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搶而空
糧商沒孟小六想的那麽神通廣大,他高估了對手,不過高估總比低估好,起碼計劃順利進行的萬無一失。
京津之地糧價較高,但問題是當地糧商定是耳目眾多,就是糧店也有勢力。就以孟小六較為熟悉的北京來說,那裏的糧店不是有幫派把持就是朝裏有人,軍閥混戰後每次城頭換大旗,糧店也會隨之一換,明眼人都能看的出來是咋回事兒。
民以食為天,人生存就需要吃糧,所以糧商看似是薄利,但實為薄利多銷。況且京津一帶較為繁華,糧店也多,競爭肯定激烈。多事且難賺,故此每市斤的價格即便再高卻也隻是鏡花水月,空夢一場罷了。
孟小六選擇了山東和河南,所謂得中原者得天下。可河南這幾年都快打爛了,越打越窮越打越破。山東曆來富庶,可現在的情況也和河南差不多了,民不果腹日漸潦倒,已經少有富省形象了,大多民不聊生後就往東北跑。東北地大物博,而且機會也多,故此特別受到山東老少爺們的厚愛,闖關東一詞也就衍生並漸漸傳開了。
從火車站下車後,幾輛車皮當即就脫鉤停在了車站,隻需回程列車抽空帶回去就行了。這種臨時加運的拖掛貨物反倒比正常運輸還要便宜,孟小六花了三百大洋上下賄賂就搞定了。公器私用,這實屬社會常態,隻是孟小六找到了現管之人投其所好,錢花在了刀刃上,讓事情辦的更順暢更便宜罷了。
“你說你怎麽就才花了三百大洋就搞定了呢,這趟運輸費用我可是預算出兩千的。”錢串子嘟囔道:“鐵路比船運要貴,可到你這裏反倒是更便宜了,你小子怎麽總出奇招啊,不花便是賺,咱們這下平白就省出來了一千五以上的成本啊。”
孟小六解釋道:“這還得多虧你,以前在薦頭店的時候閑得無聊,除了看書就是跟來找活兒的人聊天,一個大姐說他堂哥在火車站當站長。別管關係近不近,這都能牽上線。
站長之責關係重大,這個權職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且高不成低不就十分尷尬。對於車上的小販,逃票者,以及小偷等人,站長是管不著的。而車站內的榮行也接觸不到,就算能接觸到,在上海這個地界他也不敢接觸太深,唯恐人家背後有人引火燒身壞了飯碗。
作為上海站這樣大站的站長,牽扯頗多又不能太過濫用職權。比如腳行搬運工人之類的,背後都有人,哪個也不是站長可以惹得起的。撐死每次就給個幾塊錢的好處費,甚至塞一包煙就妥了。
小站站長還能勾結四周,上車偷東西或者直接用扒杆從車上掃貨,到了上海人多眼雜他哪敢這樣,所以過得尤為困苦。故此,二百現大洋,一百福壽膏,直接就把他給收買了。多掛幾車貨物,神不知鬼不覺,至於他跟列車長怎麽分錢,那就是他們的事兒了。隻要出了上海站,私鹽也成官鹽了,又有誰說得清呢?”
陳光拍手稱讚但隨即道:“這眼見著已經到了濟南,接下來該怎麽辦?咱們若是貿然給糧店,糧店要麽通知各渠道的大糧商,咱們的行蹤也就暴露了。不通知也會借機殺價,讓咱們利潤降低。”
孟小六挑著大拇哥道:“光子你能想到這些問題,就是以後自己做生意也不愁了。”
陳光洋洋得意道:“那是,我陳光是誰,豈能想不到這些基本問題,哈哈哈哈。”
“陳老板,那又該如何解決呢?”錢串子笑問道。
一時間陳光語塞,支支吾吾了許久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麵紅耳赤道:“我又不做生意,我就跟著六爺瞎混,他說什麽我做什麽就是了。這次本都不該帶我來的,是我阿婆非要讓我跟著出來長長見識……六爺仗義,讓我入了點兒股,說起來你倆才是大股東,輪不到我想。”
“好了好了,我先賣個關子,大家拭目以待,一會兒便知道了。”孟小六成竹在胸的說道。
車站腳行搬貨的老大畢恭畢敬的跑了過來,準備過來攬活兒商量價格,被孟小六單獨拉到一旁,嘀嘀咕咕了許久。那腳行老大一會兒滿臉狐疑,看向那幾車車皮,一會兒又震驚萬分,最後滿臉興奮連連點頭,態度從尊敬變成了點頭哈腰滿臉諂媚。
車子總停靠在濟南車站自然不是那麽回事,站長找孟小六詢問此事,孟小六花了五十大洋就搞定了站長,用站長的話說:“想停多久停多久。”
送錢是個學問活兒,給的多了反而容易讓人貪得無厭,給的少了又辦不成事,故此不多不少考驗著送禮人對情況和行情的判斷。眾人眼見著糧食就堆在車皮內,頓時心生不解,但孟小六卻笑而不語,隻問眾人來沒來過濟南府。
