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操蛋世道
郭亮看著人高馬大好似威武忠勇之士，可人的脾氣秉性與身材沒什麽太大關係，世人大多是欺軟怕硬色厲內荏罷了。他也不是什麽硬漢，抓起來一審就交代了，他說自己是販賣人口的老渣。老渣和劫匪在警察眼裏沒什麽區別，很可能為了利益老渣會鋌而走險綁架唐老板，於是乎便與法租界溝通後實施抓捕行動。
什麽大鐵門幾道鎖，真想破壞哪裏攔得住，吳老大他們人贓並獲當即是給抓了起來，隱藏在地道的女子也被搜救了出來。吳老大並不害怕，敢在法租界做老渣的買賣，怎麽可能沒點關係沒點人，隻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這次也不知道招惹了哪路神仙，隻怕需要上下打點破財免災了。
至於那些女人倒也無妨，吳老大料定主意，到時候從局子裏放了，再派人要回來就是了，反正那些女人也需要審問收押。即便不行也可以傳出去消息，讓手下從門口蹲著，一個個的抓回去。
當問到唐老板綁架的事情的時候，吳老大更是鬆了口氣，自己根本不認識什麽唐老板，看來是沒什麽大事了，也不知道是誰栽贓陷害了自己，若是回頭查出來定把他抽筋拔骨才能解心頭之恨。
見沒搜到唐老板的蹤跡，而一時間吳老大也沒說出什麽來，眾人便要押送吳老大回去。結果就在這時，一大幫記者蜂擁而至，拍照的拍照采訪的采訪，瞬間把眾女的狀態和停在地下室的那個殘疾女子的慘狀記錄了下來。
“老爺！”唐夫人見到唐老板回來的時候，一下子撲了上去，隻驚得唐老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自己的夫人發了什麽神經。
唐老板安慰著唐夫人：“好了好了，怎麽了？跟我說。”
“老爺你沒被綁架？你沒事兒吧？”
“什麽！”
唐老板的錢被搶了，可到底是富人，身上帶著不少好玩意兒，隨便找了個當鋪一當就有錢回來了。於是乎，便有了眼前的這一幕。看著目瞪口呆的警察和家人，唐老板不由得勃然大怒，他下令調查此事，不過警察都查不出來的事情，他又有什麽辦法呢？
綁架是子虛烏有的事情，幫派中人也沒人作案，案子也就不了了之了。唐老板更不願在這上麵多費時間，畢竟戲弄自己的人好似並不是奔著錢來的，這樣無欲無求的對手唐老板摸不準，調查進行了幾天也就作罷了。他有些害怕再調查下去會激怒隱藏在黑暗中的對手，到時候假綁架或許就成真綁架了。
這幾天報業有了大新聞，相比軍閥混戰各地政情如此的政治新聞，老百姓更喜歡看的是花邊新聞和一些能在茶餘飯後聊之無窮的話題，這決定著一份報紙的銷量。吳老大的“聚美堂”就是這麽一個大花邊新聞，鋪天蓋地的報道接踵而至，各種評論紛紛而起。
有人痛斥人性的醜惡，有人抨擊老渣的血腥，還有人關懷被拐賣女子的安置問題。同時法租界當局也受到了質疑，畢竟這種黑暗在法租界發生，包庇不包庇不好說但起碼監管不力是跑不了的。
各國對法租界所謂的人權產生質疑，甚至嘲諷之聲也不少出現。上層的惱怒導致執行很是堅決，本著“秉公執法”的態度，吳老大並沒有像他想象的那樣很快放出來，這次誰也保不住他，他被關入了監獄等待著判決。
吳老大自然是有人罩著的，這幾天他左右盤算，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其實這本沒什麽，可奇怪的就是那群記者突然的到來，他們使得事情鬧大，輿論壓力不可小覷。吳老大苦思冥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誰，怎麽就落得個如此田地呢。
監獄的房門打開了，作為輿論的中心吳老大被關在了單間，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用手絹捂住口鼻，眉頭微皺道：“怎麽這麽臭，吳老大，最近可好啊？”
“蘇先生，蘇先生，我的蘇大先生啊。”吳老大好似見到救命稻草一般撲了上去，不過那個蘇先生卻厭惡的向後躲了開來。
吳老大識趣的搓弄著雙手道：“蘇先生，您可來了，什麽時候能把我放出去啊？”
“放出去？”蘇先生冷笑道：“你想得美，你知不知道這事兒鬧的多大了？”
吳老大一愣，眼珠子溜溜亂轉，過了半晌才道：“可蘇先生，我不是也在為大老爺辦事兒嗎？大老爺可是也有一部分利的，這……總不能大禍臨頭就不管我了吧？”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要供出老爺來？！”蘇先生陰陽怪氣的說道。
吳老大連連搖頭：“不敢不敢，我怎麽敢這樣，可這事兒我真有點扛不住了，還望蘇先生出手相助啊。”
