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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情至深

  孟小六拿著一個小包裹離開了馬家,這裏的紛爭已經與他無關。他很想留下來幫馬雲,可是正如馬雲所說,那樣是不理智的,反而與馬雲不利。


  小六是個拎得清的人,他去找了前來吊唁的蜂王,目的倒不是幫馬雲爭權奪位。雖然他想明白了,馬頭的目的就是這個,讓自己廣交天下豪傑,在馬家樹立威望,但對馬雷心存芥蒂後與之發生矛盾,而馬雲也會因此被迫於馬雷起爭執。


  就算孟小六沒和馬雷怎麽樣,馬頭也會製造矛盾。而即便這一切都落空了,當馬頭死後,孟小六必定會說出刺殺的事情,到時候馬雲要麽勃然大怒,要麽就會像如今這般明白師父的用心良苦。


  馬頭的確高明,他這個計策環環相扣,無論哪一條成功了都能達到目的,可謂是處心積慮滴水不漏。孟小六隻覺得這個世道實在是凶險,如果說在典當行裏的小聰明能讓他感覺到愉悅,在行俠仗義時的智慧能讓他感覺痛快,那麽此時的權謀隻讓孟小六脊背發涼,隻感陣陣寒意。


  蜂王是不能摻和進來的,無利不起早,蜂王此刻進來不光不會幫助馬雲,而且隻會趁火打劫吞並馬家的勢力,所以求助的事情孟小六想都沒想。小六以為自己不見了,葉嵐肯定能猜到自己去了洛陽,可這麽多天都沒見到葉嵐,他不禁有些擔心,這才是他找蜂王的目的。


  可蜂王那裏也沒有葉嵐的蹤跡,蜂王拍了電報詢問在蜂門總舵穩定大局的虎蜂薛東平,但薛東平的回複卻說葉嵐也不在他那裏。


  孟小六傻眼了,他發了瘋一樣的坐上火車,下車後又買了馬匹,快馬加鞭趕回萬合鎮。孟小六不斷的在心中念叨,希望各路神仙保佑,自己的女人千萬不要出事。


  而此時,葉嵐正把一把刀插入一個兵痞的脖子,兵痞瞪著雙眼看著葉嵐,脖頸中不斷噴湧出滾燙的鮮血。他萬沒想到自己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卻死在了一個娘們的身上。


  葉嵐有些脫力的把壓在她身上的兵痞屍體奮力推開,她的身上布滿了那個人的鮮血。她默默地拿起一塊兒滿是汙穢的布擦拭著,然後穿上了已經撕得七零八落丟到各處都是的衣服。


  這五天她隻感覺如同煉獄一般,又回到了曾經那個生不如死的日子,不,是還不如以前。自己本就不幹淨,如今是肮髒。七天前,不會騎馬的葉嵐租了輛車奔向洛陽準備去找小六。路上就遇到了一群潰兵,這些潰兵亦兵亦匪,以為車上有錢財便想要搶奪。


  結果他們發現車上不光有財還有女人,於是車夫被殺,葉嵐被亂兵追擊,被俘後一個漂亮女人的命運也就可想而知了。她舉起了從別人身上偷來的匕首,放到了自己脖子上,以圖了卻這段悲慘的生命。


  刀子就這樣架在她的脖子上,但她卻下不去手,她痛恨自己的膽小懦弱,正在這時有人挑開了帳篷,嘴裏不幹不淨的罵道:“你小子怎麽這麽久,吃什麽藥了,我都……”


  話沒說完,葉嵐便把刀子捅向了剛剛進來的那個兵痞的心口。兵痞也是兵,到底是要學會如何在戰場上保命,手上腳上都需要靈巧,他倉皇後退,刀子躲過胸口卻依然插在了他的身體中。他驚慌失措,發出一聲大叫。


  葉嵐知道自己若是再被抓住,那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想拔出那把尖刀自盡,可刀子吸在那兵痞的身體裏,一時間拔不出來,兵痞疼的嗷嗷大叫,葉嵐知道事不宜遲便開始狂奔了起來。


  逃了一天一夜,這次她很幸運沒有被逼到絕路,她逃離了潰兵的追擊。走到一條不知名的小溪邊,她望著溪水呆呆的發愣,然後發狂般的跳入小溪中不斷地洗著身體,那些黏糊糊的東西讓她感到惡心。


  她瘋狂地洗著身上,可她怎麽洗也洗不幹淨,她穿上衣服再也難以自抑心中的悲傷,嚎咷痛哭中暈倒在了河岸邊。


  醒來的時候她躺在一個農婦家裏,農婦是去溪邊洗衣時發現的葉嵐,見她可憐便給她帶回了家裏。農婦歎了口氣道:“真是一幫畜生,姑娘可不能想不開啊。”


  葉嵐苦笑著,任誰都能看出自己的狀態是被糟蹋了。她還是用僅存的理智表達了感謝,然後問道:“大媽,這是那兒啊,離著萬合鎮遠嗎?”


