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上海我來了
我是被治喪委員會的人找到的，當時我正帶著發卡在家裏寫書，樣子十分邋遢胡子拉碴的，手機網絡都在關閉狀態。我聽到了一個陌生的名字“馮xx”，我們姑且稱作為“馮老三”，至於為什麽這麽叫以後會講到。
爺爺去世的時候，單位上曾派人來說開個追悼會，可爺爺生前就低調，所以家裏連花圈都沒擺，就這麽悄悄的來悄悄地走了。我雖然從小在機關長大，不過追悼會卻是第一次參加，當我聽到治喪委員會這個詞的時候，才震驚於老頭的真實身份。
不過介於老頭中年之後所從事的工作，一切還不能說的太明白，總之也算是秘密戰線上的一個英雄吧。這個追悼會相比老頭的級別身份，已經算是很簡樸了，我見到了最初那個給我下藥迷昏我的女人。很多時候，我描寫大白腿葉嵐都是以她的形象作為參考的，不光是因為她也是個騙子，更主要的是這女人身上的那股民國範兒。
“我叫馮夢欣，那是我爺爺。”女人穿了一身黑，身材依然很好，胳膊上還帶著黑紗。
“節哀順變。”我也隻能說這個了。
馮夢欣道：“你聽到這個姓氏應該聯想到了什麽吧，爺爺一直說你是個聰明人。”
“這年頭誇人聰明等於罵人，不過我的確想到了，老爺子應該就是馮麻子的後人吧？”我道。
馮夢欣點點頭：“沒錯，那是我太祖。不過馮家到我這輩兒算是完了，我上麵本來有個哥哥，我也是卡著計劃生育的頭班車出生的，可我哥在境外執行任務的時候犧牲了，到我這兒馮家就算絕後了。哎，這也是爺爺一輩子的遺憾，不過為國效力也算死而無憾了。”
“那你知道後麵的故事嗎？你也是從事於……”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馮夢欣搖搖頭道：“我是學金融的，爺爺隻是偶爾給我說說早年間的故事，給你講的那些我從未聽過，或者有時候爺爺會教我幾手小把戲而已。”
“就比如你用到我身上的那種？”
“嗯。”
我本以為故事就這樣結束了，或許沒有後來了，可沒想到幾天後的深夜馮夢欣給我發了一個位於成都的地址，我再回複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把我拉黑了。我不知道那個地址意味著什麽，並不敢貿然前往，但我想著一定是與故事有關。
兩個多月後，我把前麵的故事整理清楚，並忙於其他的工作，整個人從悠閑的狀態變得宛如上滿發條的機器人一般。我看到工作行程安排上有成都這一站，便把這次的考察項目提前了一個月，我想去那個地址看看。
成都是個很美的城市，美麗的街景美麗的食物和美麗的姑娘。不過我無暇顧忌這些，我盡快結束了工作，抽出半天的時間找到了那個地址。
那是一個環境不錯的小區，當然門衛也很嚴格，我若是直接進肯定得登記。我就這麽一個地址，不知道主人叫什麽也沒人家電話，如此直不楞登的去再惹出什麽麻煩來就不好了。
於是乎我在門口等著，等著有住戶進入也就順道混了進去。別說保安工作不認真，也別說安保有問題，主要是薪資跟不上，拿著幹苦力的錢自然不會操國家領導人的心不是。
我胡思亂想著找到了地址上的那棟樓，單元樓棟的電子門正好開著，不知道是誰為了搬東西故意擋住了。我一看電梯也無需刷卡，便來了個貿然拜訪，大不了到時候改口說自己是推銷東西的。
敲開房門，眼前的女人五十多歲，長的很文雅，但沒什麽神秘感，這讓我有種找錯人的感覺。我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口了，隻是愣在那裏，過了半晌才憋出來一句：“您好。”
“你有什麽事嗎小夥子？”那阿姨的普通話很標準，不過隱隱中帶著一股南方女人的柔弱，並非川妹的嬌辣。
“沒什麽，不好意思，認錯門了。”我終於不知道該怎麽接了，總不能直接問，您知不知道孟小六吧。
那阿姨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就要關上門，我自嘲的搖搖頭道：“簧點不清，我真是個念攢子啊。”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沒看清局勢和個傻子似的，結果那阿姨迅速又把即將關閉的房門打開了，吃驚地看著我問道：“吃的哪家飯，入得誰的門？”
“吃朋友的飯，海清，刷子將一個。”
阿姨把我叫了進來，說道：“沒門沒派竟然也會說春典，這在現在已經很難得了。你是寫書的，你能找到我這裏，肯定是有人告訴你，是誰？”
