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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奉天長青

  北京城內,一幫人踹開了馮麻子的家門,馮母驚慌失措的抱住馮麻子的妹妹馮玉蘭。那幫人一看就是地賴,一個個凶神惡煞十分嚇人,他們拿著一張紙在馮母麵前晃了晃說道:“馮力在我們寶局賭輸了錢,沒錢還債把他閨女給賣了,現在我們是來帶人的。”


  馮母自然不允,兩方便拉扯了起來,馮力自從傷了身體,也不愛幹活了天天不是酗酒就是賭博,家裏日子一日不如一日,馮麻子為了掙錢跑到了東北做工。直奉之間矛盾不斷,馮家的老大老二被抽了壯丁,現在在外當兵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全家上下沒個主事兒的人,現在馮母隻覺得天都要塌了。


  “住手!”馮麻子背著包站在門口,當他聽到大哥二哥被抓走當兵後,他便辭了工趕回了北京,萬幸回來的夠及時趕上了這一幕。


  馮麻子把工錢拿出來了七八成,才還上了父親馮力留下的窟窿,然後坐在一旁唉聲歎氣默默抽煙,而馮家母女則抱頭痛哭,這日子隻怕是沒法過了。哭罷,馮母問道:“在東北還行嗎?家裏是真沒辦法了,否則也不會叫你回來。”


  “沒事兒的娘,正好我也是想回來了。東北挺好,吃得飽睡得好,就是冬天太冷了,哈口氣都要結成冰。不過聽說我們在的奉天附近還算好的,再往北更冷,出門都能凍掉耳朵。”馮麻子笑道,經過長久的磨練他已經成了一個壯實的大小夥子。


  馮母擦了擦眼淚,點頭笑道:“好,好,好,都成大小夥子了。對了,大頭那孩子怎麽樣了?”


  馮麻子一聽這個眉飛色舞起來:“娘,大頭哥現在可厲害了,都已經混成我們整個工隊的隊長了,估計再有幾年等鐵路修完了就能當個襄理什麽的。”


  “那是真不錯,小六呢,小六有消息了嗎?哎,提起這孩子就讓人心疼,可憐啊,這麽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麽毀了。有時候想想,你爹雖然不正幹,但也好過他爹孟安。”馮母歎了口氣道,隨即又苦笑道:“你看看我,還有空心疼別人呢,看看咱們家也是快完了。”


  正說話呢,突然門口有人喊道:“馮麻子住這兒嗎?”


  馮麻子抄了個東西就出去了,他身上的錢不多了,如果再是要債的,他隻能以命相搏了。門口那人穿著一身製服,斜跨著個包拿出紙遞給馮麻子:“簽名,電報。”


  “誰的電報?幹什麽的?”馮麻子有點懵了:“要不要錢?”


  “不要錢,對方送遞電報付過款了,八個大洋,也多虧你還住這兒,不然錢就打水漂了。”


  馮麻子簽了字,拆開電報一看忙跑回屋裏:“娘,娘!”


  “唉,怎麽了,別急,我剛才聽說什麽八塊大洋,到底是什麽東西?”


  “電報,拍這個貴的很,按字收錢。”馮麻子道:“不說這個了,小六哥有消息了。”


  “快說說快說說,唉?你什麽時候識字了?”馮母道。


  馮麻子有些慚愧的撓撓頭道:“也是閑暇的時候學了幾個,這封電報也認不全,總之六哥的意思是說他抓住了一個騙子,剩下的也會繼續追查,絕不放過。另外,六哥現在在上海,而且做了不小的生意,說如果我樂意可以去上海投奔他。”


  “那感情好,在家裏不是個過法,你爹天天喝大酒不務正業,反正他也死不了,咱不管他了,咱們娘兒仨一起去上海!”馮母也很興奮,馮麻子卻笑著看著母親:“當真?”


  馮母一愣輕輕的打了馮麻子一下道:“你就光知道糊弄我,你說呢?”


