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原來這麽愛他
當晚，餘念徹夜未眠，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還把睡在地板上的高程萬給吵醒了。
“你快睡吧，過了明天，你指不定就睡不著了。”
“嗯。”
餘念應了一聲後，掀起被子把自己蒙起來，原本就黑暗的環境，此時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明明睜著眼睛，卻是看不到半點光。
夜晚很安靜。
她能聽見自己平緩的心跳聲，每一下跳動，都是為了思念他而變得沉重。
她開始回想他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容琛給過她最美好的希望，也給過她最痛苦的絕望，所有交織在一起，她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難過。
容琛的好，是獨一無二的，是全心全意，毫無原則的好。
唯獨恨他，太愛自作主張，太大男人主義。
就算到現在，她還是恨得牙癢癢，巴不得能站在他麵前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提醒他，她不是孩子，她能自己做決定。
想著想著，她忽然被自己逗笑，果然幻想裏的自己總是這麽強勢，到了現實肯定連傷他一下都舍不得。
那男人就是有這種魅力，明明他錯了，卻總會讓人心甘情願地原諒他。
他真的太惹人心疼了。
黑暗裏，餘念摸到手腕上的玉鐲，冰涼的質感，像是他滑過臉頰的指尖，令人心尖兒輕顫。
想他，從未如此強烈地想他。
他的眉眼，他的神情，已經在腦海裏重複出現過無數次，甚至讓她出現了幻覺，以為伸手就能碰到的容琛，實際上不過是空氣。
餘念攥緊了玉鐲，決心再也不離開他，不管他做什麽都不離開，就算是在他身邊死去，似乎也很不錯。
她對著黑暗莞爾一笑，原來這麽愛他了。
……
與此同時，寂靜的黑夜裏，同樣睡不著的人還有容琛。
他坐在房車的上方，一條腿曲起，手肘放在膝蓋上麵，手裏拿著一壺酒，在晚風裏，這姿勢何等瀟灑慵懶。
季庚鳴看到他在上麵時，停住腳步，仰頭看著他許久，直覺得那裏坐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對著明月的孤狼。
“既然來了，就上來陪我喝一點。”
容琛發出邀請，季庚鳴有一瞬的受寵若驚，這麽久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邀請。
他爬上房車，坐到容琛身邊，眼前遞過來酒壺，“謝謝。”
酒壺剛放到鼻子底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香，他不由得寧起眉，“這酒很烈。”
“嗯，是個大胡子給的，喝起來還不錯，你可以試試。”
容琛雙手放到身後撐著，抬頭看著山邊的一輪圓月，明亮的月光將烏雲蒙上一層白紗，風帶著烏雲走，明月時隱時現。
季庚鳴喝了一小口，還是低估了這酒，被嗆得不住地咳嗽，臉都漲紅了。
“我還以為你能喝。”容琛輕笑，聲音也很輕，心情似乎不錯。
“我沒喝過這麽烈的酒，不是很習慣，不過這酒是真的好酒。”
季庚鳴把酒壺還給容琛，“明天就要行動了，你還是少喝點吧，你能喝但不代表喝不醉。”
“嗯，我有分寸。”
話音一落，容琛往嘴裏倒了一大口，酒順著嘴角滑落，浸濕了胸口的襯衫，他絲毫沒有在意。
季庚鳴年紀比他還要大上七八歲，可這幾天相處下來，他是打心底裏服這個年輕人，要知道，他季庚鳴隻佩服過林老爺子。
而麵前的容琛，比起老謀深算的林老爺子，有種天生的純粹。
好即是好，壞即是壞，該死就是該死，這一切對他而言並不複雜，隻要他認定了，就會去做。
就像現在這樣，明知道明天會麵對什麽，他還是沒有半點怯色，甚至能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一抹雀躍。
這人的感情太純粹，純粹得可怕，大概他下定決心要動手殺人的話，也能平靜得如同碾死一隻螞蟻。
季庚鳴突然有些惋惜，像這樣的人，不應該就這麽簡單地毀掉，太可惜了。
“你們真的能保證餘念一生平安？”容琛忽然問。
季庚鳴回過神來，“嗯，我會說到做到。”
容琛彎了彎唇，“你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走出伊朗，竟然在這裏跟我保證。”
季庚鳴也笑了起來，“好，是林家，是林家能護她一世周全。”
“嗯。”
容琛應完，就沒了下文，兩人之間又一次隻剩下風聲肆虐。
深夜的野外很冷，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外套和襯衫，早就冷到渾身冰涼，隻有撲通跳動的心髒是溫熱的。
“其實……原本你可以不冒這個危險的……”
季庚鳴遲疑著開口，“像我們這些人，最忌諱的，就是感情上有牽掛，太容易讓人捏住軟肋。”
“所以，你的軟肋才被人折斷了。”
容琛語氣平靜，“關於你的妻子和孩子的事情，我聽說過一點。”
事情過去這麽久了，此時突然提起，季庚鳴還是心頭一陣刺痛。
他勉強裝著無所謂的樣子，笑了笑，“都過去了。”
“都過去了嗎？”
這一聲反問，季庚鳴一時間回答不上來了。
他在自欺欺人，而容琛全都看透，那也就沒有再裝下去的意思。
“事情已經過去，心裏的疼還在。”
季庚鳴主動拿過酒壺，學著容琛的樣子仰頭往嘴裏倒，一大口下去，嗆得更加厲害，咳嗽得像是要肺都給咳出來，眼裏全是淚花。
“你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後悔嗎？我自己也不清楚。”
季庚鳴聲音沙啞，咽了咽口水後，接著說：“在林家的利益麵前，我個人這點犧牲壓根算不上什麽，要不是老爺子多年栽培，還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我的存在……”
“我季庚鳴的一切都是林家給的，我不能因為自己，讓林家陷入困境，我不能背叛老爺子……”
季庚鳴搖搖頭，喃喃自語：“就算回到過去，讓我再重新選一遍我，我還是會那麽選擇，所以……我大概是不後悔的吧？”
容琛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複雜，“林家把你養得很好，也很可悲。”
“是，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都知道。”
季庚鳴抬起手拍了拍胸口，“我季庚鳴這輩子沒對不起誰，就對不起老婆孩子，但是沒關係，我很快就能去見他們了。”
說著，他笑了起來，笑得無比開心。
這撕心裂肺地笑聲飄遠，伴著深夜嗚咽的風聲，顯得尤為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