眾人擔心這筆投資,皆是心不在焉的宣稱沒來過。孟小六當即決定帶著眾人玩上一玩,貨物則留下成熟穩重的馬國棟看著。上次來濟南府,孟小六和馬雲把馬雷在濟南的生意給攪黃了,如今走在街頭,殘疾的乞丐果真少了許多。
帶著一幫人逛了大明湖,轉了趵突泉,又一路向西前往大觀園。到了大觀園,眾人就各有愛好了,馬家哥倆去看打把勢賣藝的了,而孟小六和錢串子則找了個野茶棚坐下歇腳,陳光不知道鑽哪兒去了。
正巧有個金點在野茶棚裏給人看相,孟小六背對著他,頓時感覺如芒在背,回頭望去那金點竟然看著自己,然後站起身來拱手抱拳深鞠一躬。接著金點對身邊一小童低語幾句,小童跑出去後,金點繼續坐下給人看相,就好似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茶客們不明所以,紛紛奇怪的看著兩人,就連孟小六自己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不過看起來金點的樣子倒是不曾有惡意,或許他察言觀色看出了自己身上的江湖氣?那也不對啊,野茶棚裏江湖中人很多,怎麽偏偏對自己作揖?難不成是擔心自己攪了他的買賣?
想到這裏,孟小六突然笑了,若是這樣那便好說了,也省得他自己去聯係。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工夫,徐達順就到了,他身邊跟著不少人,錢串子驚得站起來,以為是糧商的人過來打他們的,當即就想扯著嗓子大喊救命。結果孟小六卻扯了錢串子一把道:“大哥,這是濟南長春會的會長。”
徐達順哈哈大笑起來:“果然是孟小兄弟。”
“徐會長怎麽來了?”孟小六故作驚訝道。
徐達順笑道:“濟南府哪個金點不認識你?你可是長春會的大恩人,來來來,快跟我去吃酒。”
“我還有公幹,稍後稍後。”孟小六連忙道。
徐達順點點頭:“那好,我安排下酒樓,晚上一醉方休。對了,你不在馬家跑濟南來做什麽?”
“坐下說話,此事一言難盡,我現在在上海做了些小買賣。”孟小六隨即把此行的目的大致說了一通。
徐達順聽罷立刻大笑起來:“我還當是什麽事兒呢,如今濟南府正值大年廟會期間,整個省內的藝人都蜂擁而至,僅長春會而言人數都多了兩倍。不說別的,就是我這生意下處每日的米麵消耗就很多,我先買上四五石,還有些家住章丘平陰長清等地的,以及濟南本地的藝人,隻要是住家不住店的,都可以照顧你的生意啊。暹羅米是吧,按照八塊大洋的價格買一石,你看可好?估計也就一人買一石,雖說是暹羅米便宜些,但畢竟是細糧,不如粗糧便宜,尋常人家還是吃不起的。”
“不用不用。”孟小六道,徐達順一把拉住小六:“哪裏容你推辭,如今山東接連戰亂,這今年又天災人禍收成不佳,買誰的也是買,買你的還便宜點。”
“這濟南的香米都漲到八塊大洋了?”錢串子瞠目結舌道。
徐達順點頭道:“可不是嗎?白麵更貴,這些商戶趁著年景不好囤積居奇,弄得現在吃糧食和吃金子似的。”
錢串子看向孟小六,兩眼冒金光,意思不言而喻,發大財的喜悅讓他簡直要忍不住叫出聲來。可孟小六下一句話卻讓錢串子直感覺天旋地轉:“徐會長,我不是拒絕您的好意,我是說不用這麽多錢,按照往年六塊去買就行,我剛才給別人說的也是這個價格。”
“當真?”
“當真。”
四千多石大米頓時一搶而空,長春會的人大多都買了四五石,也有財大氣粗的,買上十幾二十幾石的,徐達順更是直接購入五十石。不過他們滿打滿算也就消耗掉了不到一千石,最主要的是車站外人山人海排隊買米的百姓,那是腳行老大叫來的。
這些人都是窮人,大多是幾家湊錢買上兩三石,可架不住人太多了,不到晚上就一石大米都不剩了。
總共收到現洋兩萬五千餘,徐會長不放心,帶了不少弟兄護送著把錢存到了交通銀行孟小六的戶頭上,這才安心去吃酒。
任誰也沒想到,困難重重的販糧之旅就這麽結束了,而且可以說是大獲成功。拋去買米的錢,運輸送禮的錢,還有孟小六給了腳行老大的一百大洋,淨賺兩萬兩千餘,比預想的還要多了很多。
可孟小六是如何做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