  “你自然不會不管我爹,這幾天我就把他抓回來。而且大哥二哥還沒回來,等他們回來了,我就問清六哥的情況。要是六哥真的做了大買賣,咱們就去投奔他。我們是發小是兄弟,沒啥不好意思的。”馮麻子信誓旦旦的說道:“對了,還得把大頭哥叫上一起,打虎還需親兄弟嘛。”


  然而此時遠在東北的大頭可不安生,他看著眼前被打的血肉模糊的兄弟,怎麽也不敢相信這一切發生在自家的土地上。在北京的時候,謝大頭不是沒見過國人對洋人卑躬屈膝,可是在奉天為什麽日本人敢直接開槍殺人呢?這可是人命啊,這還他媽是我們自己的國家嗎!

  修鐵路運材料的時候,正趕上一夥日軍送物資去關東軍司令部,兩邊的車子一個來一個去正堵在路上。小兄弟下來理論了兩句,自己往後倒的太遠,而日軍稍微一倒車兩遍就能錯過去。按照日本人口中叫囂,這屬於冒犯了大日本的尊嚴,反正起了口角爭執後他們就開了槍。


  這裏離著工地不遠,有人哭喊著跑回去報信,兄弟們當即就帶著家夥趕來了,把那幾個剛剛挪開通道的日軍團團圍住。隻是人家手裏有槍,而且又是日本人,大家隻是虎視眈眈的圍著,並沒有人敢動手。


  “大頭哥,我兄弟死了,大頭哥,我的兄弟啊……哎呀。”被殺的那工人的親戚哭嚎了起來。


  日本兵知道自己惹了事,雖然緊張卻不害怕,他們三個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用槍指著憤怒的工人,他們都會說簡單的漢語,如今正用生硬的漢語表明自己的身份。這幾年在東北,俄國人算是不行了,但日本人卻越來越囂張,在場眾人來東北也有些時日了,雖然大多在工地上卻也對此有所了解,憤怒之餘卻又無計可施。


  日本兵大聲的喝令,讓人閃開一條道路,隨即便要上車離開。謝大頭卻低吼一聲道:“站住,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不能就這麽走了!”


  “你想要做什麽!”其中一個日本兵用槍口指向了謝大頭。


  謝大頭冷哼一聲道:“少他娘的嚇唬老子,這裏是中國,不是你們日本子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我說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們殺了人就得償命。人是你殺的嗎?”


  “是我!支那豬,你不想活了嗎!”


  “是你他媽不想活了!”謝大頭猛然揮動手中的撬棍,砸向了日本兵的腦袋。


  日本兵立刻想要扣動扳機,卻慢了一步,腦袋被砸了個大窟窿,但手指卻下意識的抽動了一下,扣動了扳機。槍一歪射向周圍的工人,一個工人不敢置信的看著胸口的血孔緩緩倒下,工人中有的抱頭鼠竄尋找掩避,而有更多的則是衝了上來。剩下的那兩個日本兵驚慌失措,他們麵對憤怒的人潮想要開槍,然而還沒扣動扳機槍聲卻響了,他們的帽子上多了個窟窿滲出了鮮血。


  謝大頭循聲看去,上方不遠處的陡坡上幾個人從草叢中站了起來,陽光照下看不清他們的麵容,隻是呈現出幾個黑影,但看起來卻格外高大。


  趙海用手拉了謝大頭一把喊道:“走啊,大頭哥!”


  謝大頭這才反應過來,與眾人跑回工地。回到工地,謝大頭一時間心亂如麻,自己這是第一次殺人,沒想到竟然就這麽一下人就完了,真是會打的打一頓不會打的打一棍。你說他心裏害怕嗎?還真不害怕,他的慌亂隻是不知這事兒接下來該如何處理才好。


  趙海道:“大哥,咱們都是自己兄弟,你又是為兄弟們出頭才惹的事兒,沒人會說的,你放心待著就是了,到時候大家眾口一詞,他們也沒有證據不是?”