“馮夢欣。”隨後我把馮老爺子的事情說了，阿姨眼圈紅了，過了許久才平複下來道：“哎，馮叔叔沒想到就這樣沒了。夢欣說的沒錯，故事就是馮爺爺講出來的。
那時候我還小，但我總聽馮爺爺說一定要把他小六哥的故事記下來。馮爺爺戎馬一生，沒想到馮叔叔中年後卻做了一個頭頂上有透明天花板的行當，馮爺爺說他是做髒活的，和得意門沒啥區別，馮叔叔卻說同樣是為國效力。其實我知道，馮爺爺是怕兒子出事。爺倆就此鬧了意見，很久沒有說話。
現在馮叔叔也死了，哎，能找你來寫這些故事，倒也算了卻了馮爺爺的心願。當年時局動蕩爺爺臨終前都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合適的人寫。我就不賣關子了，我是燕巢最後一位閣主的養女，我將會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
“藍若依？她是最後一任閣主嗎？那她收養您的時候，應該也有古稀了。”
“不是，她是我養母的養母。”
茶葉在杯子中靜靜的打轉舒展，縷縷熱氣升騰，那縷縷白煙隨著故事逐漸放大……
“嗚！”小火輪的蒸汽發出鳴笛聲，灰黑色的煙從煙囪中湧了出來。
這是一艘沿著長江送貨的船，船老大偶爾也捎個人或者拉個私活，孟小六就是他拉來的，此刻正躺在船艙裏衝盹。
“兄弟，醒醒了，醒醒，上海到了。”
孟小六爬了起來，坐船行於江上來回顛簸都有些暈船了，他不禁在想那些留洋海外的，到了大風大浪的海上又會是怎樣的難受呢。走出船艙，從兜裏拿出一包煙磕了磕叼在嘴上用洋火點燃，這才抬眼看向黃浦江邊的上海。
“操。”孟小六看傻了，自己也算是在天津混過的人，天津是水旱碼頭也是租界所在，比北京都要繁華。可這一切比起上海來說，那倒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太他媽熱鬧太他媽壯觀了，以至於叼在嘴上的煙都忘記彈了，煙蒂掛了一大條。
船老大很喜歡這個豪爽的小夥子，此刻走來拍著孟小六的肩膀說道：“不錯吧兄弟，這裏就是十裏洋場，冒險家的天堂，在這裏你一定能夠大展宏圖的。有啥事兒你就去找我那個表哥，地址記住了嗎？”
“記住了，謝謝您。”
“謝啥，都是朋友，等你以後混好了別忘了哥哥就行。”
“肯定的。”
孟小六下了小火輪與船上相識的眾人道別，因為是卸貨的港口並非客港，所以除了抗包的腳夫倒也沒什麽旁人。孟小六走出碼頭，外麵便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人流。
窮人哪裏的都一樣，麵有菜色身體虛弱，身上穿得破衣爛衫的，最多就隻能保持幹淨整潔了。不過富人的花樣就多了，極能體現各地風俗和文化。
比如這上海人就考究的多，身上的行頭齊整，好似怎麽搭配都是有講究的。穿中式的要穿什麽顏色什麽質地的棉衣大褂，就要配如何如何的馬褂，戴怎樣的戒指，戴什麽顏色的帽子。穿西式裝束的就更是講究的多了，顏色都有固定的選擇，是根據季節和場合而來的，總之就倆字“格調”。
孟小六觀察了一陣便發現了其中的道道，低頭看看自己身上邋裏邋遢的，不禁明白了為什麽有人看著自己的眼光是那麽鄙夷。上海流行考究，自己不拘小節，如此格格不入不鄙視鄙視自己怎麽顯示他們的高貴。
正想著呢，就有人拿著文明棍撥了孟小六一下，嘴裏不屑的說道：“小赤佬，閃開一點啦，擋住路啦，這麽不識相，臭死啦。”
“咳咳，呸。”小六吐出一口黃痰，差點吐到那人鞋子上，那人嚇得閃開感覺都要吐了。沒想到孟小六伸手就要去抓那人：“道這麽寬，大爺我愛走哪兒走哪兒，你拿棍子撥弄我幹啥。”
那個打扮的很考究的男人發出女人一樣的尖叫，玩命似的跑了。孟小六用大拇指撇了撇鼻子壞笑道：“狗眼看人低的東西，嘿嘿，嚇死你都不虧。”
他邁開大步朝著前方而去，自己要留在上海，葉嵐最喜歡的地方就是上海，她一定會來的，天大地大就在上海等她。
小六走了沒兩步，就感覺背後有人盯著自己，回首望去隻見剛才那個男人正跟兩個警察指指點點的。
小六直直的看著警察，兩方好似靜止了一般，突然小六做了個鬼臉，隨即抹頭狂奔了起來。哨聲在小六的身後響起，警察不住的喊著：“站住，別跑！”
然而小六能聽他們的那才是見了鬼呢，他就這樣狂奔著，引得路人閃避和側目。小六突然有了一種很暢快的感覺，好似這些日子壓在心頭的煩悶瞬間疏散了不少，他邊跑邊呼嘯道：“上海，我來了，葉嵐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