  她想回萬合鎮,她清楚小六見自己沒跟來必定要回萬合鎮,她要在那裏跟小六訣別。


  “不遠,走著半天就到了,姑娘家是萬合鎮的?”


  “嗯,大媽我身上沒錢,衣服也……”


  “別說了,你要是不嫌孬,穿大媽的就是了。”


  人間處處有真情,看得出來這大媽過得並不富裕,她那套衣服或許是少有的體麵衣服。葉嵐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要好好報答這個大媽。


  萬合鎮不遠,走了半天葉嵐的確到了。悄悄潛回曾經的那間小酒館的後院,在屋子裏孟小六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睡夢中不斷口吐囈語,在窗外看著他鼾睡的樣子,葉嵐不禁笑了卻又笑的那麽苦澀。小六,或許這輩子咱倆就是有緣無份吧。


  “葉嵐,葉嵐,你在哪兒啊?”孟小六的眼角劃過一絲淚水,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他哭了。


  這一刻葉嵐的淚水噴湧而出,她捂住了嘴生怕哭出聲來。她摸到小酒館前麵,馬家掌櫃的失蹤了,小夥計也就偷懶磨滑不知去哪兒野了。葉嵐找出紙筆,寫了幾行字,然後偷偷塞在後院門上隨後轉身而去。


  再見已是滄海桑田。


  孟小六在萬合鎮到處尋找葉嵐的蹤跡,一路奔波然後整整一天的時間水米未進,到了晚上他獨自坐在屋裏想起葉嵐不由是懊悔萬分。如果能跟葉嵐好好說,她也或許會支持自己,那麽兩人就不會走散了。


  如今葉嵐卻消失的杳無音訊,孟小六越來越胡思亂想,他隻盼著葉嵐安全就好。身體和精神的困乏,讓孟小六睡了過去,睡夢中葉嵐被一雙大手拉走,而自己無論怎樣追趕都追不上。


  “不!”孟小六坐了起來,他滿麵淚流。


  他急衝衝的下床打開大門,門縫中掉下一張紙,打開一看是葉嵐的筆記。


  小六:


  見字如麵,別來找我。我沒有回蜂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或許我們此生便是有緣無份吧,也多想把時間停留在我是大白腿的時候。不見,勿念。


  葉嵐。


  “葉嵐!”孟小六發出一陣狂嘯,他雙拳高舉,繼而不斷的擂著胸膛,嘴裏不斷發出嘶吼呼嘯,直喊得屋宇震蕩草木悚然。


  半個月後,一個風塵仆仆的男人晃蕩進了金華的小酒館裏。他自己隨便點了一桌子下酒菜要了一壇子酒,邊吃邊喝很快就醉了。


  酒館裏有人前來打酒,而三三兩兩沒錢的閑漢正倚著酒館的牆喝著最便宜的烈酒,一口一口的滋潤著,要的就是那股喝下去火辣辣的衝勁兒以解渾身的疲乏。打酒的人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男人,說道:“這人是幹什麽的?點這麽一桌子下酒菜,怎麽不去大酒樓吃酒啊。”


  酒館掌櫃邊打著酒邊說道:“人家就喜歡咱們這口,要說買醉還得是咱們小酒館。”


  一個閑漢打搭腔道:“這人最近每天都來,好像是找失散的未婚妻,說起來也是個可憐人,看樣子已經走了很多地方了。”


  一個飲酒客搭話道:“不是本地人?”


  “聽起來不像,也是前幾天剛來的,每天找不到就喝酒買醉。”


  那飲酒客跟對坐的那人微微一笑,上下打量著那個買醉的男人,還把目光鎖定在了放在桌子邊的包裹上。隨後對坐那人便起身到了醉漢桌邊,伸手推了推醉漢。醉漢抬起頭來,醉意朦朧滿臉胡須,他眯楞著眼睛看著那人。飲酒客和他的同伴是一夥兒騙子,多用蜂門騙術,如果實在不成功就騙到偏僻處改成明搶,就憑他倆的這點微末道行蜂門是不會把他們吸納進來的。


  那人道:“兄弟,聽說你在找你未婚妻啊,是不是一個挺年輕的女的,長得還挺漂亮。”


  “是啊。”


  “我知道她去哪兒了,剛才我看到了,快跟我走。”那人道。


  醉漢一愣道:“你不是騙我吧,她長得啥樣?”


