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通緝令上的大黑痣
“發大財了發大財了。”馬國梁的心裏那叫一個爽快啊。
馬家哥仨除了個子都高以外,長得不甚相似,性格也大相徑庭。老大馬國棟長的人高馬大,標準的西北壯漢,性格敦厚性情沉穩,做起事來小心謹慎,為人忠義老實。老三馬國才不愛說話,不太言語,能一句話講明白的絕不說兩句,刀條臉兒見棱見角的,什麽事兒都悶在心裏,有時候就連孟小六也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
老大老三都不愛講話,所有的話好像都讓老二馬國梁給說了。馬國梁愛講話,言多必失自然也容易亂講話,個頭倒是也挺高,比老大瘦比老三膀,身材是屬於最順溜的一個,長得也最為周正。身上的武藝據說不賴,但比不上老大,用老大的話說,如果馬國梁繼續這樣好吃懶做不勤練武功,再有幾年老三也得超過他。
馬國梁性情乖張,不聽大哥的,卻很聽孟小六的話,在他看來一身武功算個球,能賺錢才是最厲害的。再能打能打過幾個,四個?五個?還是十個?孟小六要是真想要人命,花錢弄上百十口子人,圍也能把人圍死了。
再說就憑六爺這腦子,殺人隻怕不用刀。羨慕崇拜是一回事,學習進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馬國梁僅是崇拜卻一點也不願意學點什麽,他覺得現在衣食無憂,天天跟著六爺混還是挺威風的。
孟小六待馬家哥仨不似手下,反倒是更像朋友兄弟。馬國棟對小六畢恭畢敬,馬國才也對他言聽計從,唯有馬國梁雖然聽命行事卻少了一份屬下的意識,不過孟小六沒什麽架子也不是太在乎。
小六對他們不薄,每個月二十塊大洋供著他們,僅靠“舊來俏”買賣的所得,隨便拿出來一個店麵就足以支撐,根本不足為慮。馬國棟拿了錢存了起來,說是要給兩個弟弟娶媳婦用,馬國才則也不怎麽亂花,偶爾也就去聽個書吃個飯什麽的,唯有馬國梁則是吃喝嫖賭,尤其是愛賭。
馬國梁第一次就是因為好賭,才入了騙局跟人打起來被警察抓了,最後還是孟小六把他贖了出來。今天領了薪水,他便又去賭了,每個月的二十塊錢,月月花個精光,所以他也去不了什麽上等的大賭坊,隻能去一些小寶局。
所謂十賭九輸,除了人的貪欲外,當真也有運氣的成分。當然,很多莊家見你輸紅了眼了,也會讓你贏上幾局,輸贏都在莊家操控當中。
馬國梁今天運氣不錯,拿著二十塊錢進去,翻了五十塊錢出來,要不是寶局到點要關門了,他還得意猶未盡泡在裏麵呢。一個今天桌上的賭徒跟著也惋惜的出來了,這個賭徒是跟賭的,就是看誰手氣旺看誰贏得多,就跟著下注,亦或是看誰點背的很、光輸錢,那麽就反著下注。這種賭徒下注都不大,甚至會拿著衣服從寶局小押裏換錢,以便參賭。
小押就是寶局裏麵的當鋪,利息極高都是為賭紅了眼和真沒錢的賭徒設置的。馬國梁也從這兒押過棉襖,還是馬國棟給他贖回來的,那天可是一頓毒打。
那跟賭在後麵追上馬國梁後說道:“這位大哥,明天你還來不,你要是來的話我還跟著你賭。”
“賭場上哪有常勝將軍,”馬國梁得意洋洋的教訓起了別人:“你跟著我賭,明天若是我輸了,豈不是把你連累了。”
跟賭笑道:“哪能,您運氣好點子正,估計最近都財運旺。今天要不是到點兒了,隻怕您還能贏更多。”
“那倒是真的。”
兩人邊走邊聊,聊了幾句那跟賭滿嘴全是恭維,誇得馬國梁心裏那叫一個美。街麵上一個人正在刷漿,跟賭隨口問道:“這麽大晚上的,貼什麽東西呢?”
那人也懶得說話,隨手塞過一張傳單給了跟賭,跟賭的那小子借著周圍的燈光看了半天,然後咧著嘴對旁邊也湊頭在看的馬國梁笑道:“大哥,你識字不?”
“嘿,我還以為你認字呢,瞎搗亂,拿來我看看。”馬國梁接了過來。
其實上麵的字馬國梁也認不全,可跟賭這麽崇拜自己,自己態度也擺出去了,若是說不出來豈不是丟人,於是費力的認著上麵的字,倒也是讀出來了個大概。
上麵寫著,某銀行襄理攜公款兩千大洋逃竄,此事已經報案,若有人能抓住此人,銀行賞金五百塊。若是報信,一旦屬實,根據線索能夠抓獲,獎勵一百塊。
在這之下還有一個人的樣貌描寫,個子較矮,身穿黑色大衣,內套白色西服,戴褐色禮帽,麵白下巴有一大黑痣。
跟賭興奮道:“要是能抓住此人,一兩年都不愁吃喝了。”
“看你這點出息,這麽點錢夠幹個啥的。”馬國梁不屑道:“行了,明天我若有空便還來,你往哪兒走?”
