蟄到您可不好。”那人道。孟小六終於明白不是馬蜂訓練有素懂得認人，而是蜂門獨特的藥物所致。
那人拿了一根竹子製成的噴水筒朝著孟小六身上噴灑著藥物，嘴裏說道：“這藥是蜂門的獨門秘藥，專門克製所有蜂類的，當然對蚊蟲毒物也有一定效果，有這個在身上，六爺您就放心大膽的進去就是了。”
“謝謝兄弟。”孟小六連忙道謝。
那人噴完了藥帶著孟小六進去，然後朝著一個觀看那亂蜂蜇人之景的男人低聲匯報著，男人側頭看了過來，隨即快步走到孟小六跟前。
那個男人與孟小六對麵而立，兩人互相打量著對方。隻見此人個頭不高，但卻格外精神，目光如炬炯炯有神，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幹練和煞氣。孟小六首先道：“您好，我是孟小六。”
“六爺久仰啊，我是殺人蜂蔣德義。”那漢子道。
“久仰久仰。”
孟小六還真不是客套，當真是久仰，或許整個江湖對殺人蜂蔣德義都有所耳聞。倒不是因為殺人蜂殺的人多，而是因為蜂門的大亂正起於原先殺人蜂翁同的死，故此繼任者蔣德義的名號也就傳播開來了。
九蜂分別是龍虎犬三蜂、風聚蜂、天路蜂、雲中蜂、忠義蜂、殺人蜂和刑蜂。其中龍蜂乃是蜂王的副手，掌控許多蜂門中的具體事宜，故此他的手下也有三個蜂針。虎蜂則負責騙術，手下雖無蜂針，但個頂個都是騙人的好手，以往需要用騙術出麵一爭高下，或者四大門需共做大買賣的時候，都是用虎蜂出頭的。
犬蜂則曆來權責不定，比如這一代的犬蜂溫煥海就是負責上海及周邊的事情，實際上就是楔在缺門腹部的一顆釘子。這個任務非位高權重的犬蜂不能勝任，旁者難以定奪大事，自然容易耽誤先機，但犬蜂則無此顧慮。
至於風聚蜂則負責聚合，天路蜂負責打通各地關係，以及自家地盤內的派遣。雲中蜂在蜂王身邊護衛，並負責蜂門總壇和各地分舵的安全。忠義蜂是要明辨忠奸，審判門中的糾紛或者其他被殺人蜂捉回來的人。
刑蜂毋庸置疑，就是負責行刑的。至於殺人蜂，他的職責是殺死蜂門追討令中需要殺的人，或者處決叛逃的叛徒，亦或是很多使用蜂門騙術，卻壞了規矩而屢教不改冥頑不靈的人。
如今忠義蜂和刑蜂因為疑似牽扯龍蜂的事情已經被撤去實權，並被看押起來嚴密審查。行刑一事，總領一切的虎蜂薛東平就交代給了新任的殺人蜂蔣德義。殺人蜂可不是專業的刑蜂，但他耳濡目染知道些許刑罰如何使用，比如蜂門最經典的蜂刑。
“蔣兄，這些都是何人啊？”孟小六不禁問道。
蔣德義道：“這些都是心懷不軌的謀逆分子，因冥頑不靈故此蜂王下令處以蜂刑。這蜂刑乃是蜂門獨有的刑罰，是用毒馬蜂群起蜇咬致人死亡，但馬蜂蜇人，隻要數量太多光蜂毒就足以致死，根本達不到痛苦懲戒的效果。故此這些人被行刑前，都會先被口服和外敷一些蜂門藥物。
如此一來這些人不會立刻中毒而亡，甚至有強心之效，能夠更大程度的遭受蜂蜇的痛苦，卻不會因痛苦過甚而猝死。也正因如此，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好漢子們才會嚇得瑟瑟發抖，沒有人能夠抗得過去。”
說到這裏，蔣德義的臉上閃過一抹不忍的表情，他好像說的出神了，但他迅速恢複了常色，笑了笑道：“還有六人未曾行刑，六爺可願意與我一並觀刑？”
孟小六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刑罰實在是太殘忍了，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此折磨人，讓人的慘叫聲傳遍整個蜂門總壇的內三層，擺明了就是要讓人聽到，告訴所有對蜂王心懷不滿的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般作為，靠著血腥殘酷才能服眾，蜂王其陰狠凶辣可見一斑，當年殺害前任蜂王戴利奇的傳聞也是極有可能了。
蜂王這般做，的確能夠震懾住一部分人，可卻也讓更多的人埋下了反抗的種子，生怕一個不小心也受到殘酷刑罰的折磨，同時也對當年之事更加疑慮。與其擔驚受怕心懷怨恨，不如反了他娘的。
不過話也得分兩頭說，這不過是孟小六所想，換位到蜂王的角度來看，這般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正如馬雲和孟小六他們那次相聚所分析的一樣，謠言四起，不鎮壓會被認為賊人膽虛，鎮壓則會被當作殺人滅口，無奈之下鐵血政策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小六。”薛東平這時走了進來，有人在他周身噴灑著藥物，蔣德義忙行禮道：“見過虎蜂。”
“兄弟有禮了，”薛東平頷首示意，隨後道：“小六，隨我來，你快去梳洗一番，過一會兒可能蜂王要召見你。”
