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薦頭店上工
“呃……”孟小六望著兜裏僅剩的五塊兒大洋犯起了愁，離開馬家的時候他身上連著莊票現洋總共帶了一千大洋。他沒認為這是什麽問題，憑自己的腦子有手有腳的還怕掙不來錢？別說現在已經是半個江湖中人了，就算是以前也絕對餓不著，總不至於越活越回去吧。
不過找了葉嵐半年多的時間，每天要麽奔波打聽要麽喝酒買醉，碰見真遇急真遇難得，小六還會出手相助一把，隻當是積德行善願老天爺保佑自己盡快找到葉嵐。總之這麽一來，這些錢也就不怎麽經花了。來到上海後，孟小六在華界租了個小房間，又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後，兜裏就隻剩下五塊兒大洋了。
這不禁讓孟小六感歎，上海的房子真他媽貴。小六要生活下去，要養活自己，必定要幹些什麽。他捫心自問來上海的目的是什麽，這決定著他要去做什麽。
尋找葉嵐同時繼續追凶，這是孟小六不變的目的。如此一來像以前那樣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行騙就不是個好辦法了，自己若逃之夭夭了，那又如何去找葉嵐呢。葉嵐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兒，明擺著是想要躲開自己，如果她知道自己在上海，便不會來上海了。故此孟小六盡量不與江湖上的舊友接觸，卻又要混的出人頭地，以便葉嵐踏足上海的那一刻他就能知道。
孟小六住的這個小屋子是前年剛建起來的小樓，共有三層十幾戶人家住，每天一大早上工的上工上學的上學，熱熱鬧鬧的頗像是在北京時候的大雜院。
“哎呦，小五子，儂是新搬來的吧，幫幫忙好不啦。”孟小六正趴在二樓走廊窗戶邊撅著屁股抽煙，沒察覺到後麵一個大媽正搬著東西要進門，擋了人家的道。
“好的呀好的呀。”孟小六忍住笑，知道小五子小虎子都是小夥子，自己這個小六到了上海反倒成了小五，於是也半生不熟的學著上海人說話道：“阿婆，不好意思了，擋住你了，阿拉幫你。”
說著便搬起一大筐東西，大媽看了孟小六一眼，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孟小六把東西搬了進去，說了幾句話就出來了。孟小六出去轉悠了一天，了解了一下周圍的狀況，見天也不早了就買了點酒菜回去。這段日子終日飲酒，他不免上了癮有些貪杯。
剛上二樓，就見一人站在自己屋門前在敲，那個人二十來歲，個頭不算太高但長得很精神，不過身上帶著一股輕微的江湖氣，一看就是個道上混卻根本沒怎麽入門的。那人見小六來了，衝著他一笑道：“你是孟先生吧，我是陳光。”隨即他指了指先前大媽在的那家，說道：“我住那兒。”
“你好，叫我小六就行，陳大哥有什麽事兒嗎？”
“我外婆說白天你幫她搬東西呢，讓我叫你去吃飯。”陳光道。
“舉手之勞而已。”小六笑道：“不必了。”
陳光悄聲道：“那怎麽行，我告訴你啊，我外婆可是個熱心腸，就是平時愛嘮叨了點。聽說你搬來兩天了，一直想找機會見見你，今天算是碰到了非讓我拉你去吃個飯。粗茶淡飯的，招待客人也不嫌丟人。對了，你家怎麽沒人啊，敲了半天門了。”
“就我一個人住，話不能這麽說，粗茶淡飯才是家的味道，陳大哥我去就是了。”孟小六直接提著酒肉去了。
陳光一家五口人擠在一間小屋子裏，這屋子還不如孟小六的那間屋大。陳光的父親是個酒鬼，見到小六拿的有酒有肉別提多熱情了，他媽沒在家，聽說在大戶人家當老媽子，下麵就是陳光和他妹妹陳巧了。陳巧十四現在還在讀書，十分害羞，要不是陳光給她夾，她自始至終估計都不會碰小六帶來的肉。
阿婆果然能嘮叨，聽到小六虛上一歲才十九，不禁誇讚他人高馬大，看起來少年老成，弄得小六哭笑不得。繼而聽說孟小六一個人住那麽大，阿婆又開始說小六不會過日子了。不過她也的確是熱心腸，非要陳光替小六找個工作，陳光也隻能低眉耷拉眼的答應了，看起來有些為難。
第二天一早，陳光就叫醒了小六。孟小六少有早起的習慣，除了跟沙天練拳腳的那幾天，其他時候隻要不是有事，總是睡到天光大亮，他睡眼惺忪的刷牙洗臉穿上衣服跟著陳光出了門。
“陳大哥，你要是為難，那也無妨。”孟小六想起陳光昨天的表情不禁說道：“我出去轉一圈，回去就說已經在找了，哄哄阿婆開心就是了。”
其實小六想賺錢也不難，起碼顧住吃喝沒問題，他天生嘴皮子就溜兒，不練也能說的像是那麽回事。馬頭讓他讀的書他不愛看，可都記住了，這就是有了尖，也就是些許真本事。擺個尖局，再隨便使些花樣吸引觀眾粘園子過來，用上馬雲教他的點簧技巧，就能成為腥加尖賽神仙的生意。好似當初在北京騙他的金點一樣，趕上買賣好了，一天弄上幾塊大洋不是問題。
