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二環
不是做舊，不是殘品，那陶器是正兒八經的好玩意兒。隻是陶器並不是此地出土的，為了看起來更逼真，馬雲他們還埋回地裏過了一陣，讓它身上重新帶些泥土氣息。
這陶器放在北京、上海亦或是天津、青島等發達城市去賣的話，至少能做到六百大洋的價格。舍不著孩子套不著狼，不給點香餌，怎麽引大魚上鉤呢？當然，這鉤子也是四麵八方鉤，上麵還有天羅地網陣，環環相扣中指定讓兩人逃脫不了，隻要兩人一失足，馬雲他們便能滿盤皆贏。
若是一般人，這時候早就得了便宜腳底抹油顛兒了。秦三爺和曲仁宏兩人可不會這樣，他們家大業大的，這點差價他們是會賺，但也多是本著不賺白不賺的心。雖說是蚊子肉那也是肉，不賺對不起自己是做買賣的，可若是真為了幾百塊錢就撤了，那就真是天大的玩笑了。
第一環節，孟小六出馬，一大早孟小六就去了雲來客棧。秦三爺有吸大煙的習慣，大清早的就香了一筒子，正躺在床上舒坦呢，而曲仁宏則用茶水洗著眼睛，聲稱茶能明目。孟小六跟一旁的大牛隨意攀談了起來：“大牛哥，你這一身疙瘩肉看起來真結實。”
大牛憨厚的撓頭道：“秦爺您也不賴啊，這身板怎麽不去練個武。”
“大牛哥別笑話我了，我之前有過一個老師傳授，可人家說了我不是練武的材料。”孟小六笑道。
大牛是武人，性子是憨厚了些這不假，可畢竟是習武之人有幾分脾氣。身為保鏢其實身份也如下人一般，孟小六跟他攀談端的是當朋友一樣，他便投桃報李對孟小六格外熱情，打心眼裏喜歡這個年輕人。
有些武人就是如此，三言兩語就能為你赴湯蹈火。這種人講義氣重感情，卻也少了些理智，往往被人利用鑄成大錯，同時性子的豪爽通常和粗魯是劃等號的。
大牛道：“別聽別人瞎說，很可能是不適合你的武藝罷了。這世上武學千奇百怪，總有你適合的，找到了，再勤學苦練終能大成。”
曲仁宏放下潤眼的茶杯，對大牛笑道：“大牛，又說糊塗話了，雖說窮文富武那說的都是一般人家，咱們這位小爺是一般人？說起來秦兄弟，你年紀輕輕就出來做買賣，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
“曲爺您過獎了，我看三爺還得一會兒才能舒坦過來，咱們出去吃點東西？”
“這裏兄弟你熟，全憑你安排就是。”
曲仁宏和孟小六以及大牛三人出了客棧，由孟小六領著去了一個早餐攤，吃到一半就見一女子匆匆跑過，直奔著孟小六他們就來了。那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五官長得也很是好看，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姨太太，她是大白腿葉嵐裝扮成的。
葉嵐跑的慌慌張張跌跌撞撞，身後傳來了嘈雜的追趕聲，葉嵐跑到孟小六背後躲了起來，大牛古道熱腸替葉嵐擋了一下。那群追趕她的人並沒有跟來，嘈雜的追喊聲朝著別的街道去了。旁人不知道，那夥追她的人裏正有昨天的張立，隻是因為隔得遠不用露臉，所以他肆無忌憚，隻是隨意叫嚷著。
葉嵐側耳傾聽很久才站起身來，對眾人道：“大恩不言謝，今日救命之恩小女子不知何以為報，事情緊急小女子暫且告辭了。”
“等等，那夥人肯定還在四周找你，你稍微待會兒，等確定安全了你再走。”孟小六道。
曲仁宏思量片刻，顯然是不想惹上麻煩，不過還是說道：“秦小爺說的有道理，您當是古道熱腸的熱血男兒啊，路見不平出手相助，曲某佩服。”
“曲爺，您過獎了。”孟小六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轉而對大白腿問道：“姑娘為何這般奪路而逃，追你的又是什麽人？放心，有我們在定不會讓你吃虧的。”
曲仁宏一愣，搖頭苦笑，心想秦良才這個小少爺還是嫩啊，自己就不該誇他，說他胖他還喘上了，還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呢，就亂打包票想要英雄救美，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嗎？
葉嵐連連道謝，但眼神卻遊移不定話語中躲躲閃閃十分可疑。孟小六道：“既然姑娘不願說實話，那就請吧。”
曲仁宏這時候心道，看來這個小少爺還是有些本事的，並非是看見女人拔不動腿的主兒，即便美女當前也能冷靜判斷真假。
葉嵐歎了口氣道：“好吧，我說就是了。我家是餘杭的，前一陣隨父親來江西公幹。路上父親聽說吉安挖出了個大墓，出土了不少好東西，於是便非要繞道吉安看個究竟，也想知道是否能摸到一兩個好物件。
結果路上遇到了盜墓賊，他們見被人撞見便起了殺心，我和父親慌忙逃命中失散了。父親生死為知，而我則被他們抓住，然後……哎，就賣到這家當了姨太。今日我好不容易偷跑出來，還望幾位大哥救命啊。”