“那蔣兄，小六先行告辭了。”
“某公事在身，恕不遠送，六爺慢走。”
離開了刑場，兩人走在無人的連廊中，薛東平這才壓低聲音道：“怎麽跑去看行刑了？剛才我在房中尋你不到，好生擔心啊。”
“小弟魯莽了，還請薛大哥贖罪。”孟小六告罪道：“隻因昨日太過疲乏，倒頭就睡，今日日上三竿聽到慘叫這才循聲而去的。”
薛東平歎了口氣道：“這聲音聽的人瘮得慌啊，每天都是如此，反複月餘了，明天不知又是誰要遭殃呢。”
“每天如此？”孟小六打了個哆嗦道：“蜂門即便人多，有多少人夠這麽屠殺的，肅清就肅清，為何這般殘忍，是蜂王還是瘋王？”
“住嘴！”薛東平臉色大變道，隨即左右四顧發現無人，這才低聲問道：“剛才你當著殺人蜂的麵沒有胡說八道吧？”
“沒，我對他不知根不知底的，怎麽敢敞露心扉。”
薛東平這才放下心來：“算你小子機靈，當今蜂門內部大亂，說話要謹小慎微才是，我尚且還能放肆一些，卻也不似從前，你……老馬頭故去，即便馬家重視師徒同門，馬雲馬雷雖也是內鬥不斷，卻對你這個小師弟頗為上心，為你尋那薑康。可畢竟老馬頭不在了，馬家現在實力也折損嚴重，你若是亂說話，隻怕沒人能罩得住你。”
“小六知道了，所以昨日救人也是直麵蜂王，並未向薛大哥您直接求援，唯恐您授人以柄讓事情難做。”孟小六道。
“懂事。”
孟小六看著薛東平擔憂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這個蜂門隻怕是真的要完了，人心惶惶離心離德，怎能扛得住缺門往死裏坑他們呢。
關於薑康的手指頭，蜂門是知會了馬雲和馬雷的，但問題是馬家正在內鬥，而孟小六對外來說也從未見過兩位兄長，應該全然不知才是。不管這是無意之舉，還是低劣的試探，馬家都應該小心謹慎行事，以避免無意義的暴露計劃。也正因如此，孟小六才能跟缺門談笑風生，才能跟吳立時遊山玩水，否則他們定會有所防備。
為了保持孟小六無門無派的白身，孟小六知道此事還是通過馬祿在上海的手下告知的。當時馬家的人明目張膽堂而皇之的進了孟小六的家門，就差敲鑼打鼓公告天下了，反正此等傳訊又不是聯絡。總之可謂是小心到了極致，這也讓孟小六此刻麵對蜂王的時候十分坦然。
“我聽溫煥海講了，馬祿的人去了你家，我想他給你說了吧。”蜂王陸德安道：“小六，此次我抓住薑康，薑康點出了不少關於蜂門叛徒的事情，為了蜂門的穩定我決定饒他一命。怎知所查一切，竟然全部屬實。此事按說是蜂門隱晦之事，但怎奈與你有牽連，我也不瞞著你說，其實那些叛逆都是在缺門的支持下才敢造反的。”
孟小六心頭一驚，若是薑康真是缺門的人，他怎麽會點出缺門呢。可轉念一想，正是因為他點出了缺門，反而使他與缺門更加沒有聯係，比自己更似個白身方便以後的行動，薑康這手玩的高啊！
陸德安可不知道孟小六此刻心中所想，依然繼續說著：“薑康能把更多的事情說出來，而且上任殺人蜂翁同應該不是他所殺，這般一來蜂門就冤枉了他，沒了追殺他的理由了。他對你父親的事情倒是供認不諱，可為了讓他為我繼續效力，點出更多的人，我便答應了他讓他加入蜂門，由蜂門庇佑，並且不與追究他殺你父親的事情。
他這般行騙固然壞了蜂門的規矩，但畢竟蜂門的安定要遠大於他不尊規矩，所以我也隻能既往不咎。況且他此次東奔西跑受盡委屈，雖不是有意隻是擔心被人殺人滅口，卻也算是陰差陽錯立了大功，故此我決定放過他。小六，你可曾怪我？”
“不怪，”孟小六道：“弟子怎麽敢責怪代師，這豈不是不忠不孝，引保代三師當中代師最為重要，即便如今師父已經仙去，可我也絕不會做出這等忤逆代師之事。隻是蜂王，弟子也不敢隱瞞，這仇是殺父之仇，我雖不怨不怪，但依然會報仇，希望若因此得罪了蜂門，還望蜂王高抬貴手。”
陸德安哈哈大笑起來：“你小子倒是坦蕩，不怪我不怨我，卻依然要報仇，說的好，是個真性情的好漢子。小六，不枉我當時的決定。”
“當時的決定？”孟小六不解道。
薛東平解釋道：“當時蜂王親自剁下薑康的一根手指，以暫時解你心頭之恨，後來雖答應庇護薑康，也隻是對外庇護。而對你則例外，平叛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反觀馬家大亂了年許，到現在還沒統一，更莫要說蜂門這般龐大了。所以蜂王對薑康說了一個三年之約，三年後請你們騙術鬥法，若是你贏了，薑康便要殺人償命，若是你輸了，便要饒過薑康。”
陸德安點點頭道：“不錯，不知小六你看這般是否合適？”
其實早先在馬家，陸德安曾答應過幫孟小六的，如今能否報仇反倒成了未知數，他生怕孟小六不應，自己落個言而無信左右為難的境地。
沒想到孟小六爽快的應道：“可以，勞蜂王費心了，弟子感激不盡。”
看吧，看誰才是能笑到最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