“哼，你自己沒擦幹淨屁股，反倒要讓我們解決。”蘇先生道：“對你這三瓜倆棗的，老爺根本沒看在眼裏，往日裏隻當是吃個蝦米皮調調味口，誰知道你竟然捅出這麽大的簍子。你要是說出去，隻怕老爺也會受到牽連。”
“可我還給老爺送了不少女人，您不看在我功勞的份兒上，也要看在我的苦勞上啊。”吳老大說完見蘇先生沒有反應，於是也冷著臉道：“你們要是真不管我，我就……哼哼，老爺的真實身份我是知道的，到時候我就給記者爆料，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蘇先生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吳老大，長本事了。行吧，我相信你會保密的，今天我就把你弄出去。”
“謝謝蘇先生，謝謝蘇先生。”吳老大歡喜萬分，然而很快他的臉色就變了，因為他看到牢門裏又闖進來了四個人，他們麵色不善渾身的殺氣。
吳老大驚恐的說道：“你們要幹什麽！”
他沒有得到回應，他被死死的按在地上，那四個大漢都是練家子，身上有力氣按住吳老大不費吹灰之力。這時候吳老大突然想起他們按住那些被拐賣來的女子時的場景，一切竟然這麽相似這麽熟悉，難不成這就是報應嗎？
吳老大的嘴被捂著，發出嗚嗚的聲音，蘇先生冷冷的說道：“死人的嘴是最嚴的，我當然相信你會保密，而且我言而有信會把你弄出去，不過是躺著出去。安心去吧，你的家人我會給一筆撫恤的。”
“草你媽！”吳老大發出了含糊的怒吼。他哪裏有家人，這話分明是說給別人聽的，但他沒空多想也掙紮不開，他的脖子上被套上了一根麻繩，然後死死地勒住直至他再也動彈不得。
兩個小時後，獄卒發現了懸掛在鐵窗上的吳老大，他是被人掛上去的，身上的擦傷和牢房內打鬥的痕跡獄警隻都當作沒有看到。隨即，對上方報告，吳姓嫌疑犯畏罪自殺。
“幹杯！”
孟小六和陳光、林素素以及三個小子歡聚一堂吃得正開心，想來也是他們懲惡揚善完成大功一件，報紙上都登了這些女子被救，而吳老大畏罪自殺。雖然這個畏罪自殺有些蹊蹺，可壞人惡有惡報得到應有懲罰，這還是值得慶祝的。
陳光已不在錢串子手下混了，現在吃著一部分舊來俏的紅利，小日子過的逍遙自在，他還是喜歡在上海灘混個叱吒風雲人見人怕，如今有了點錢自然動了心思。手下的三個小子是他剛剛收來的，分別是江毅宏、羅青和聞勇。四個人打架鬥毆搶地盤還差點，也就是偶爾平平事兒，無聊了在街上瞎晃悠屬於上海灘的白相人。
孟小六對這三人的評價尚可，故此才準許他們參與到這次行動中來，反正這次把唐老板坑的不輕快。孟小六心中大喜，拿了三十大洋給了三人，讓他們花著玩去，不過特意交代不準抽大煙不準欺負人，這事兒就這麽翻篇了，誰也不準再提。
“六爺，你跟黃老板他們關係這麽好，給說說賞給兄弟們口飯吃唄。”陳光眨眨眼道。
孟小六放下了酒杯說道：“光子，那都是撈偏門的生意，咱們動動心眼耍耍小聰明賺錢可以，但跟著他們混是沒有前途的。”
“不能這麽說啊，這年頭誰有錢誰是大爺，你看杜月笙不就是靠上了黃金榮，然後步步上位的嗎？現在上海灘誰見了不得叫一聲杜老板，別管城頭如何變幻大旗，隻要手裏有權有人，咱們就能做個不倒翁。”陳光不服氣的說道。
孟小六苦笑道：“人各有誌，我也不能強求你什麽，隻是別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行，否則可別怪我出手教訓你啊，你可見識過我的手段得。”
陳光嘿嘿一笑對林素素道：“大嫂，他嚇唬我。”
林素素臉頓時又紅了對陳光道：“你又瞎說。”
“就是，亂叫什麽。”孟小六趕緊把話題打住說道：“再說我比你還小呢，叫六爺也就算了，旁的可不能亂說。對了，素素，我已經跟金老板打過招呼了，你以後不用去共舞台上班了，接下來你準備做什麽？”
林素素看著孟小六不知該如何回答，孟小六繼續道：“如果沒什麽事情，就幫我來做事。”
“好。”林素素低下頭嬌羞的答道，哪裏還有前些日子勾搭唐老板時的嫵媚。
幾人吃喝一通，便出了酒樓，先把林素素安頓在租好的房子裏，然後孟小六和陳光便結伴回去，一路上兄弟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日後的發展。
“晚報，晚報，前日被救女子今日跳樓自盡。”一個報童喊著跑過。
孟小六連忙買了一份，定睛觀瞧竟然是那個被吳老大折磨殘疾的女子跳樓的消息。孟小六的手不斷顫抖，一種悲憤油然而生，而麵對這種悲憤他竟然是那麽無力，不知該如何是好。或許麵對那樣殘破的身體，死才是一種解脫吧。
小六不由得歎了口氣：“哎，真是個操蛋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