  “他們能隨意開槍殺人,還需要證據?”謝大頭當即否定了趙海的說法,想了想說道:“剛才幫我的究竟是什麽人呢?不管是什麽人,槍擊了日本兵,這事兒一定會鬧大,我得趕緊走別連累了你們。”


  外麵突然傳來嘈雜的叫喊聲:“在哪兒?”


  “就在那兒!”


  一個工友鑽了進來對謝大頭道:“大頭哥快跑,有人舉報了你。”


  “媽了個巴子的,跟他們拚了。”趙海怒道。


  “不行,對方來了好多人,全是警察廳的人。”


  謝大頭翻窗戶跑了,趙海一咬牙一跺腳也跟著謝大頭一起逃離,謝大頭停下腳步喝道:“你跟著我幹啥,回去!”


  “不。”


  “站住!”叫喊聲腳步聲傳來,隨即就是一顆子彈劃過兩人身旁,也沒空再多說什麽了拔腿就跑。這一片謝大頭他們多熟啊,跑了半個多小時就甩開了追兵。


  趙海氣喘籲籲的說道:“大頭哥,接下來該怎麽辦啊?”


  “還能怎麽辦?大不了回北京,那裏可不是他張大帥的地盤,要是實在不行,咱們就再往南跑,日本人的手總不至於伸得這麽長吧。”謝大頭也是累的癱倒在地道:“對了,海子,你怎麽辦啊?你家可就是這裏的,跟我跑了豈不是要受牽連?不行,回去把你老娘接了再走,你爹在海崴子應該沒事兒。”


  趙海突然不說話了,謝大頭側頭看去隻見一支長槍頂住了趙海,尋著看去是個帶狗皮帽子的大漢。大頭一個機靈就要翻身起來卻被人踹躺在地上,一支手槍頂住了謝大頭的後腦勺:“挺能跑的嘛,怎麽不跑了?”


  後麵那人用腳踏住謝大頭的身子,冷笑道:“怎麽不說話了,慫了?”


  “草你媽的,幹什麽不好給日本人當狗!放了我兄弟,這事兒和他沒關,全是我一個人做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聽到沒有,我操你媽的。”謝大頭胡卷亂罵道,事到如今他也沒什麽可怕的了,反正就一條命還不如痛快點。


  那人力氣很大一把把謝大頭掀翻過來,用手中的短槍頂了頂帽子,然後笑道:“嗬,還挺仗義的。你把招子放亮點,老子怎麽可能給日本子當狗腿,剛才要不是老子開槍,你他娘的早讓日本人給崩了。”


  “剛才開槍的是你?”


  “不是我難道還是你啊?”那大漢直起了身子道:“死了日本人,隻怕是要出兵搜捕嘍,你們這樣還去接人,半路上就得被抓了。看你敢動手是個熱血漢子的份兒上,今天老子就幫你去接人。”


  “大哥,敢問你怎麽稱呼?”


  “奉天長青震山好!”


  “牛壯!”謝大頭可聽過牛壯的名號,據說以前他幹掉了這裏的一個紅胡子,報號也是震山好,江湖戲稱大鼻涕。後來發展壯大,手下四五十個人四五十條槍兵強馬壯,牛壯講義氣又武勇,加之做事公道故此周圍不少小綹子都投靠了他。


  在東北,三人一匪,可以說人數是相當的多。匪被稱作胡子或者紅胡子。在奉天工作了這麽久,謝大頭要是沒聽說過牛壯那不現實。現在牛壯可不是以前的大綹子了,他在整個奉天道上都是總瓢把子,自己手下就有兩百多人,更別說一呼百應的那些小綹子了。附近的屯子莊子都受他的庇護,繳納合理的保安費,就是官麵上也得賣給他三分薄麵。


  而牛壯從此呈了上麵那個綹子的報號,也叫震山好,江湖上還有人拍馬屁,給他取了個雅號,叫做奉天長青。


  牛壯聽到謝大頭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黑燦燦的大臉露出一抹白牙:“正是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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