“那行,大哥,你可一定要帶著我點。對了,大哥你住哪兒?”跟賭道。
馬國梁一提這個來勁了:“我住霞飛路。”
“啊?大哥這麽有錢啊。”
“還好還好。”
跟賭道:“咱倆正好同路,一起吧。”
兩人往前走了沒幾十步,就見一個男子鬼鬼祟祟的領著一個女人往弄堂裏走,他倆走的很急,那神色匆匆的樣子瞬間吸引了跟賭和馬國梁的目光。
“大哥,你看那人是不是……”
“噓,”馬國梁兩眼冒光道:“別這麽大聲,今天真是運氣來了擋也擋不住啊,該著我發財。小子也算你運氣好,跟著我一會兒有你的一份。”
“發大財了發大財了……”馬國梁嘟囔著朝著那一男一女快步而去,於是這一幕便開始了。
那男子穿著打扮和懸賞上一致,女人則穿的很是風塵,走起路來一搖三擺的,不像是個正經女人。馬國梁衝了過去,那男子發現有人靠近,立刻拉著女人就要跑,可他們哪裏跑得過練武出身的馬國梁,沒幾步就被馬國梁從後麵給擒住了。
那男人故作淡定的喝道:“儂要做什麽啊,鄉毋寧,阿拉告訴儂,這裏可是上海,你要是敢亂來,小心我叫警察了。”
馬國梁一看便樂了,那個男人麵色很白,下巴上有一個大黑痣,懸賞令上的不是他又能是什麽人。馬國梁道:“還叫警察,膽肥的你,你看這是什麽!”說著把懸賞令揮了過去,那男子一看便傻眼了,當即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大哥,大哥,我錯了,你放了我吧。”那男子雙手合十,宛如參佛一般連連祈求著。
馬國梁摸著下巴道:“那可不成,我要是把你送到銀行或者警察局,你可值五百大洋呢。”
“別別別,大哥,我給你錢,你別把我送回去。”
“給多少?”馬國梁看著這人,頓時有種貓捉老鼠的快感。
那人從包裏掏了半天最後拿出了一百大洋,馬國梁勃然大怒道:“去你娘的,老子放著五百大洋不要,要你這一百大洋,是你腦子有病還是我腦子有病啊?!”
“拿過來吧你!”跟賭把男人的大皮包搶了過來,然後就地倒在了地上。一根金條,兩個金鐲子一根金鏈子,還有兩盒老山參。跟賭喝道:“錢呢!”
“花了……”男人道:“我想逃回老家,兩千塊錢不便攜帶,於是花了三百從窯子裏接了個娘們兒,然後買了這些金子。我偷的是現洋,因為上了懸賞,不敢存錢莊更不敢放銀行,隻能折了這些金貨買了兩根山參。大哥,別送我走,我都給你,連這婊子也給你。”
“你把老娘當什麽了!”那女人上去就要撕扯男人,被馬國梁一喝也不敢動彈了。
跟賭把馬國梁拉到了一旁壓低聲音道:“大哥,我覺得咱們收下這錢最好不過,送到銀行萬一人家不認賬不給咱們錢怎麽辦,那些人都為富不仁,咱們鬥不過的。若是送去巡捕房,那群狗奴才就更不是人了,一個個吃人不吐骨頭,估計錢到不了手,咱們還得做大牢。”
馬國梁一想還當真是那麽回事,跟著孟小六混自然知道權錢的厲害,而巡捕們他向來是沒有好感的,當初剛來上海就被關了進去。若是真如他所說的那樣,被人黑吃黑了,那可就雞飛蛋打了。
於是馬國梁點點頭道:“你小子說的對,放心吧,見麵分一半,老子不虧待你。”
“謝謝大哥。”
跟賭狐假虎威的訓斥著那個男人,然後朝著那個男的屁股上踹了一腳隨即讓男人滾了。男人三步一回頭的看著他們和那個妓女,隻被馬國梁一瞪眼佯裝要追出去,當即嚇得抱頭鼠竄。
馬國梁和跟賭見到男人的囧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跟賭搓著手可憐巴巴的看著馬國梁,宛如一條乞食吃的狗。馬國梁心中盤算,這些金子和老參都是整塊的,金磚不必說不能給跟賭的,就是那些首飾折了價也得一百多,給了他怪心疼的。可若就此把人家撇下,那就太不講究了,於是說道:“這麽著吧,這一百塊現洋我給你,剩下的我找人兌換出去,我能比你賣的價高,就怎麽定了。”
“大哥,大哥,這不太好吧,不敢說見麵分一半,但您也……”
馬國梁略一沉思,唯恐此人跟自己糾纏,引來了巡警那可不得了。就算自己會武,能一招把他打倒在地,可不能為了這個就殺人滅口吧,那可有點得不償失。萬一僅是打倒拔腿就跑,人家可知道自己住在霞飛路,萬一找上門去,自己可以腳底抹油溜了,可不是害了六爺嗎。
想到這裏,馬國梁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今天我贏來的錢都給你了,這一百現大洋也給你,還有……還有這娘們兒也給你了,可好?”
“謝謝大哥,咱們明天見。”跟賭接了錢,對著那個女的上下其手,各種猥褻發出陣陣淫笑。
馬國梁嘿嘿一笑,暗罵這小子沒出息,然後帶著東西快步離開了。
這一晚上他都興奮得沒睡著覺,到了第二天一大早找了個由頭便去了錢串子那兒了。這事兒還得找錢串子辦更穩妥,錢串子正待在碼頭上喝茶,見是馬國梁來了,連忙拿了杯子均了一杯道:“原來是國梁兄弟啊,快坐快坐,喝點水,吃了嗎?”
“先不忙這個,錢老板,你幫我看看這些東西,看看能賣多少錢?”馬國梁說著把包裏的東西遞了過去。
錢串子打眼一瞧哈哈大笑起來:“這兩顆老山參我拿不準,不過這金子卻是假的。兄弟,咱們現在是做正經生意的人,你要缺錢就給六爺說,給我說也行,可不能用這種法子啊,賣假貨損名聲啊。”
“什麽!假的!”馬國梁頓時隻感五雷轟頂,一陣蒙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