“隻怕姑娘沒說實話吧？”曲仁宏淡淡的說道，卻見葉嵐身子不由得一震。
曲仁宏好似沒看到一樣，幽幽的繼續慢聲細語道：“你是個燕子，你的包袱裏到底裝的是什麽？你的葫蘆裏究竟賣的又是什麽藥？”
“您說什麽呢，我聽不懂。”顯然葉嵐有些慌張了。
曲仁宏冷哼一聲道：“聽不懂是吧，那行，大牛扭她去見官。”
“別別別，您怎麽看出來的？”葉嵐心虛的問道。
曲仁宏道：“曲某行走江湖多年什麽沒見過，今天我也不冤你，你這兜裏裝的是什麽東西，且得讓我看看。”
“好吧。”包裹打開是一幅畫，曲仁宏打開畫卷拉了半尺，突然倒吸一口冷氣：“毛延壽的畫？”
葉嵐點點頭：“我想辦法混入他們家就是為了毛延壽的畫，這個西漢宮廷畫師的畫千金難得。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故意捉弄我，就當我即將得手的時候，吉安出了偷墳掘墓的大事，老爺怕外麵人雜內宅不安全便加派了人手，這下我想跑也跑不了了。今天好不容易看準機會溜走，沒想到還遇到了你，真是倒黴。”
“你是哪一家的？”
“我在四大門裏，但今天被你看破，哪裏還有臉麵提。”葉嵐搖頭道。
曲仁宏思量許久，這畫他是想留下的，可如果強搶豪奪亦或是扭這女人去見官，隻怕畫到底也是落不到自己手裏，還會惹來殺身之禍也說不定。能夠打聽出這人家裏有畫，有目的的混進去能做個姨太太，眼前這個女子就一定有同夥，那麽……
想到這裏曲仁宏便說道：“這麽著吧，我給你兩千大洋的莊票，這畫給我，你自己逃命去吧。”
“那不行，這幅畫少說得值三千。”葉嵐道。
曲仁宏笑道：“三千大洋，你想錢想瘋了吧？再說，是逃命要緊還是一千大洋要緊？這樣吧，我再加五百，行就行不行就算，我直接押你去見官，大不了一拍兩散唄。”
葉嵐佯裝害怕狀連連點頭，曲仁宏當即點出一遝莊票，他還想仔細看看，卻顧及周圍人多眼雜，心中甚癢宛如百爪撓心。突然叫喊追人聲再次響起，葉嵐抓過桌子上的莊票拔腿就跑，曲仁宏也滿意的點了點頭，看眼前這女子的反應，此事應該不假。
孟小六看在眼裏，心中不免覺得好笑。你說曲仁宏聰明嗎？當然聰明，但他卻是被更聰明的騙子給裝了進去。
高明的騙子是故意留有一絲破綻，或是讓你相信或是誘導你。太完美的故事太完美的人都是不可信的，一旦有缺陷那便會更加令人相信。如果被騙者發現了漏洞，人就會在心理上占據上風，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能夠掌控一切，從而自己就把自己糊弄了。
怕人家主家看見，大牛脫了外衣連裝畫的盒子帶剛才的包袱全都包了起來，幾人快步回了旅店。這時候秦三爺已經緩過勁來了，見他們回來便熱情的打招呼，還詢問葉總管怎麽沒來。曲仁宏絲毫不提剛才的事情，估計是怕秦三爺吃味兒，隻留了大牛在店裏看著，自己跟孟小六以及秦三爺商量起今天的行程了。
第一環算是套穩了，雖然還有後續招數，但成不成功已然無關緊要。按照計劃暫且擱在一邊，第二環即將到來，張立扮成的葉管家粉墨登場了。
發現葉總管是在大街上，被喚作秦良才的孟小六裝成眼尖的樣子，對著秦三爺和曲仁宏喊那是葉總管。結果還沒喊葉總管停步，就被秦三爺捂住了嘴。
“良才兄弟，你看那姓葉的鬼鬼祟祟的，本來說好今天來找我們，卻也未曾露麵，我想這其中必定有所古怪。這樣吧咱們偷偷跟著，看看他究竟要幹什麽？”秦三爺道。
曲仁宏連忙點頭：“甚好甚好。”
“這樣隻怕不好吧，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還是他尋他的，咱們找咱們的就是了。”孟小六回答道。
曲仁宏笑道：“還是太年輕了兄弟。”
“那我就獨自尋一氣，晚上咱們再聚。”說著孟小六抱拳拱手告辭了。兩人沒有起疑，皆以為他是為了昨天的爭執耿耿於懷。
就此孟小六算是脫了身，其實就算秦曲二人同意了小六的建議，小六還是會借故告辭的。小六的最後一步工作就是讓他們看到張立就足夠了，就算這次他們不跟著一會兒他們還是會看到張立，憑著張立精湛的背影表現，他們定會在心中疑竇叢生，到底是會跟上來的。
不過如今一次性成功倒是皆大歡喜，而孟小六也不用提心吊膽的防止露餡了，畢竟他這次是扮的話多的角色，言多必失，若不是裝了小一年的阮五爺，眾人還真不敢把這個重任放到小六身上。
孟小六走後，秦三爺和曲仁宏跟著張立出了城，兩人悄悄摸摸，張立也好似渾然不知。走了大約得有半個時辰，隻見來到一片荒郊野嶺中時，張立突然從包裏拿出一個東西。秦三爺和曲仁宏眼神都不算壞，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看來他們算是看走眼了，這個葉總管沒想到還有這等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