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九章 如果我不肯離婚
回程的車上，餘念一直很安靜地看著車窗外，餘媽媽在一邊跟鄰居大媽打電話，兩人一來一去說了很多家常話，大抵就是這段時間還得麻煩大媽幫忙看著，餘媽媽各種不好意思地道歉。
等到電話掛斷，餘媽媽這才鬆了口氣，“好在之前這鄰居家的孩子受到你大伯照顧，他們一家人都記在心上，幫忙看著你大伯母才沒有怨言，不然我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路邊是兩排枝葉繁茂的白楊樹，一直延續到路的盡頭，餘念平靜無波的眼裏掠過一抹接著一抹的綠意。
她忽然開口：“過段時間，等我恢複了，我們帶上餘安一起回老家住一段時間吧，我想鎮裏了。”
“啊？”餘媽媽一愣，“那小琛呢？”
“我今晚會跟他商量這件事，你也陪著我好久了，今晚就讓他陪夜吧。”
聽到讓容琛陪夜，餘媽媽想也沒想就答應下來，畢竟這段時間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該拉近一些了。
“那好，我晚上回去順便買隻雞，明天給你帶雞湯過來喝，最近小琛也忙，你們兩個都應該補補身體……”
林醫生從後視鏡看到餘媽媽興致勃勃的樣子，不由得暗地裏歎氣，這餘念是打算跟容琛攤牌了，餘媽媽還蒙在鼓裏瞎高興。
傍晚，餘媽媽早早跟容琛確定過來的時間後，就收拾東西先離開醫院。
餘念吃完蘋果後，無所事事地靠在床頭看向窗外漸漸昏暗的天空，大概是許久不出門，出去的這一趟就讓她倍感疲倦。
再加上回來後又聽著林瑜在電話裏長篇大論的科普，現在空閑下來，直覺得全世界無比安寧，不知不覺間，緩緩閉上眼睡了過去。
等到一聲雷鳴遠遠地響起，豆大雨點拍打在玻璃上，她驚醒過來，這才發現整個人都躺進被子裏，連被角都掖得嚴嚴實實。
風雨聲裏混著男人說話的聲音傳來，有些聽不太真切，可這熟悉的清冷嗓音卻是讓她安下心來。
餘念悄悄轉頭看向窗邊的身影，他大概來了有一會，脫下的西裝搭在沙發邊上，身上隻穿一件挺括的深藍色襯衫，在昏暗裏，那顏色更像墨色。
襯衫的袖口被卷上去，露出一截精瘦的小臂，正舉著手機在說電話。
許是一天的工作和最近的輿論給了壓力，容琛的站姿有些隨性，眉宇輕蹙，隱在陰影裏的側臉無形中透著倦意，不說話時，薄唇抿成直線，神色冷冷清清。
餘念的視線從他臉上掃過，看一眼外麵的雷雨交加，又默默地收回來。
容琛還沒察覺到餘念醒來，說電話的聲音依舊壓得很低，似乎，他這段時間在她身邊都是這樣小心翼翼，害怕引起她傷心，所以一直在避免跟她獨處。
這一點，他們兩人都默契地達成共識。
餘念起先以為日子久了，就會習慣這樣相敬如賓的日子，然後慢慢走向分別，不留遺憾，可現在……
外麵那麽嘈雜的風雨聲，耳朵卻能過濾到隻剩下他隱隱約約的聲音，連每一個尾音，都讓她心顫不已，忽然就想起那些日子，忽然就有些不舍得了。
如果可以不顧一切地貪戀，她何嚐不想再多貪心一點？
餘念看著微黃的燈光映在天花板上，一時出神，連電話戛然而止都不知道。
等到容琛走過來，把手機放到床頭櫃上，“你醒了？要不要喝點熱水？”
餘念這才回過神來，訥訥地看了他一眼，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太久沒有獨處，莫名心生尷尬。
“我給你倒杯水喝。”
容琛返回桌邊倒了一杯溫水，等餘念坐起身，才小心地遞過去。
昏而柔的燈光下，水杯上熱氣嫋嫋，她低頭抿了一口，睡得昏沉的精神稍微清醒一些。
容琛的視線毫不避諱地落在她的臉上，眸底覆著清淺的眷戀，看到她的長發散落下來，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幫她撩起來。
餘念卻跟受到驚嚇似的避開，手裏的水杯險些晃出來，惶惶然地看向容琛停在半空中的手，隨即反應過來，自己抬手將頭發別到耳後。
這下，氣氛就更加尷尬了。
容琛收回手，“你先喝水吧。”
“嗯。”
隨後，餘念用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緩慢速度喝下小半杯水。
容琛也不急，由著她慢慢喝慢慢想，這樣看著她的時間還能長一些，這很劃算。
外麵的風雨不停歇，甚至還有變大的趨勢，刮過玻璃的風聲像極了夜晚的低吟，餘念終於在容琛的注視下，偃旗息鼓。
她放下水杯，抬頭看向容琛，“餘安的事情，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那時候你不適合知道。”
容琛沒有猶豫就給出答案，“而且我能幫你處理好，能暫時瞞下來，你也少一件操心事，在我看來，沒什麽比你恢複身體更重要。”
“我們已經要離婚了。”
“你現在還是我的妻子。”
真是理直氣壯得讓人有些不爽。
餘念默默垂下眼，“容琛，離婚協議書律師已經擬好了，等我出院的那天，我會簽完名交給你，然後帶著我媽和餘安離開。”
“嗯。”
出乎意料的，容琛聲音裏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餘念雙手緊緊地握著水杯，再次陷入沉默。
這段時間，容琛留給她考慮的時間很多，現在的決定已經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孩子沒了，離婚這件事就更沒有理由拖下去。
自從上次提出離婚後，兩人就沒有過像現在這樣麵對麵真正地交流過，如今真的談起這件事，還真是有些無所適從，不知該從何說起。
容琛看出餘念眼裏的遲疑，居然還心生一絲僥幸，幾乎沒過腦子，就問出口：“如果我不肯離婚，你還會留下嗎？”
餘念微怔，抬眼看過去，兩人四目相對，那雙映著燈光和期望的眸子，如同暗夜裏的星辰，明知無望，還是抱著最後一點奢求。
她心頭微顫，差點就被這眼神攝去心魂，慌忙挪開眼神，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容琛動了動嘴角，眸底的光在那一瞬間熄滅，同樣說了句“對不起”，含著更多說不清的苦澀。