  那人一瞪眼:“真是不識好人心啊,我好心幫你,你竟然說我是騙子,還問東問西的,我不給你說了。”


  說完他佯裝生氣的樣子坐了下來,醉漢連忙過去賠罪,那人背過身去依然裝作氣憤狀。剛才的飲酒客假裝調解,那人才道:“好吧,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不生你氣了,我帶你去。”


  “不敢勞煩兄台,我自己去就好。”醉漢道。


  “怎麽還敢……你到底想不想找你未婚妻了,再晚一點她萬一出點什麽事兒……”那人話沒說完,就見醉漢從懷裏拔出一把手槍,倒抓滑架用槍柄砸向那個人的臉。


  一下兩下三下,直砸的那人鼻子也塌了牙齒也全碎了,躺在地上滿嘴冒血口中吐牙也不知道是生是死。那飲酒客都看傻了,同伴都被弄成這樣了他卻壓根沒反應過了。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同伴已經被打沒了牙。


  他有意說些什麽,可話堵在嘴邊卻說不出來,他怕下一個遭殃的是他。那醉漢冷哼道:“招子放亮點,大爺孟小六是這麽容易騙的嗎?本想逗你們玩玩,你們竟然敢咒我的女人,這不是找死嗎!”


  “大爺,大爺,大人不記小人過,我們錯了,饒了我們吧。”飲酒客腿一軟跪倒在地。


  孟小六冷哼一聲扔下幾塊大洋算是賠償酒館老板的,然後拿了一包牛肉抱了一壇子酒邁步離開了小酒館。


  隨便找了一棵大樹下便又是醉生夢死的喝酒,鄉間小路上一對青年學生正在行走著。女孩兒道:“唉,接下來你想去哪兒讀書啊?”


  “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小六聽到這裏笑了,繼續側耳聽著,女孩兒道:“我要去上海,我最喜歡那裏的生活了,摩登時尚充滿激情,而且是一個文化碰撞的地方。”


  “你說得真好,那我們一起去上海考試。”


  “摩登時尚?”孟小六突然坐起身來,對啊,葉嵐曾說過,她最喜歡上海這個花花世界,雖然隻是說過一嘴,但這卻給了小六無窮的希望。


  走,去上海。


  “老爺子,繼續啊。”我不由得問道。


  老頭看著窗外的大太陽說道:“你成天寫稿子熬夜習慣了,我都多大年紀了。”


  “我有個問題想要請教您,不知道……”


  “當講,你說就是了。”老頭到是灑脫。


  我唯唯諾諾的問道:“老爺子你不是江湖中人吧?”


  “當然不是,你怎麽看出來的?”老頭笑道。


  我撓撓頭:“因為你顯然和我一樣是個半開眼的臭春,講錯了很多地方,我還得自己去補充修正。”


  “有故事聽就不錯了,等賣出去稿子記得分我稿酬,聽說你稿酬還不少呢。”老頭煙癮很大,他擰滅了手中的香煙,煙灰缸裏已經堆滿了煙蒂,而我確認屋裏的火警報警裝置是壞的,否則肯定要噴水了。


  我連忙道:“您能看得上我這仨瓜倆棗的?您這麽神通廣大肯定不缺錢啊。”


  “看你扣兒的,真不局氣。”老頭也笑了,隨即拿起外套就要出門。


  我送老頭出酒店,路上問道:“老爺子什麽時候再給我講接下來的故事呢?”


  “有緣的話。”


  “這故事到底是誰講給你的?”我又問道。


  老頭的身子一震,回首盯著我,直到電梯到了一樓,老頭突然笑了:“你看出來了?”


  “小六是你想講的人,他的故事你自然了解,可其中很多事情又感覺是你聽別人說來的,說的並不是那麽詳實,很有主觀色彩。最主要的是,寫小說可以用上帝視角,可做人就……準確的說您肯定是聽很多人提起過,才知道了這一切。但我不太清楚的是,為什麽你連草上章去東北碰到了馮麻子和謝大頭的事情都知道呢?”我道。


  老頭滿意的點點頭道:“我是聽我父親說起的,他說讓我找個人把這些故事寫下來,我答應了但卻一直沒做。”


  我還想再說什麽,我們卻已經走到了酒店大門外,一輛車就停在門口,我被司機用身子擋住,眼見著老頭上了車。


  車子離開,我抬頭望向天空,看著北京少有的蔚藍,心中不禁在想,這老頭到底是誰的兒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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