這兩天小六也不是在外麵瞎逛，他是要東走走西看看，看一下這裏的習俗了解上海的規矩，更怕是不小心踩了哪方勢力的地盤，畢竟他不再是那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了。
陳光一瞪眼一拍胸脯道：“咋能說話不算數？我給你說，大丈夫一言既出……好幾匹馬都追不回來，反正就是這麽個意思，走，跟我去，我在我們大哥麵前可有麵子了。”
所謂麵子就是畢恭畢敬甚至卑躬屈膝的樣子，陳光低頭順耳的模樣讓孟小六都覺得尷尬。他那個老大叫錢振聰，道上花名“錢串子”，看著一檔賭局，還有一個薦頭店，平日裏帶著一幫流氓打個架助個陣，雖然沒賺到太多錢不過倒也不賴。
陳光就是在薦頭店裏幫忙做事的，工錢不多一個月兩三塊大洋，有時錢串子心情好了多給點，有時候幫著老大打個架曬個馬也能混個仨瓜倆棗的。所謂薦頭店就是找個臨街的鋪子租上一間房子，裏麵也不賣貨也不吆喝，就是擺上幾條長凳，懸一個關二爺的畫像，裏麵坐著一些人就算齊了。那究竟是靠啥賺錢呢，很簡單，通過介紹工人或者所需人員賺錢，說白了就是做個介紹上工的中間人。
像是陳光他媽就是在家店裏找到的工作，從而進了大戶人家當老媽子。一般開薦頭店的蘇錫人比較多，錢串子也是，不過買賣幹的更大一些，店大了就有信譽保障，而且相對來說錢串子也算是個在這行罩得住的。
薦頭店一般推薦的是男工女工老媽子奶媽女傭粗使丫鬟之類的，可人家錢串子不光摳門還會撈錢，隻要是有用工用人的地方，他就能想辦法拉上關係，甚至有時候還給大戶人家介紹姨太太或者通房大丫鬟之類的。江湖人的手段叫做生意，生意生意生了才能騙錢，像是這種有店鋪的，準確的說就得叫做買賣了。有買有賣，靠的是口碑和信譽，口口相傳之下“錢薦頭”這家店鋪就成了上海薦頭行裏響當當的招牌。
“北京人？怎麽跑上海來了，北京不也挺好的嘛，你叫什麽呀？”錢串子歪著膀子看著孟小六道。
小六抱拳拱手道：“在下孟小六，久仰錢爺大名，我家道中變，聽說上海是冒險家的天堂，這才前來碰碰運氣。這不，陳光給我說，錢爺最講義氣，讓我來跟著您混，我就來投奔您了。”
路上陳光說，錢串子沒事兒就愛說上海是冒險家的天堂，這句話是新流行起來的話，好似誰不掛在嘴邊說上兩遍就不是在江湖上討飯吃的一樣。所以孟小六說話有講究，投其所好讓他有了認同感，再誇上幾句錢爺講義氣，頓時錢串子就開始麵露喜色了。
對於這份工作，孟小六倒不是有多麽在乎，錢不重要，自己就算去幹苦力也能掙來這些錢，但不過如果錢串子留下自己，幹一幹也是無妨。人不能老閑著，而且錢串子到底也算是半個從道上混的，跟著他混不黑不白的，既幹淨又好出頭，到時候找起來葉嵐也方便一些。
自小六說完那番話，錢串子被捧得高高的，再看小六哪兒哪兒都舒服，有了一種慧眼識英的態度了，雖然他從小六身上啥也沒看出來：“來，給小六兄弟上口熱水喝啊。”
小六留在了薦頭店，錢串子見他會寫字，就當成了一寶，當即開薪每月四塊大洋。隻看得陳光齜牙咧嘴，要知道他每個月兩三塊的收入也是熬了一年後才漲上去的，到人家孟小六這兒三言兩語就搞定了，還比自己要高不少，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
五天後，河南洛陽。
“馬安就不該殺，既然懷疑是我指使馬安殺了師父，那麽就該調查個水落石出，一味的指責我然後殺人滅口，師兄你到底居心何在？”馬雲道。
馬雷冷哼道：“都過去這麽久了，再說這個還有意思嗎？事實就是如此，各項證據都指向馬安，再說師父暴斃而亡的那天晚上正好換防，就是馬安帶著他手下的弟兄當值。廢話不說，劃出個道道來繼續打吧。”
“師兄啊，馬家有多少兄弟夠咱們這麽打的，同室操戈，這會令親者痛仇者快的。”馬雲痛心疾首道。
馬雷毫不在乎的說道：“我有的是兄弟，你們要是不想死的太難看，那就束手就擒，或許我還能念在同門之誼放你們一條生路。”
“師兄，現在不是我想停手就能停手的。如果真是舍了我一人，能保住馬家，那我寧肯去死。你說你兄弟多，可你看你手下藏汙納垢的，馬家要是都是這些人在裏麵，不就毀了嗎？你對馬安這樣，八駿馬尚且如此，說殺就殺了，下麵的兄弟當初跟了我的，現在又怎敢投降？師兄，你這是自斷後路了！”馬雲歎了口氣道。
馬雷冷笑道：“這麽說就是沒得談了。”
“收手或者繼續開打，隻有這兩條路。”
“今天的談話壓根沒必要。”馬雷道：“打，打到一方被打死為止！”
突然門外槍聲響起，隨即傳來呼喊之聲：“馬雲，馬雷！不能打，不能再打了！”
馬雷站起身來狐疑的看向門外，再看看馬雲，腦中判斷這是不是馬雲設的計，而馬雲則是飛速衝向門外，喊道：“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